在二姊的網站上轉了轉, 不經意又看到了兩年前她寫的那一篇刊在報紙上的舊作。再一次的, 我深深的感受到了她的愛, 我親愛的姊姊, 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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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也是好的
撰文--江映瑤
推開雅緻的深色木門，牆上造景的潺潺流水聲清涼入耳，空氣中淡淡飄著玄靈的樂音，含笑忙碌著的服務人員迎面交會時，一一點頭招呼，嘴裡輕喃一句日語︰歡迎光臨。
多麼理想啊！極高品味的冷調禪思裝潢，卻不失溫暖舒適的人性化氛圍，看一眼妹妹的表情，再望一望媽媽和姐姐的反應，她放下了心。
是妹妹突然說︰「好想吃日本料理！哪裡有真正好吃的日本料理？」她想來想去，這麼熱愛去日本旅遊的妹妹，又常守在電視機前觀看日本的美食節目，喜歡的肯定是這種將美學極致列為第一要件的高檔餐廳。挑了位子坐下後，妹妹興奮地脫下帽子，一邊搔著後頸與假髮交接處；她還不是很習慣戴假髮的感覺，但又愛漂亮，只好一邊忍耐、一邊搔癢。
明天妹妹又將住院進行另一次的化療。難得這幾天有了食慾，而且又不像第一次化療過後吐得那麼厲害，就每天想著要吃這吃那的，把她以前捨不得吃的都一一實現，包括大飯店的貴婦下午茶啦、號稱全世界最貴的牛排啦、甚至隨俗的鮑魚魚翅什麼的，都生怕再也沒機會吃到似地吃個過癮。只要妹妹一開口，她放下所有的事也要讓她達成心願，帶著負責每天照顧妹妹的媽媽，以及遠從北京趕回來的大姐，把握住每一次可以讓妹妹開心的機會，幾餐下來就刷卡刷了2、3萬元。
前菜上桌了！一大盤縮小版的日本庭園造景在眼前，雖然能吃的部分就只一點點，但是妹妹瞪大眼睛「哇！」的一聲讚嘆，讓一切都變得值得。接著是各式各樣的主食、湯、甜點，刀工細膩的新鮮魚片，在陶鍋裡咕嘟燒滾的薄片甜嫩牛肉，甚至連柳丁都切成了飾物般的精巧可口模樣，妹妹目不暇給地大吃特吃，其他三個人望著她欣慰地微笑，喉頭卻被什麼東西哽著似地食不下嚥。看著美麗又活潑的妹妹，她實在不相信這樣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即將在她眼前漸漸消逝。她想起開完刀化驗結果確定之後，醫生將她拉到遠遠的角落，告訴她妹妹的癌症已是第三期，壞細胞都已擴散至淋巴，半年可能就是她的期限……她看著妹妹端起碗的手，因為注射化療藥劑而呈現猩猩般的黑色，連指甲裡全都翻黑。她問妹妹還要不要再多點些東西？妹妹搖搖頭吞下口裡的食物說︰「真想把假髮拿下來，好癢！」
然後，妹妹想起了什麼，舉起了茶杯敬大姐︰
「姐，那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囉！」
每個人都舉起了茶杯，卻很想別過頭去，不敢看妹妹。明天大姐就要搭飛機回北京了，而妹妹也將再度入院。就在這裡分手了嗎？就是這樣了嗎？
在這麼美麗的餐廳分手，記住妹妹快樂而美麗的面容，或許也是好的。
或許也是好的。
Posted by 江映慧 at April 3, 2004 12:13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