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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九十年代初的一个秋天。。。
一 刚走到巷口的时候,啸就发现,这里的变化,真的是太大
太大了。除了街名儿没变之外,好像一切都变了--变的让
啸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凭着印象,啸细心地寻找着以往的蛛丝马迹。。。 巷子口那家小杂货店儿,似乎还没变。仍是以前的那个模
样儿。远远望去,啸隐隐地觉得,他的存在,已明显地与
周围的环境不大协调了。像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可怜兮兮
地矗在那儿。那把微微有些倾斜的身子骨,仿佛稍遇碰撞,
就会倒下去似的。墙皮,早已开始剥落。许多地方,已露
出了里面有些发白的土坯。几块棕色的木门板,歪七扭八
地斜靠在墙上。门板上,依稀还能看出“壹贰叁肆。。。”
的字样儿来。可能是因为经常漏雨的缘故吧,铺着青瓦的
房顶上,凌乱地覆盖着几张油毛毡。整个小杂货店儿的外
观,看上去,仿佛就是为了给人们诠释两个字--颓败。唯
有。。。屋顶上,那一簇簇在青瓦的缝隙中,顽强地生长
着的,叫不出名来的,然却异常茂盛的杂草,为这座破旧
的小平房,增添了一点点生机。。。 啸,有些惆怅。。。 小杂货店儿里,用的还是以前的那种笨重的木柜台儿。柜
台儿上,摆放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瓶子。瓶子里,装满了各
式各样的蜜饯糖果。柜台上镶嵌的的玻璃,雾蒙蒙的有些
毛。已经很难从外面,看清楚柜台儿里边的东西了。从前,
在柜台上放着的,用来包糖果糕点的,一沓沓黄黄的麻纸
和一卷卷用麻纸拧成的线绳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
些薄薄的塑料袋。那个黑色的盛酒的陶瓷坛子也没了踪影。
啸记得,以前,经常能在这里,见到一位鼻子红红的老人,
斜靠在柜台上,手里端着一个粗瓷酒杯,慢慢地喝着从酒
坛子里打出来的那种散酒。什麽也不吃。就那麽一口一口
地喝着。喝完了,嘴一抹。晃晃悠悠地,就走了。。。 “哦?这个东西,还在。。。”啸,眼睛一亮。他发现,
那台曾经令他羡慕不已,朝思暮想的三洋牌四喇叭双声道
收录机,还像从前一样,依然占据着三尺柜台的一角。只
是现在已经很旧很旧了。而且,上面落满了灰尘,有点儿
脏。。。 啸还清楚地记得,大约在十多年前,这种款式的收录机,
可是件非常时髦的东西。颇有点像,时下那些有钱人,有
事没事,都要握在手中的,那种形似砖头块儿的大哥大。
那时,录音机这玩意儿,也经常被那些留着长发,戴着迈
克(蛤蟆)墨镜,穿着花格衬衣,喇叭裤的新潮青年们,
用手拎着,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很有
点儿,招摇过市的味道。 现在想来,是有些滑稽。可那时,就兴这个啊。啸盯着那
台收录机,不由自主地笑了。十多年前,啸还正上中学。
一次,他替奶奶到这家小杂货店儿里打酱油,发现了这台
收录机。从那以后,只要有空,他准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听听歌曲。正是从这台收录机里,啸知道了邓丽君,张弟,
刘文正,等等歌星的名字。于是,他的嘴里,也会时不时
地哼几句,诸如“哦。她比你先到。她啊,温柔又可爱。
她啊,美丽又大方。。。”之类,当时的流行歌曲。 真有意思。。。啸想。也不知道当年那位唱“迟到”的哥
们儿,现在干嘛呢?还唱不唱歌了?哦。对了。还有那位
大名鼎鼎的邓丽君呢?为什麽也没了踪影?她唱的“美酒
加咖啡”,“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爸爸爸爸”,多好
啊。。。啸,入神地想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那
台收录机。 小店儿里的那位大妈,这会儿,正躺在一张藤椅上,闭着
眼睛,安详地养着神儿。 啸发现收录机的卡座里,还放着一盘录音带。他忽然间,
有了一种想打开收录机,听一听那盘录音带的欲望。“大
妈!大妈!”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呼唤着那
位正在闭目养神的大妈。大妈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大妈。我想听听这里边的歌儿。。。”
“听吧。” “谢谢大妈!”
“不用谢!” “。。。这台破机子,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人听了。也不知
道还能不能听。”大妈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哦,声音
放小一点啊。” 啸接上了电源,打开了开关。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摁下了
卡座下面的按钮。收录机上那一排排小小的红灯,开始一
闪一闪的了。接着,从那台破旧的机子里,传出了一首非
常熟悉的歌儿。。。 “。。。不是我不明白,
这世界变化快。” 翻来覆去,就这麽一句词儿。唱歌的那位哥们儿,声嘶力
竭地在吼叫着。然而,那曲调,却又分明地透着,难以掩
饰的,无可奈何。。。 “大妈。别的地方,都拆了。您这儿?”
“也快了。下次来啊,你可能就再也见不着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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