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侏罗纪时代是万物生长发育最为理想的时期,现在人类亲密的动植物朋友都是那时开始按照自己的进化路数开始发展的,我最感兴趣的是那时候的鸟,从书上看到过始祖鸟的化石和后人们模拟的照片,合着作为一个庞大物种的鸟类都是以这个模样开始的.拿一棵大树来打比方,始祖鸟是泥土上面最粗的树干那一部分,以后千奇百怪的鸟们都是树上的枝枝杈杈了.改革开放最初的时候,我想很多企业都是从始祖鸟开始发育的,万物霜天竞自由,轰轰烈烈好不热闹,运气好的到现在进化成了老鹰鸽子什么的,或者让人敬畏或者让人爱怜;运气不好的进化成了养鸡场的鸡,费尽一生的时光只是为人类生卵产蛋,最终还是免不了被一刀了结,变成肯德基的香辣鸡翅和家常菜馆里的红烧鸡块.

就拿我现在所在的公司来说吧,根红苗正,树根是著名的高等学府,堂而皇之地以一种鸟做为自己的图腾,寓意搏击长空,在众多高校企业还是矮脚鸡的时候,首先就具备了鹤立鸡群的气质,刚长出一对毛茸茸的小翅膀便以大鹏自居,依靠高校众多的社会关系和不多的原始积累,施展空空妙手长袖善舞,一连串眼花缭乱的组合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资本市场上,激起了一片喝彩,顿时草长莺飞,莺歌燕舞,隐约之间好象已经抓住了武林盟主的牛耳朵.那时候的股票市场也配合,今天一个公告明天一个涨停,刚刚明白买股票也能赚钱的草民们争着来做轿夫,死死握住引信冒着青烟的炸弹,硬说是击鼓传花的接力棒,根本不去问自己血汗钱的去处,嘴里还阵阵有辞:但看这名字就错不了,又有著名学府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又有大鹏展翅鹰击万里的远大抱负.我不信他信谁呀.

一个多么美丽的侏罗纪时代呀,那时从公司里走出来的人脖子一律是向后仰的,没来得及刮干净的下巴挑衅地指向别人的鼻子,一帮里通外国的海龟们也加入了进来:外企算什么呀,我们这才是真正中国特色的校办企业.好事的人小心翼翼地问:贵公司主要的产品是什么?话音未落,就会有人嗤之以鼻:我们没有产品,做产品多累呀,还问?小心我们把你的公司给收购了,把你发配到大门口做门卫.

多亏互联网的冬天带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冰雹,鼻青脸肿之后我们惊奇地发现,原来天上真的不会掉下来馅饼,神乎其神的电子商务也是要把方便面和可口可乐卖给那些满脸通红高度兴奋的股民百姓.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除了几个太监胯下之物的上市公司,就剩下了我们一帮嗷嗷待脯的皇亲国戚和懵懂状态的刚毕业的学生.缓过劲来的股民开始追问资金的下落,他们无一例外地得到了一张精心编造的资产负债表,他们能看懂的每股收益只是水中的月亮,可以在望梅止渴和画饼充饥两项中任选其一.高管们富丽堂皇的别墅,秘不示人的存折和价值不菲的坐骑是他们自己身上长出的翅膀,他们无愧于鸟的图腾并且随时准备牺牲鸡肋一样的股票期权,另栖他枝.

红灯频繁闪亮,这可不是股票上涨时的红色,不死不活的股价随时可能掉头向下,形成一道美丽的黄果树瀑布倒挂在金字招牌的大门口.裁员减薪加强管理是顺手就能抓到的救命稻草,既可以平息众怒又可以嫁祸于人,一块石头就可以砸死两只树上的鸟,要是再套用一句流行的词,这就叫与时俱进.坐下来静静地想问题多累呀,事物的发展总是离不开内因和外因的,资金链绷得如此之紧只能怪罪于那些银行都是嫌贫爱富的小人,要是银行都变成慈善总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辗转反侧之后,大家开始以奔4的速度怀念侏罗纪时代了,剔除了一系列"如果当初怎样,现在就会怎样"的不坚定想法之后,意见开始统一:实践证明了的手段还是行之有效的,我们要继续发扬过去"迎着困难吹气球,破了也不会杀头"的光荣传统,在新时期新形势下,把所有的问题和困难都留给惊弓之鸟的股民和心怀叵测的银行.

于是出现了宏伟壮观的一幕,行动暗号和张艺谋最新完成的武侠大片相同,另外还多了"知识"两个字.大家都在杀猪血颜色一样的黄昏原野上,默默地看着我所说的那只养尊处优了很久的大鸟,它已经很久不飞了,眼角还留有犬马声色的眼屎,反正在人们的印象中它是会飞的就行.大鸟蹒跚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它的身后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一个比它的体型大十倍的,足足有四十层楼那么高的巨型鸟蛋.它朝前走了几步后,回头装作不经意地说了两句:这蛋是我在白天下的,等着吧,天黑下来的时候就会从里面孵出一条龙来.

在我们的等待中,不久,那只巨型的鸟蛋动了一下,整个大地好象也跟着晃了几晃.随后狂飙大作,日月无光,配合以山崩地裂,海啸初起,火山爆发,百兽惊慌,狼奔豕突,侏罗纪时代回来了,海水一样,一下子就占据了所有人的大脑皮层,有些脆弱的家伙禁不住热泪盈眶.那只蛋缓缓地裂开了白色的纹理,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声巨响之后,所有的蛋壳都碎成了比纳米还小的颗粒,荡然无存.等到人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在散发焦臭味的土包的高处,一只比蚊子还大一些的跳蚤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舒服的呵欠,并愉快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鸟叫.

2002.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