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告別式回來後,身體一直感覺不適,可能起早了,有點受涼。
前天晚上到夢曦家,她下廚煮了好多菜,還給我褒了一鍋美味到不可思議的湯。一鍋湯,喝出了無比幸福的感受來,以前在論壇裡看著她貼的菜譜直流口水,沒想到實際吃起來比想像的還要棒,獨特的風味在別的地方根本從來沒有吃到過。她養了貓、狗、鳥、魚,還有兩隻小巴西龜。從陽台落地窗看見籠子裡的貓的時候,我驚叫失聲。那是一隻毛色黑得發亮的貓,大而明亮的眼睛射出鮮黃的光,跟我若干年前因意外過世而使我肝腸寸斷的那隻喵喵長得一模一樣。抱著這隻名叫3K的小動物,它瞇著眼享受我的撫摸,懷念的溫度卻讓我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真想念喵喵。
吃了豐美的菜餚,喝了幾口醉人的葡萄酒,我躺臥在夢曦柔軟的沙發椅子中發矇。朋友們喃喃的說話的聲音,飄在房子裡軟軟的音樂,三角名琴在角落裡神秘的暗放著光,瞇著眼睛我讓自己的思緒隨便神遊,不自主的肌肉就呈現了微笑的角度,兩個字,舒服。幸福的幸福的幸福,我啊,超幸福。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王崴。他的面容安詳,眉宇髮梢及英挺的衣服上沾著因冷凍而殘留的霜的痕跡。我望著他並在心裡對他說王崴你好啊,你看這麼多朋友來送你呢,你真幸福。在成堆的白菊中,我感覺他是微笑著的。
我對好書說,王崴定當以妳為榮,她給了我一個深切的擁抱,我們說了要過好每一天。沒有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境下見到了許多位認識多年卻一直沒有機會見面的網友,人生機遇之曲折彎延,令人感嘆。沒有嚎啕或崩潰,王崴的靈堂裡只有莊嚴與懷念。看著一個個人紅著眼眶從靈堂走出來,我看見了滿心的不捨。收起了各自的感傷,朋友們有秩序的做著每一項程序中必要的協助與細節,使原本應該瑣碎繁雜的事物,竟在此時顯得這樣溫柔與體貼。
劈劈啪啪的火化進行著,升起了陣陣的煙,隨著那陣煙,王崴化成了億萬個原子,組成了一些別的什麼與我們共同存在這個空間。這真是個有情的世界,我們握握手,抱一抱,向著四方去,繼續展開我們對這人世的體驗。
「在死亡之前人人平等。」我記得以前我曾篤定的說過這句話,但在死亡之前人人真的都平等嗎?
網友王崴因為突如其來的車禍過世了,顱骨破裂,自行車的對撞竟然導致了不可挽回的結局。在生死的牆邊我們被震慑住了,我們瞠目結舌不知所措。真沒有想到他會比我早走。四年來,我踏在死亡的鋼索上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來過,見每一個我想見的人,做每一件使我不再覺得遺憾的事,上天給了我這麼長的時間做準備,而王崴卻沒有時間做準備。
我想起了我們「月風會」的老朋友阿峰,大學畢業的前夕撒手人寰,他的突然離去促成了我們月風會的成立,也使他的父母在悲痛中重新審視了他們的生活。這樣的離去大家都沒有準備,但生者的我們在繼之而來的生活中揀拾起了比以前更多更有價值的東西。我不知道王崴將會促成些什麼,但我知道這不會只是一個過去式,而將是一個未來進行式。
他在論壇上的最後一個帖子:馬克西墨斯會被遣返嗎?2005-09-19 14:56:20,標題是一個疑問句。在那個致命的撞擊前,他匆匆要趕往哪裡去?心中是否有煩憂或小小的喜悅?在飛快的速度中,風的聲音是不是絲絲的吹過了他的耳邊?他抬眼看見天了嗎?他終於飛起來了,躍進了天堂的門裡面。
遼闊而多彩,壩上草原名不虛傳。緩慢而奮力的深入一片白樺土丘,歇坐在橫臥的白樺樹幹上,一抹金黃的光,灑落在身旁的白樺林中,一切安靜得讓人想化在那一片寧靜中。望著朋友在地裡走著,他往遠處去,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炫人的金黃,迷濛之中顯得那麼美又那麼不真實,那是天上來的天使嗎?我的心中一陣洶湧,忍不住因感動而熱淚盈眶。
