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2月11日 晴
心有些乱,都是被他折腾的。这些天,热闹的街,纷乱的红
旗,忙着过节的人们,而我,疲于躲藏,但终于乱了,心乱了。
想起他来也不错,巫术大学毕业,好歹是科班出身,比我这
个专科毕业的小巫婆要说法术强多了。人也不赖,精瘦精瘦的身
段顶这个大脑壳,眉清目秀的一塌糊涂,穿起西装来配那个大脑
壳,蛮好蛮好。任凭她的穷追不舍,我就是跟他不来电。
他一个电话打过来约我去赏月,如此冰冻的月份儿居然想得
出来,我呢,想了想,足足有一年多没见他了,总是推托有点说
不过去,况且今天家里停电,大过节的,供电局的据说都去新马
泰了,我什么也干不成了干脆一横心,去就去吧。
如约来到一个偏僻的西餐厅,桌椅很整齐的码放着,服务员
们也整齐的站在吧台前面,笑盈盈的望着我。我有点发毛,因为
整个餐厅里就我一个客人,该死的大脑壳还没来。我叫了一杯冰
水先找了位子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星星点点的烛光把餐厅映
成一片橘色,加上红白格格的桌布,让我想象自己正置身于一个
暖暖的火炉中,想着想着竟有些害怕,怕被炉火吞噬,口干,马
上喝了口冰水。
一阵凉风吹过来,那帮服务员在左右晃动,一定是有人来了,
我伸伸头,原来是他。
大脑壳还是穿着去年的那身西装,只是衣服的颜色有些许深
了,细细的腿在肥大的西裤里面逛荡,头发还挺利落一定撒了不
少发胶,看几来明晃晃的湿漉漉的头发在额头处往上翻翘着。大
大的眼睛一见了我就跟见了亲人似的,盈着泪花向我直冲过来。
我忙不迭的伸出手示意他赶快坐下,这是大庭广众不好意思。他
好不容易落座之后嘴里念叨着抱歉之类的话,我笑笑说点菜吧我
都饿了,他也笑笑点点头立马招呼服务员点菜。
菜一道一道的上,他一句一句的说,我一口一口的吃。除了
一些法术上面的心得和一些灵药方面的体会,再就是讲如何排除
万般阻碍方得以帮别人实现心愿等等等等。我有些烦了,找了个
借口说明明是赏月来的怎么半个月亮也没看到才打断了他的喋喋
不休。他指指上面,我抬头一看,幽幽的月牙和几串星星正好摆
放在天窗里,真是美到极致。
我还在啧啧欣赏的时候,回神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不知什
么时候脱了西装上衣,只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敞开的领口露出梗
直的脖子,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衬衫上面,头发的一鬓斜梳着,刚
好虚掩着少半拉脸颊。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不,看起来应该是她
了。对面吧台的服务员们开始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其实,我一直就是女的,只不过喜欢扮男装罢了。这么
多年了,我们认识几年了?”
“一年多快两年了吧。”我招来服务员叫了杯红酒。乱,
有点乱,心有些乱,喝酒定定神吧。
“我追你那会儿,是挺喜欢你的,你梳个高高的马尾成天
蹦蹦跳跳的,挺可爱的。我知道我有点那个倾向,可就心里知
道别人不知道啊。你不是也一直蒙在鼓里。”她诡秘的笑了笑捎
带着点勾引的妖邪。
我咽了口吐沫,低着头,脸上热热的。这时我的酒来了,我
慌张的喝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
“你一直没接受我,我挺郁闷的,心里一直是个结,所以
那时候我就老去酒吧。间中我碰到过一个做台的小姐,而且我看
她长得不错就带她回家。后来她发现我是女的死活不干非说心里
觉得各漾,我没强求就放她走了。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换了工作之后认识了一个年轻的道士,我才知道自己是个真
正的双性恋者。有次集体出去采气,我们同住在一个老农家里,
大炕上睡了整整十个人。我的身边躺着那个道士,他有点腼腆,
不愿多看我,但我知道他挺喜欢我的,只是不知道我原本是个女
的罢了。那次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了,经常有事儿没事儿的一
块儿盘盘道,聊聊天儿。他又挺排斥我的,因为他老说要是我是
女的就好了,男的……”
她话没往下说,开始用手拿着叉子拨弄盘子里没吃的绿油油
的生菜。
“告诉他你是女的啊,多简单呐!”我冲他嚷嚷。
“我不敢,心里有障碍,怕他不接受,再说他最讨厌别人
骗他,我挺怕他不理我,挺怕失去他的。”烛光后面,左右为难
的神情罩在她脸上。
“约他来!”我坚定的说,然后把放在桌上的手机递给她,
我清楚的记得她刚刚提到了一种她做的灵药似乎是有某种特别的
功效,可以让人从记忆里销除所有的忌讳。她犹豫着接过电话,
拨通号码之后,很快就有了回应,那边很爽快的说马上就过来,
我才嘘了一口气。更幸运的是她和我一样会全身戴着各种灵药以
防不测,那种药刚好也在其中。
“但这种药还没有用过呢,万一不灵……”她打量着手里
的粉色药瓶,精致的瓶身上面戴着粉色的长穗,挺像一个盛香水
的瓶子。我接过来,旋开瓶盖儿,抓过旁边桌上的空杯子把整瓶
的药粉倒在杯里,那药粉也是粉色的。我把自己杯里的半杯酒全
倒在药粉上,酒和灵药混合的当儿冒出许多气泡,有点像泡腾片。
然后,我又要了两杯。
“没试过才要试嘛,我们这行个个不是神农?什么药都先
拿自己做实验,就当是你自己试了一把,要是奏效了你们肯定是
恩爱的一对;万一要是失败了,我在帮你找个好的,呵呵。”我
心里也有点打鼓,这万一真的失败了,她的矛头一定先指向我,
可真不想和她过一辈子,毕竟心里还是喜欢男生多一点。
他还真快,没多大功夫就来了。真的是个英俊少年,穿着淡
色的西服,头发很整齐,目光炯炯。旧时的拂尘也换成了小巧的
移动电话,颇有些现代道士的韵味,毕竟时代不同了嘛。
我们同时起身同他寒暄介绍一番,他很有礼貌的坐下,只是
呆若木鸡般疑惑的望着她的那头长发,我想起来她的大脑壳一定
是那头长发的缘故。我没忘那灵药,举起盛着药粉的酒杯递给他
说初次见面先敬他一杯。红色清亮的酒中原来的泡沫已经荡然无
存。他居然一口气把酒全喝了,我和大脑壳相互使了个眼色,也
都轻酌了一口。
他低着头,半晌,豁的抬起头,眼里竟然泛起丝丝爱意的看
着她。
“嫁给我吧。”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叫我们都有点措手不及,
虽然有橘色的烛光,我仍看得见他那张涨红的脸。那灵药果然厉害,
不愧是科班出身呐。
“嗯……”她也羞答答的说不出话来,我赶紧打圆场,“小
两口回家再说吧”其实自己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多想有个人能对
自己说出这句话,那感觉一定是甜在心里美在肺里吧。
又聊了一会儿,夜越来越沉了,抬头望望天窗,那月亮早就
不知跑到哪个温柔乡去了。我们结账后走出暖暖的西餐厅,寒风
竟也变得暖暖的。我和他们道别之后回到依旧没有电路的小巢,
翻箱倒柜之后,又为自己点上了一盏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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