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 七月十八日,凌晨六点。凯悦阿房宫酒店总统套房。 苟实走了。我在想,也许他能把我身上的霉气也一起
给带走。当然,我身上的霉气,也有可能原本就是他带来
的。这事,还真他妈的说不准。
靠!我就别他妈的拉不下矢怪茅坑。不管我身上的霉
气是不是苟实带来的,反正他现在已经走了。一了百了。
想到这儿,我真的感到,轻松了很多。 说来也怪。这人一轻松,牌也来的顺了。我又连赢了
好几吧。
“他妈的!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我时来运转了!”我
嘴里的闲淡话,也多了起来。
人都是这德行。没治!谁也别嫌谁。骨子里都是他妈
的小人。得志便猖狂。
老张在我的眼里,变得可爱了一些。因为他的鼻尖又
开始冒汗了。
克林顿是在这张床上睡的吗?没错,肯定是。他躺在
这张硕大无比的床上,会想什麽?靠!一定是在想莱文斯
基。想她饱满的身子,想她灵巧的手,想她消魂的嘴。真
他妈的爽!老克这孙子,没准儿,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
想着,按捺不住了,还会自摸呢。 “一万。”
老张又恢复了原态。还是那麽地颤颤兢兢。他在打出
一万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着我。可怜兮兮的。
“一万以后,再加五万。”我说。
老张不吭气儿了。他把自己的牌合了起来。
没人跟。
我把锅里的钱,全揽了回来。 “真他妈的背!”老张在自言自语。
“呵呵。嫂子这些天来例假了吧?”我说。
方老总“哈哈”大笑。
老张还是不吭气儿。 又剩下了我和老张两个人在对恃。
其实,这一把,我也没什麽好牌。但我能感觉到,老
张真的很怕我。我越来越轻松。谈笑自如。结果,我就一
对Q,愣是把老张的三条10给打跑了。 “我去小便。”老张说。
“肾也坏了?”我问。 战斗到现在,花老五当然是大赢家。方老总虽说没赢
多少,但也可喜可贺。我和老张现在差不多,都输了有一
百来万。可我现在的势头正猛,完全有可能把输的钱,给
扳回来。老张可就惨了。截至目前,我还没有看出他有丝
毫的生机。 花老五和方老总,现在采取的是蘑菇战术。基本上都
不会跟着去。很明显,他们是在耗时间。就像他妈的那些
赖皮的球队,比分领先时,便开始一个劲儿的在自己的后
场来回倒脚,就等着裁判一声哨响。
现在,常常都是我和老张在单打独斗。如果我把老张
真的踢死了。那可就正和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可以名正
言顺地要求散摊。
不过,我很清楚他们的这种计谋。所以,我也一直没
有真的咬住老张不放。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牌局中,给老
张留一条活路。当然,这样做,并不是真的为了他。而是
为了我。我在算计着,如何才能引出花老五和方老总。因
为只有把他们咬住,我输掉的钱,才有可能扳回来。
我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我的面上是一张10,底牌是一张Q。
花老五面上是一张Q。
老张的面上也是一张K。
方老总的面上是一张A。 我打了一万。
花老五跟了一万。
老张也跟了一万。
方老总又加了一万。
都跟着去了。 下来一张牌,我是一张A。
花老五是一张10。
老张是一张J。
方老总是一张Q。 我没有多打。只打了两万。
都跟着去了。 再下来的一张牌,我是J。
花老五是一张9。
老张是一张A。
方老总是一张K。 老张只打了两万。
花老五跟了两万,又加了五万。
方老总犹豫了一会儿,不跟了。 我在想,花老五的地牌,极有可能是是一张J 。也就
是说,最后一张牌,如果他买到KA,他就是顺子。
而我的牌,则是10JQA。也就是说,最后一张牌,我
如果买到的是9,或者是K,我也是顺子。
根据桌面上已出现的牌来分析,情况自然对我比较有
利。因为我所要的牌,绝大部分还没出来。而花老五所要
的牌,只剩下了一两张。同时,在这一两张他所需要的牌
中,还有我要的牌。无论怎麽算,这把牌,我取胜的概率
远远地大于花老五。
难道是花老五没有算牌吗?不会吧?极有可能是他没
有想到我的底牌会是一张Q。也就是说,他压根没想到我
也是在等着买顺子。
机会来了。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花老五拖进我
的圈套之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七万过后,再加两万。”我使了个小小的诡计。主
要是想激怒花老五。另外,让他对我的地牌,更加地迷惑
不解。
老张不跟了。他又上了洗手间。
花老五果然上钩了。
“两万过后,再加十万。” 我故意犹豫半天。装腔作势地把自己的底牌,拿起放
下,放下拿起。一副欲去还留,欲罢不能的样子。连方老
总也上当了。他不住地在劝我,别去了。
“老五,能不能少打点儿?”
