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都是那该死的女人,吵死人。灯草样干瘦的小个子周老板高举双手乱舞着,尖叫得象个哨子:“你们不能不讲法字(制)。。。你们给我滚出去。。。你们给我打110。。。”他看见自己巴掌拍在小脸上,真小,不够一巴掌大的小脸。想到这他笑起来,抬手看看,眼前黑黑的,看不清楚。他看见两股黑黑的血从鼻子嘴巴里冒出来,一下子把小脸弄花。这时留一头黄发的女人尖叫起来。他不记得女人当时说些什么,只是耳朵抖起来。他揉揉耳朵,那种奇怪的声音消失了。现在他想不起女人的样子,可能还不错,想不起来。女人的尖叫把在场的人都惹急了,她的声音有种力量传达给听见的人。小高一步冲过去,掐住女人的脖子,干净利落地将声音抹掉了。但声音的力量还是传达出去——小个子伸手推了他一把。他上楼梯,灯坏了楼道只在触觉中存在。他想小个子也象他现在这样看不见?可能情况好些。小个子手上沾着血,弄脏了他的衬衣。他很生气。血迹很难洗干净,衬衣算废了。还有就是那女人尖叫带给他的情绪——是不经过大脑的。他不假思索伸出手,抓住小个子西装下摆向上提,西装被翻转过来罩住小个子的头,两条小胳膊也缠在西装里挣扎不出来。他挥起拳头。

“你回来了?”
电视声音很小,轻轻哼着:“我真的还想再活500年。。。”他把钥匙扔在鞋柜上。
“换鞋换鞋。”
“要出差,就走。”
“不吃饭了?说了回来吃。”
“不吃。”
“吃点吧。吃了嘛。”
“不吃。”
“我给你热。”
他推开房门,摸索着开关,听得妈妈轻声说:“吃不吃随便你。”接着厨房里乒乓响起来。哎。他坐在床上拉开柜子。这包还是上次和咪咪去野营的时候买的,咪咪有一对大波波,男人见了没有不想伸手的。他狠狠搂着咪咪跳舞,结实的排骨死命贴着对大波波,特弹,他感觉到自己排骨太硬了,下面也有感觉的时候,他拖着咪咪离开了舞池。记得后来就在夜总会后门的小巷里。那种感觉真怪——他双手费力举起咪咪顶向干燥的外墙,心里希望自己矮一点。两个人开始都很有力气,后来他就不行了,好像举着整整一面墙壁做深蹲起。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婊子呢?他摇头。他们背着登山包去了海边,在沙滩上支起帐篷,做爱的时候海浪在外面,风也在外面,后来他们掀开帐篷并排坐着仰望天空。“流星,我要许愿。”咪咪清脆地笑闹着。他笑。那天的许愿都不作数,两个人光溜溜没穿衣裳,咪咪也就忘记抓起衣角打结。臭女人。他看见小高捻着黄头发女人象拄着根棍子,也没看太清楚。他双手飞快地揍着小个子,很快把小个子放倒了,他不想费劲弯腰就用脚踢。奇怪的是小个子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很想听见一点声音——和拳打脚踢的声音稍微不同一点的。没有。他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狠性急的,逗得他越发性急,干脆踩到小个子肚子上蹦跳起来。肯定是肚子,狠软,差点滑倒了。希望他不要死。他想。他现在很同情小个子,为小个子叹气,你为什么不喊叫一声呢,你要是喊叫了,我就不会那样打你。他拉开登山包胡乱往里面塞衣服,很快收拾完行李。

“我看还是喝一碗汤吧,这么香。”他抽抽鼻子。
“都喝了吧。”
“这么晚还有车?”妈妈又问。
“都喝了算了。”
他举起大盆子喝汤。大盆子几乎扣到脸上,电话响了。
“就出门,就出门。情况怎么样了?哦,就出门。”他说。
“我要走了。”
“去几天啊?”
他没回答。本来只是去收帐,不是去杀人。为什么动手了呢?不知道。但迟早要动手。他想,这是迟早的事,不是今天就是下次。今天不就动手了嘛。小个子你可不能死。他看着空空大海碗,又看看妈妈。要是小个子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就象强哥养着的那几个人——杀手。他和他们不同,他是业务员,他们是杀手。他看见他们天天蹲在那套小房子里,里面臭气熏天。他们刚住进去的时候还喝喝酒,看dvd——a片。看着看着就要女人。他给他们送过女人。后来就不需要了,他们个个吸上毒——袖子一勒,胶管一扎,一针下去对生活就没什么要求了。他问过强哥这些人这样子不就废了嘛。强哥笑笑说,那是,一次性使用吧。用不着就养着。他们的屋子臭得象猪圈。他抬头说:“忘记了,要带本书路上看。”

他从屋子里出来,问:“怎么只有上册?”
“下册你爸在看。”
“我要带走。”
“还在上厕所呢,回来再看吧。”
“我要带走。”
他踢厕所门,说:“快点快点,书给我。”后来厕所开了一条缝,书递了出来。
“要走快走,这么晚,别让同事等。”
他背上包,掏出一把钱开始点。
“干啥?”
“这里2000,你收着,我上个月没交伙食费。”
“带着吧,路上要用。回来再交。”
“拿着。”
“不要这多,1千吧。”
“拿着。”
“你们厂子效益又不好,要你这多钱。哎。”妈妈拿着钱向里屋走。
“我走了。”他说。千万别死人。我还想回来。他仿佛看见咪咪在包厢里被人摸,这个贱丫头就痴痴地笑。最后他想,在厂子上班还是两年前的事,妈妈不知道他换工作了。
“等下,带几个茶蛋路上吃。”妈妈在厨房里说。
不要了。他没说出声,只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下子黑了,他的眼睛慢慢适应着。得快点走,小高说不定等急了。他听见一点细碎的声音,楼梯口闪过几道手电光。有人说:“是这里吧,就是这层。”手电光停在他脸上。大家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竖起一根手指“嘘”一声,压低声音说:“别吵,别惊动我家里人。”他放下手指并排向前伸出双手。几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直到冰冷的铁铐子碰到手腕,他身体硬起来,就低声问:“周老板没死吧?”
“哪个?”一个声音问。
“小声点。”他说。
“没死,在医院抢救。”
嘘,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几个人拥着他出了大门,把他推进没熄火的吉普车。
“周老板真的没事吧?”他大声问。
“哪个?”
“两个都死了。哪个!坐好,到局里再说。”那人踩得油门轰轰地响起来,车灯大亮。


你的肉身我只借一晚
伤痕累累的阳具
记忆:书到用时
仓惶时刻
美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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