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打电话给相熟的书店老板,他说等我。
　 九点四十,和小猪一起出门,打车。大学路,我说。
　 九点四十五,出租车在建国路与解放路交叉口的红灯下迷
了路。我说,对不起,我要去的地方,叫大学路。
　　司机一脸茫然地望我：这里,从前都叫大学路。
　 天地良心,十几年前我在这里读中学,这里就叫做建国路。
大学路离建国路之间的通道,如果走路,正好吸上一支烟。那么
这个司机的从前,是多久以前呢？看上去他年纪并不比我大。
　　掉头,拐弯再拐弯,开过头,再倒车。
　 雨倾盆也似倒下来,雨伞根本不管用,几步路已经湿透了。
这种天气,应该坐在家里的窗前,喝茶听歌看书,闲了偶尔望一
眼窗外,低叹一声：好大雨！
　 而我则在书店里忙不迭收伞：它破了。好在本该关门谢客
的小书店为我等着门。能被人等门实在是好事,天大地大,风大
雨大,这一刻却有一扇门为你开着,感觉不坏啊。
　 书店小,极小,过道里不能同时走两个人。我背着包,便觉
得转身也难。先看到一套上下册《汉字密码》,立时拿在手中
翻弄。被老板看见,制止我：你早就买过的。他说。
　　没有。我说。
　 又看见《日本美术史》。这本我买过了吧。我大声问。
　　是啊。他说,上次买的。
　 转头看见圣经故事集。这个版本上次买过一种释迦牟尼
故事,印刷极是精美,里面的画片也很值得一看。买就买,虽然
圣经故事也买过好几种啦。还有希腊神话。全世界的神话最开
头的开头讲的都差不多。
　 书架最高的地方有两本书,叫做《读史有学问》,拿下来
翻了翻,看着甚像普及读物,不由偷笑——这两本拿来看个眼
熟,下次聊天或者可以冒充内行？
　 老旧的《时间机器》,老旧的科幻,这种雨天读起来也有
意思的吧？
　 两本日本推理小说,上次忘记拿的。加到那一摞里去。转
眼老板看到我拿的两本读史有学问,立刻偷笑。
　　你一来,就专拿偏门。他说
　 可不是。结帐的时候,老板把计算器按得吱吱响。打了七
五折,也要三百。每次到这里买书,都是一样。
　　偏门的书,实在是贵,因为大都印得好而且少。
　 至于买回去了,看不看却是其次了。反正是偏门的书,放在
书架上,好比那些长久不来往的朋友,只要知道他还在那里,心就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