草原之夜,蠟燭的火光影綽重重,一群人吃著羊肉喝著二鍋頭,呆望著對座朋友豪爽的言辭,我覺得我上了梁山走進了武俠的畫面中。微微的晃了晃頭往牆邊柱子上望去,並沒有一隻飛鏢凌空射過來。熱烈及一點幻覺讓我舉杯仰下了手中的那一小杯二鍋頭。
離開壩上草原的清晨,氣溫凍得連原子筆油都顯得凝滯。在路上揀食殘羹的雞,信步踱過路邊不時回頭望我的牛,還有呱聲大作的鵝,馬群低頭吃草,前一天在陽光下懶散閒晃的那幾隻豬是否因為天氣的陰冷而躲進了溫暖的豬圈之中睏蜷著呢?遠處的山丘點綴著幾株孤零零的樹,打包好行李就要離開了,從這地到那地,從這幾人到那幾人,離別讓人惆悵,卻存在著不可消除的必然。擁抱再擁抱,一切的一切都烙在了腦海中,存進那個記憶的小抽屜裡,小心珍藏。
一個人的中秋夜,沒有看見任何星光與月亮。所有的浮華熙嚷在距離中顯得那麼虛幻,只落下了記憶中殘存的微微還發著光的瑣碎片段。我試著逃離負擔,卻跌入了不明所以的巨大孤單。
要使自己更強大啊!那個誰在去買菜前從MSN上丟過來這麼一句話。是啊,我們必須從腳下把破碎的心一片一片拾回黏合使之更加強大,不這樣做就不能使生命在慌亂中重整著站立起來。是人們對團圓的過度渲染使落單的人備感淒涼嗎?異鄉遊子的你們,是不是也都必須在這樣一個夜裡彼此摸索著尋找碰撞而互相取暖?
歲月在取捨之間, 便這樣悄悄的流走了。
那一輪明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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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倆相忘
詞:厲曼婷 曲:周世暉 編曲:何朝元 辛曉琪唱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變換, 到頭來輸贏又何妨?
日與夜互消長, 富與貴難久長, 今早的容顏老於昨晚
眉間放一字寬, 看一段人世風光, 誰不是把悲喜在嘗?
海連天走不完, 恩怨難計算, 昨日非今日該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鳥飛去了, 縱然是千古風流浪裡搖
風瀟瀟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草, 愛恨的百般滋味隨風飄
在北京我們吃著台灣菜。爽口的魚,紅蟳米糕,還有被戲稱為肉夾糢的刈包。
清涼的冰啤,閃爍著光的紅酒,一時觥籌交錯,朋友們在柔和的燈光下放射出一道道炫人的光。
你要好好保重啊!那個誰握著我的手說。一股暖暖的感覺在心裡暗淌成一灣豐沃的小溪。我不會忘了這個夜, 以及熱情的、親切的、可愛的我的朋友們。
晚上11點,住屋的樓下聲音嘈雜, 警車的燈光一閃一閃的, 我爬上窗台探頭往下看, 人群聚集, 一男子先是賴在地上躺著不動, 然後就被警察給帶走了。
什麼事? 不知道
北京的天灰了好幾天, 今天終於又藍了起來。吃著玉米片泡牛奶, 手邊放著看了一半的書, 該死!那麼藍的書寫得這麼好,我到現在才知道。在網路上一小口一小口的看文章跟抱一本書在懷裡是這麼的不同,書湊在鼻子前,一會覺得無限尖銳深刻,一會像個白癡一樣大笑開來,虛無跟實體的差異在我的世界看來還是存在著的,我很開心的發現我是個老古板。
把那麼藍扔在桌子上,我掃掃地啊擦擦桌子什麼的,有一種大白天裡愉快的清醒。就缺一台夠水準的音響了,要是能在音樂大做的屋子裡面自己跟自己漫不經心的進行華爾滋或狐步滑行,那該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秋天,水蜜桃的季節,巷子口水果攤上誘人的蜜桃們越過重重樓層在向我進行心靈的召喚,因為陽光,我的心出現了一點點小小的愉快的騷動。
