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窝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头的闹钟正指着凌晨四点。很久以来俺
就一直过着这种没日没夜的日子,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管他外面天翻
地覆统统与俺无关。俺房间里的灯永远不关,床头放着一大把灯泡准
备着随时坏随时换。

爬起来打开机器连到网上,ICQ上空无一人,论坛里冷冷清清。MMD,
好端端的中国人,过什么狗屁洋节?当然俺知道拍方肘子的地方仍旧
是鸡飞狗跳板砖遍地,但俺已经完全倒了胃口,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所以看来只有用游戏来打发这黎明前的长夜了。翻出俺从家里带来的
一大堆盗版游戏光盘,心不在焉地每一张扫过一眼,塞进机器里打开
来看看,然后换下一张。每个游戏现在看来都是如此的索然无味。点
着一支烟坐在那里发了半天呆,忽然由衷地佩服起那个发明了kill
time这个说法的人。没错,是kill。时间是被杀死的。我伸了个懒腰,
开始感觉到很疲劳。再这样下去,也许我很快就老了。

天快亮了,我往窗外看去。雪化了一半,留下脏兮兮的另一半。我感
觉很饿,这雪勾起了我的食欲。小时候,在很饿的时候,我有没有用
雪充饥的经历?那是一种很细的雪,很细很细象盐一样。风一吹就飘
起一大片,洒满每一个角落。风刮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天地为之晕眩。
一个人站在雪里一动不动,一直到天空阴暗下来。这种雪是最冷的一
种雪,抓到手里手立刻就发木。我就这样抓一把放到嘴里,让它一点
点融化流进咽喉。然后我那时就感觉不饿了。或者说,忘记饿了。

还是赶紧找点东西塞肚子是正经。我掐灭了烟头,到厨房里打开冰箱
一看,里面除了一袋虾以外一无所有。记不得这袋虾是什么时候买的
了,反正买了以后就一直忘了吃,倒象是专门为今天早上预备的。唉,
有多少年我没有吃过早餐了?今天是老天开眼,让俺吃一顿奢侈点的
早餐,琢磨着倒也不算过分。拿盐水煮了一锅鸡尾虾,从一大堆瓶瓶
罐罐里找出一瓶马来沙嗲酱,再从卧室里拎出半瓶没喝完的瑞士酸葡
萄酒。这种酒据说是专为那些贪图日内瓦湖的鲑鱼美味的人设计的,
今天用它来佐虾倒真有点暴胗天物的意思了。不过总强过我呆在卧室
里拿烟下酒的感觉。

太阳从我的左手升起。桌上堆了一堆虾壳,酒是早就喝光了。我靠在
椅子上又点起一支烟。这感觉好象在我出来以后的每一个冬天都经历
过。去年的冬天,也是在圣诞和新年之间的一天,我和几个哥们开着
一辆车在DC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到处游荡,象一帮孤魂野鬼。街上空
荡荡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天上是厚厚的一层云,预示着一场大
雪行将到来。天黑的时候,我们开车到了河边的海鲜市场,居然只花
了四十多块钱就买到了七十多只大蓝蟹和几磅虾,带回一个哥们的狗
窝里,点上几支蜡烛开了一顿所谓的烛光螃蟹晚餐。只可惜却没有黄
酒,拿红酒来凑数。酒的味道是不错的,但我那时已经忘记了去品尝,
只要有酒下肚就行。

那时候我想,如果穷人也能过醉生梦死的日子,我那天过的就是这样
的日子。在酒足蟹饱以后,四个人去开牌桌,一个人跑去租了好几盘
毛片靠在床上一直看到天亮。拉开窗帘才知道前一天晚上的雪有多大。
电视里新闻正在说头天晚上出了多少起车祸。没有犹豫多久,我们就
决定照计划不顾死活冒险开车去大西洋城赌博寻欢。

圣诞节,这个充满宗教神圣色彩的节日,就这样在那天被俺们涂满了
光怪陆离的欢乐。平安夜,耶稣基督降世带来平安的夜晚,听起来是
如此的美妙,如此让人向往。可我知道,在这平安的后面,写满了骇
人听闻的末世大预言:

“那日,天必有大响声废去,有形质的都要被烈火销化,地和其上的
物都要被烧尽了。”

在这恐怖的预言下面,肉体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所以在形体朽去以
前想尽办法纵情享受,也算是不辜负了基督在人世间走一趟的美意吧。

更何况是没有根的形体,被风吹了四处飘散。如果他不甘心这样被风
吹,他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主动去逃亡吧。

只可惜,两千年过去了,主所预言的那一天还没有到来。天既然还没
有废去,享乐也就没有止尽。于是在每一个所谓的平安夜,都有离经
叛道的人们在纵酒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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