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才发觉这个城市的人们非常脆弱,七天的假期就能让人魂不守舍,哭着喊着车船飞机的
一路滚回那个他们曾经哭着喊着要离开的地方。家,是一个固执的字眼,是一种定期发作的毛病,在没
有发病的时候,每个人都安然归宿于自己的躯壳,一旦发病,就犹如灵魂出壳,非回不可。
过年的时候才发觉这个南方的城市非常脆弱,一天之内就可以变成一座空城。那些曾经高朋满座的
大厦瞬间沉寂,门卫们落寞地站在门前,没有了那些需要辨认的可爱或可憎的脸,一天是如此的漫长。
我曾经试过在一个春节孤守在广州,陪伴我的只有几本《哈里·波特》,和那个陪伴了我多年的男
人。
我们烧了一桌吃不完的热闹菜,努力地吃了一会之后,发觉菜越是热闹人越是冷清。街上其实有很
多节目,但是城市依然落寞,那些逛花市的本地人不知道会不会想念那些平常跟他们抢生意的外乡人,
而滚回千里之外的外乡人大约是会跟家里人谈起广州的花市的,那是他们生活在那个城市的借口之一。
逛完了花市以后仍然是逛街,逛街的时候仍然是买衣服,自己也觉得俗不可耐,就打道回府,无聊地蜷
缩在沙发上看《哈里·波特》。
提到《哈里·波特》,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喜欢书里那个3/4车站的情节,想一想吧,一个充满了
灵异的世界是多么有趣,就在你每天上下班的车站的旁边还有一个你看不见的车站,你只要愿意,就可
以冲破栏杆,消失在那片看不见的灵异世界中去。而在南方这个充满了麻瓜的城市里,包括你在内的所
有的麻瓜们所能做的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坐上一些笨重的交通工具,然后滚回老家去,随着假期隆隆驶
过,你又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滚回这个没有奇迹的城市,像一条狗一样老实地呆在你的岗位上,直到下
岗。
过年的时候还是不说这些丧气话吧。对了,可以说说鞭炮。因为从小养下的守夜的习惯,到了12点
的时候,我的耳朵就习惯性地准备接受鞭炮的洗礼,结果收到的仍是一片冷清,新年在这个南方的城市
里没有那种呼风唤雨的气势,来了就来了,没有仙乐飘飘引得你探出头去街上张望,也没有震耳欲聋的
声音把你逼到被窝里躲起来。
然后,然后就是家里的电话打来了,亲人们排队聆听我们的声音,话题跟往年也没有什么差别,但
是大家捧着电话就像捧着接力棒一样不肯撒手。后来我就说到了鞭炮,说我有点想念鞭炮的声音,电话
那头就安静下来,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在千里之外以大约每分钟一元钱的价格炸响着,一直响了半个钟
头,算一算倒也不贵。
抱歉,在这种应该煽情流泪的地方我想到了钱。亲情在这个麻瓜的世界上确是很昂贵的东西呢。
家其实也是很脆弱的地方,一年只有这一个时刻,在南方的城市里蹦达了一年的人们会停下脚步,
虚伪地想上一想。每年过年的时候,你都会发誓,再过十年一定收拾行囊回故乡,你以为你是一只风
筝,牵你的线在家里,其实,你确实是一只风筝,只不过牵你的线在南方那个城市里,那个无法下岗的
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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