北京之行, 發生了一點小插曲。晚上吃完飯回到住處,發現整個區黑鴉鴉的,一問之下,原來是停電了,物業管理人員說正在處理中,無法確定何時可恢復供電,也許整晚都修不好也未可知。電梯沒電,手上也沒有任何照明設備,我望著華美的漆黑大樓興嘆,在陌生的城市中感到非常困惑。給幾個朋友發了簡訊,在記憶庫中搜尋可能的幫助,後來打了個電話給朋友B,他的辦公室是這個城市中我所知道離我最近可以歇腳的地方。
收到我簡訊的朋友W很感人的說要立刻穿過都市到東邊來接我, 並親切的邀請我到他的住所去暫居一晚;朋友M和E也給我發了關懷的簡訊;坐在朋友B安全的辦公室中我很沒用的掉下了幾滴眼淚。人情冷暖,在這類危急的時刻大概是最容易辨別的吧? 此時的任何一句調侃,都可能如一把利刃一樣穿心而過。朋友B笑著說我太脆弱了,但這畢竟是一個陌生的城市啊!我不服氣的抗議著。
可能,我的感情真是太脆弱了,坐在來了電的舒適住屋中,我這樣想著。
早晨被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音吵醒,從窗台上看下去,發現是樓下一群工人在拆一堵牆。從樓上望下去他們顯得很小,雖然看不清他們因為奮力而浮起的全身筋肉,但從揮舞的弧度跟發出的聲響判斷,他們此刻應當是勞累而汗流浹背的。那堵牆看起來很結實,大半天的努力也只能讓它像被螞蟻啃蝕那樣慢慢的一點一點崩塌,這景像使得工人們的勞動顯得如此渺小而無力,如此耐心的辛勤勞動應該需要持續幾天才能完成吧我猜。究竟是為什麼我站在這裡觀看,而他們必須在下面勞動呢? 是因為我真的付出了比他們多的努力?或僅僅是因為我比他們幸運而已?
夜半看著那麼藍的小說「脆弱」睡著,近午被叮咚的聲響喚醒,幸福如我還在為著自己小小的歡喜悲愁來回折騰翻攪著,望著那些辛苦的勞動工作者,我突然感到一陣羞赧。生活給予我的是如此豐富,理應更加珍惜才是。
人的慣性, 一般是趨向歡樂的吧? 就像花朵趨向陽光一樣。
歡樂的氣氛, 歡樂的場所, 歡樂的小東西, 歡樂的人, 讓人覺得輕鬆無比。
對於沉重的悲涼的總是流淚或揪心的人事物, 即使偶而想起有無限的同情或內疚因而不得不照顧一下, 但大抵總是像在頭上按了個同極磁石一樣, 一遇見就會彈得老遠。
牛頓運動定律說到的慣性:「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動者恆動,靜者恆靜。」這是物體對改變它運動狀態的一個抵抗。我想, 並不適用於模擬人類的感情。
這幾天在北京與幾個在各自的領域中都相當傑出的朋友見面, 發現了他們的一個共通點, 那就是他們都不怎麼睡覺 , 更有甚者連吃飯都有一頓沒一頓的樣子。 工作工作工作, 不工作的時候思考思考思考, 無窮的精力跟馬拉松式的投入真是讓人咋舌。我猜是因為他們把生命中的大部份都專注在特定的事物上, 因而創造出了優於他人的實力。
我們要的是怎樣的人生? 散漫的過著悠閒的日子難道真的就不會傑出了嗎? 傑出要幹什麼? 是為了將來能過上散漫的日子? 成功能成就心理的滿足, 那身體的滿足該拿它怎麼辦好呢? 好玄啊我覺得。
時間真的使我們長進嗎?一年一年的我們不斷從各式各樣的挫敗中學習成長,然後變得更圓融更有能力處理我們周遭發生的事件,理論上我們應該是隨著歲月而長進的,但為什麼我們還是常常難免會掉進以前經歷過的錯誤中? 比如願意再給一家難吃的餐館一次改變印象的機會,或者願意嘗試再花時間去經營一段曾經非常糟糕的舊感情,而到後來發現餐館的廚師因為也是老闆所以不可能換人,糟糕的感情也依舊存在不可解決的盲點。那是因為我們心靈中既往不究的良善部份在發酵嗎?還是我們就是喜歡自己給自己找點老麻煩,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願意跳進養份早被吸光的那個蘿蔔坑?
許多動物有試誤學習的本能,猴子被電了幾次就再也不敢把手伸到通了電的網子上,老鼠試誤了多次也終於學會了走迷宮,而人類的感情,是不是也存在著這樣的共通性? 我但願我自己及我所有的好朋友們,有一天都能順利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