“靠!十万还多啊?”
然后,我便装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算了!十万过后,再加十万。” “你他妈想干吗?”花老五很是诧异。
老张也来不及提好裤子,急急忙忙地从洗手间赶了出
来。这人就这的行。什麽时候,都他妈的好看个热闹。别
人越他妈的有事,他就越激动。 花老五火了。
“十万以后,我他妈的全梭了!” 正合我意。我迫不及待地也将自己桌面上的钱,全推
到了锅里。
方老总又一次目瞪口呆。
老张更是激动不已。 看着老张那手舞足蹈兴奋莫名的的样子。我心想,你
他妈激动个鸟啊?这把牌下来,我和华老五之间,肯定会
有一个被踢死。踢死一个就散摊。你他妈输的钱,今儿算
是别想再捞回去了。你他妈的还乐个屁?真是大傻逼!
花老五可能根本就没想到我会跟去。也许,当他说梭
了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王八蛋啊王八蛋,跟我他妈的来
这一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然后,他就静等着我给他回
话。可是,他错了。完全地错了。 我一脸的得意,反倒使花老五平静了下来。
“你真的以为你自己一定会赢吗?”
我把自己的底牌翻开,对他说,“你自己看看吧。”
花老五也把自己的底牌打亮了。
“那咱们就撞个命吧!”
我坚信自己一定会赢。方老总也认为我赢的可能性要
比花老五大的多。 我想,这把牌赢了之后,我他妈的以后再也不会干这
种赌搏的傻逼事了!马上就和菁柔结婚。好好过日子,好
好干事业!靠!真他妈的是一场噩梦啊!幸亏,结局还不
错。如此看来,苟实这家伙的身上,真的有霉气。回去就
让他跳火圈。
这时,我的脑子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
我觉得,生活真他妈的美好。
我爱你,生活!
我都想喊出来了。 “巴丹,还是那句话,你他妈的冷静一下。还是好好
想想。不行,咱俩把锅里的钱分了。”花老五明显是心虚
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难免又一次得意忘形。 “分了?你他妈的想得美?我都输了一个晚上了。谁
他妈的给我分过?”说完后,我就有点后悔。到不是因为
别的什麽原因。而是觉得这句话,有些像是从老张嘴里出
来的。
“妈的,王巴丹,你他妈的真不讲义气!”
“靠!讲义气?讲义气的话,你他妈把赢我的钱给我
还了!你肯吗?”
“好!算你狠!” “发牌吧?”我说。
“别急!我最后说一遍,巴丹你好好听着,咱俩把锅
里的钱分了。你借我的两百万,也就算还了。我估计你也
输不了多少钱。如果你还不满意,你输多少,我给你补多
少。怎麽样?”
他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只知道,赢了这一把
牌,我不但能还了他的两百万,捞回我的本钱。而且,还
能赢个十来万。 “别说了。发牌吧!”
“我操你妈!发就发!” 发就发?这麽吉利的话,为什麽不是从我的嘴里出来
的哪? 牌终于发出来了。
花老五没动牌。 “我他妈不看牌了。你搓吧,赢了你就拿走!操你妈
的!以后谁他妈的再和你打牌,谁就是婊子养的!靠!我
他妈的走南闯北,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家伙!” 我把手上的汗,在裤子上擦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拿
起牌,慢慢地搓开。
正搓着,我的手,猛然一抖,牌掉在了桌面上。 “没买上?”老张和方老总几乎是同时惊叫了起来。 没买上!9和K都没买上!
