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又逢地震

好好的又是4级地震,把我从塌塌米上摇醒.
糟了,又失眠了.

怀念在上海的好日子啊,一个觉一个觉地睡得那么踏实.
晚上11点准躺下,早上7点起,精神好,身体也好.

谁知刚回日本没几天,这失眠的老毛病又来了,晚上特别
过敏,容易醒.我靠,完了.连板凳都给许许老师抢了,还让
不让人活了.这年头,连搞创作的都这么没有同情心.

李白说半夜醒来就会看月亮,看了月亮才会想故乡.我刚
离开上海没几天,明明今晚又下雨看不到月亮.
可是,怎么就这么想呢?人的记忆真是奇怪的东西.

我刚刚梦到了七浦路我奶奶家,东西厢房的样子,这次回
上海还特地去看了一次,听说马上要拆迁了,这也是我最
后一次在老房子里给爷爷奶奶上香了.奶奶以前一直说,
平时你们忙,没空就不要来了,以后在外地的记得写信来
就可以了.所以她老人家的八十大寿人也没有到齐.其实
她是很想能够看到所有人的.她一直说九十岁的时候你一
定要回来啊,我回来了,可是她没有等到九十岁.

我的记忆仿佛幽灵,飘出了弄堂口,这里什么时候变得如
此喧嚣,我分明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顺庆里的旁边,一直
坐着个老鞋匠,保青坊的尽头是我儿时的乐园.从这里到
海宁路到河南路到浙江路到天潼路,沿街的每一个食品店,
烟纸店的位置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都变了,我已经不认识
海宁路了.

我记忆就象沉入了苏州河底,黑漆漆的河水,什么都看不到
了.不过,再见苏州河的时候,河水已经是混浊的浅绿色了,
就是说连这河水都要和我的记忆告别了.两岸的码头已经
种上了绿化,现在的孩子再也不能张开双臂在河堤上行走
以显示勇敢了.而河边,我儿时的弄堂已经拆迁,除了9弄
两个字什么都没留下,现在我能看到的只有三栋高层公寓.

我说遗憾,他们说城市发展,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们不知道,我遗憾的是这一切突然变得和我一点关系都
没有,我连跟老邻居道个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突然改了,
连我的记忆也一起改了.没有准备没有通知没有变化过程.
就象孙悟空来过了一样.刷地变走了:我的弄堂,我的小店,
我的河堤,我的码头.我能够记起来的点点滴滴......

以前有个老先生送过一句: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有很多东西,如果没月光宝盒,就永远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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