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留下的足迹

却不知将会是怎样的一个休止

在我还来得及的时刻

请允许我对你说

我爱你

十月的阳光

其实我早应该写出来的，这已经不是这个季节的故事了。
却总是因为我的怠惰，而无休止的拖延和放弃。
终于，仿佛是一个很适合的时间了。是因为这5月异乡的阳光吗？

那是1997年10月的一天。那个夏天，我在首都师范大学(原名北京师范学院)
考了TOFEL，秋天的时候我去学校取成绩。那天很不巧，上午没人，说是下午才会有人在。
看看时间还早，才9点多，想想还是去哪里转转罢。
其实，我是应该有地方可去的。我高中时代的母校就是师院的附中，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
听高中时代的夥伴们说，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而此刻，在这北京10月温柔的阳光里，我突然想回去
看一看。
并不期望能看见什么，仅仅是去看一看，找寻往日的足迹。
出了师院的主楼，我沿着那条曾无比熟悉的林荫道向西走去。一路上，绿草如茵，秋风瑟瑟。
红砖灰瓦的教学楼在北京10月温柔的阳光里默然伫立，仿佛在向我诉说那些被我忽略的往事。
我一路走着。走过花坛，走过学生活动中心，也走过运动场；走过学生食堂，走过外教中心，
也走过家属宿舍楼。终于，那道往昔锈迹斑斑，通往附中的大铁门出现在我面前。然而，它居然已经被
封了起来。
我有些错愕地注视着它，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改变。我大约站立了5分钟，然后转身向南走去。
在冥冥中，我感觉一定还有一个出口是可以通向我的附中的。
终于，我在一条小路的尽头发现了它。它沉默地隐藏在喧哗的小摊贩的深处，那是一道极为普通的铁门
，
却是我通往回忆的时光之门。
我在上午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出得门来却发觉原来迎面居然是“岭南饭店”。那个在我高中时代
最后一年竣工的2星级饭店。而它门前的那条“水泥路”早已脱胎换骨成为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
它两边的建筑物也都是崭新的，都是在我离去以后才纷纷出现的。
我走在这并不为我所熟识的路上，路两旁的建筑和人群也都是那样的陌生。
只有那些葳蕤的野草还依然闪烁着它们最动人的姿态，令我想起那些属于青春的青涩的日子。
我们曾无数次在这条水泥路上行走和奔跑，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也会改变。
也许，我们曾经很明白地知晓，无论什么都将改变，却永远无力去承受那些改变。
岭南路的尽头就是那条萦系我心得北洼村路了。数年前，我曾无数次经历了它。或徜徉漫步，
或匆忙急行。在它北去的某一点上，如绳扣般亍立着我青春历程的首站。在那里，我渡过了难以忘怀的
一段青春岁月。纵然有人世的风沙令它蒙尘，却永远无法改变它晶盈剔透的光泽。
正如夥伴们所言，北洼村路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昔日那寂静而略显萧瑟的街道两旁如今已是星罗棋布
五颜六色的小摊点。因为不是周末，又正值上班时间，行人稀少，只有形形色色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从他们偶尔偷闲的注视中坦然走过。我知道，我的装束和神情会给他们带来些许疑惑。
在那个叉口处，是我记忆中多年来未曾改变的红砖墙。透过那道无言的红砖墙，我仿佛可以清晰地看见
墙内那一辆辆排列整齐、风尘仆仆的自行车，那一个小型仓库，和那片小操场，所有在记忆中无法抹去
的
细节。
我向着记忆中那扇铁门走去。我仿佛是走在遥远的云端，我的步履格外的轻松，就仿佛是一片羽毛，重
又回到
它曾自由嬉戏的池塘。那扇大门在向我一寸一寸地靠近，那暗色的花岗岩立柱在一寸一寸地象我展现
它往昔的生动，道路两旁的迎春花依然枝叶飘动，我却再也无法回到那样一个生计盎然的春天。
是的，我又一次站在它的面前了。它的简朴而大方的面容曾多次出现在我翻滚不息的梦里。在那些因潮
湿和
惆怅而难以入睡的夜里。回忆的烛光曾照彻了那江南古老而年轻的小城。而此刻，它是如此生动地
出现在我的面前，却也是同样的铁将军把门。“因为学校扩建，请走南门”。
我默然地站立，用手紧紧抓住栏杆向里眺望。我看见记忆中那座灰色的3层小楼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
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我回转身向来时路走去。
所谓的南门原来是在学校南侧的一条小胡同里，正对着北京百花印刷厂。这道墙里本来是一些老师的宿
舍，
而今天自然也已不复存在了，同时逝去的是与之有关的全部记忆。
记得高一那年的五月，我们班的女孩子们曾在班主任女老师的家里试歌咏比赛的服装。一群女孩在女老
师家
拥挤的空间里自由自在地雀跃着。那愉快的笑声至今依然如袅袅炊烟缭绕在矮墙的上空。

铃声响起，仅仅是片刻的迟疑，我跨进了校门。那个年轻英武的警卫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是我的这一身装束令他感到困惑：一袭披肩长发，一件T恤，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
一张娃娃脸。明明是高中生的模样，却没有背书包，明明是上课铃声已响起，却依然悠然自得
地走进。
穿过教学楼，我向记忆中的圣地走去。在我多少次梦回的故里，我的宿舍楼的旧址，却赫然
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昔日那绿荫掩映的二层小楼，那充满了少男少女飞扬的青春的遗址。早已如
杳然黄鹤翩然远去。五年的暌隔终成永别！
我肃然静立，心底一阵剧痛。忧伤如潮水在我眼底汹涌不绝。突然间，我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真正
目的地，我真的只是想看看我的宿舍楼，看看我青春的足迹。那些明亮的窗瓦，那几间宽敞的
宿舍。看看那些桌子上我稚嫩的笔迹，那些陈旧的铁板床是否依然在支呀作响。我多想再走进
那扇大门，给值班室的老师们一个恬淡的微笑；我多想再次倚立窗前，为楼下激战正酣的班级
排球赛呐喊助威。然而，此时此刻，我赖以依托的城堡已不复存在。我往日的精神家园已经不复
存在。

我久久凝视着那个巨大的深坑。砖石地基已然成型，粗大的钢筋在风中兀自竖立。那些消失在
岁月和尘嚣里的楼宇，青春历程最初的驿站，昨日梦想的堡垒已经不由分说地为这无情的事实
所替代，无可挽回。而当那些旧时砖瓦被庞大的机械、先进的技术推翻瓦解，在一声号令中灰
飞烟灭的时候，有谁，曾告诉我这一切，有谁会为此而掬一捧清泪。“不痛的人不受煎熬”。
未曾经历的又怎能说留恋与不舍。在拥有的时候恰是最容易为我们所忽略的。

落叶无声，静静在身旁飘落。我也无声，就象是在哀悼着什么。是业已倾颓的往日楼阁，还是
已经走远的少年时光？一切都仿佛是仅仅发生在昨天，我们的梦想和青春就好象是一支词句隽
永的短歌，时至今日却只残留一两个单调的音符，我们还年轻，却早已失去了完成它们的力量
和勇气。那曾在夜深人静时分轻轻吐露的少女心事已成梦境里虚无飘渺的呓语，那曾令我心仪
的少年简洁而温暖的笑容已成岁月里一朵无法把握的流云。那黄昏来临时在清冷微风中写就的
日记早已锁入陈旧的箱底，那黎明将至时面对朝阳喷薄欲出的激昂心情早已平复如一道久远的
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