买到的只是一张10。 我一哆嗦。冷汗,“噌”的一下子就从后脊梁冒了出
来。我晃悠了一下,摊坐在椅子上。差点晕过去。 花老五,忽然间来了精神。他的眼睛里,刷刷地冒出
了几束绿光。
他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牌,随着一声震响,他把牌一把
掌砸在了台子上。而手却还在上面捂着。 我的希望,我的一切,现在全系在了花老五的那一只
紧扣桌面的手上。
花老五此时就像一位高明的猎人,死死地盯着自己的
猎物。然后,非常从容地举起猎枪,瞄准猎物,朝它开了
一枪,打断了它的一条腿;再一枪,又打断了它的一条腿。
猎物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地挣扎。而猎人却又不急
于杀死它。他点燃一根烟,坐在地上,细细地欣赏品味挣
扎着的猎物给他带来的无比的欢愉和刺激。
我晃了晃头。我真希望花老五能把刚才对我说的那些
话,现在再对我说一遍!
但我明白,这只是痴心妄想。 花老五笑了。是狂笑!他不断地用拳头砸着台子。嘴
里还在狂呼乱叫。
我看见他把桌面上的钱,全都揽了过去。 我“哇”的一声,把胃里的残羹剩饭,全都吐在了那
张名贵的台子上。
然后,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过了很久,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了。四周
静悄悄的。我站起来,打开床头上的灯,发现台子上,有
一张纸条,是花老五留的。 “巴丹:
我先走了。酒店的帐也已经结清。明天你还可以在这
儿住一天。借我的钱,八月十八日上午九点之前,一定得
给我还了。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咱们亲兄弟,明算
账。
老五
又及。桌上这五万块钱,算是我给你的挂红吧。
99/7/19” 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
躺在那张大床上,我茫然地望着吊顶上的那些华丽的
装饰。忽然间,我竟有了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很惬意。就
像一位危重的病人,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在他离开人世间
的一瞬间里,所能体会到的那种感觉。
我爬起来,抓起了老五给我留的那张纸条,走进洗手
间,把它放进马桶里,烧了。
我又想小便。
但我却走出了洗手间,径直朝那张克林顿睡过的大床
上走去。我站在床上,肆无忌惮地对着房间四周,转着圈
儿的扫射。浑浊的水珠,像雨点儿般的到处飞溅。
我很惊讶,自己的这一泡尿,竟然持续了哪麽长的时
间。
我终于感到了轻松。
然后,我就像豹子头林冲,在一把火烧掉了草料场之
后,雪夜奔上梁山一样,雄赳赳地走出了酒店。 大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觉得,大街上这些忙忙碌碌的人们,特没劲。这些
人还不赶紧回家搂着老婆孩子睡觉,瞎转游什麽呀? 在以后的一个月里,我背着所有人,变卖了我几乎全
部的财产。我的公司也转让给了别人。最后,终于凑齐了
两百二十万。
按说,我只需要给花老五还两百万就可以了。相信他
也不会有什麽太大的意见。虽说,港币和人民币是有那麽
一点差价。可那些钱毕竟是他赢来的。所以,给他还两百
万人民币,应该是能说的过去的。
然而,我却不愿意这样做。也许,我是在试图保护自
己实际上早已丧失殆尽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吧。为了这
一点点可怜的自尊,我几乎绞尽了脑汁。
当我最后把钱如数存进银行账户,让会计给我开出转
账支票的时候,我竟渴望八月十八号能早点到来。说不清
为什麽?也许,还和自尊有关吧。 八月十八日,终于来了。 响了一晚上的惊雷,也下了一晚上的暴雨.到了凌晨的
时候,雷声终于消失了,雨也停了.
我睁开了眼睛。
菁柔还在我身边,静静地睡着。我没有叫醒她。她什
麽也不知道。这是唯一可以令我感到自豪的一点。为我的
不动声色。为我的若无其事。尽管这一切,都是他妈的强
装出来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支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
门。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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