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中央的雪被扫到两边的树下,高高地堆起。几个看来还没到入学
年龄的孩子穿着厚厚的衣裳在嘻笑。我绕过他们走到公园门前,公园
的门紧闭着,我问过一个行人才知道,冰灯尚在修建中,因危险而闭
院。我顺便又问了大白楼的方位,路人回身指给我,不过是在街道那
一边。我兴冲冲地跑到马路上,脚下一滑,吓了我一跳。低头细看,
这马路上的雪下面竟然结着冰,跟山林中单纯的雪地比起来,危险得
多了。来到楼中我四处寻找着,终于找到了干肠,我又按着售货员的
指点来到农贸市场买了只烧鸡,然后在紧贴着市场的一家饭店中坐下
,要了两个炒菜,从怀里扯出半瓶五粮液开始了最后的晚餐。厨子的
手艺很不错,菜掂得香色味具全,我吃得又香又甜。现在是上午时分
,没什么人,大师傅炒过了菜就从后面转出来跟跑堂的聊天。他瞧了
瞧我:“兄弟,那是五粮液吧?”我点点头。他笑笑:”从家里带出
来的?“
我又点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递过去。大师傅干尬的笑笑:“不不不
,你留着喝吧。”
厚厚的棉被门帘被掀开,一个高大健壮的干警从外面走进来:“王师
傅,给做几个菜行么?过会我一朋友生日。”我的心疙瘩一声,慢慢
地回过头,那警官长得威风凛凛,可眼中总有一丝抹不去的萧瑟:潘
志刚。潘志刚见我看他,便笑着对我点点头,人们对单身外出的少年
总是友好和鼓励的。随即,他的脸慢慢沉下来:“赵家臣?”
我很吃了一惊,我们从没有见过。但我还是笑了笑指指面前的凳子。
他在我面前坐下:“赵大少跑这儿来干吗?五哥正找你哪。”然后他
伸出手:“我叫潘志刚。”
我向服务员要套餐具给他倒酒,他连连摇手:“不会喝,真的不会喝
。”
我瞧瞧他:“不喝就算了。”
“喂喂喂,老弟,我可不是不想跟你喝酒,我真的是从不喝酒。”
“潘队长回来省亲?”
他乐了:“你怎么知道?”
“我在太湖见过你。枪王怎么样了?我刚看你俩对上就跑了,省得让
你抓去。”
“那时侯你在太湖?”
我点头:“离你也就一里地。”
“在坡低下那个是你呀?跟艘船跑了?你胆子挺大,离那么近不怕被
误伤了?”
“遇到熟人了,吃点吧?”
潘志刚点点头跟我吃:“你来这儿干吗?我可听说五哥在找你。他找
你干吗?”
“不干吗,他找我,我就来贝。你怎么认识我?”
潘志刚笑了:“谁不认识你呀?”
“谁都不认识我。你在找我?还是在找五哥?”
“找他。我调回来了,现在是刑警队副队长。”潘志刚知道我很快就
会去见五哥,也就不再隐瞒。
“国家满重视他的。”
“不是,你没听说过么?黄瘸子被抓到了。五哥跟那人有仇。”
我的心脏猛一收缩:“黄瘸子被抓了?”
“怎么,兔死狐悲?”潘志刚笑笑,“老弟,今儿咱俩见面也是有缘
,谁向你似的大清早就吃饭?我劝你一声,可给我个面子,别在这儿
闹事。我可听说你的手不次于黄老大,我现在忙得要死,没空找你去
。不然我先把你请家去,供你吃供你喝,你要上哪儿玩,我给你出车
出人当导游,玩够了你就走怎么样?”
“你撵我?”
“我不是撵你。”潘志刚盯着我的眼,“赵大少爷,你别在我的地面
上犯事。我这里乱得跟锅粥似的、、、、、、。”
门帘又被推开,一前一后进来俩个人,前面的是个小白脸,一米七六
的个头,长得跟唐伯虎差不多。后面是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姑娘,那女
孩长着长长的发,柔嫩的脸,一双雾蒙蒙的眼向冬天清晨的湖水。我
们俩都住嘴,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美丽不可端方。我低下头,对自己
年龄的幼小很是惭愧。潘志刚则满脸满眼的痛苦。我瞧见他们笑着走
过来,明白了三分,估计那女孩把他甩了,带情人跟他谈清楚。果然
潘志刚站起身迎接:“来了?早呀。”那声音瑟瑟的,像被卡住脖子
的公鸡。
白脸说话:“我操,你能不能不闹?都他妈几点了还早呀?真鸡巴能
整。这老弟是谁?”
“喔,一个朋友,我们、、、、、、。”
我忙站起身:“我走了,你们聊。”
白脸拉住我:“别介,有傻不好意思的?坐坐,坐,我说咱俩见过是
不?我瞧你眼熟哪?”
我笑着摇头:“不不不,我还有事,你们聊吧。”
“卧虎村,赵家臣,赵大少。我没认错吧?”
那女孩开口:“没错,就是他。坐吧,这是我哥哥叶飞,我叫叶玲。
”
我怔了怔,我什么时侯成名人了?潘志刚拍拍我的肩:“坐吧,这哥
俩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听他的口气酸酸的,而且看这架式也是走不
脱了,便坐下。
叶飞抓起酒瓶瞧了瞧:“老弟不错呀,还能整到五粮液,怎么就三俩
多了?”
“我俩喝了俩杯,这些都是你的。”我又回头要菜。
叶飞惊讶地瞧着我:“操,你能喝七两酒,说话还正常?别告诉我这
小子跟你俩一起喝的,他喝一口酒就跑桌子底下去了,你什么时侯走
?咱练练。”
“不是,这酒本来就半瓶了,我这一杯还没喝完呢。”
“操,这不就对了么?我说也是。”叶飞从大衣底下撤出另一瓶五粮
液,“今儿咱俩拼拼,先喝这个,三人,三一三十一。你说你喝二两
了,我们兄妹俩先跟你撤平,你别瞅他,他啥也不是那伙的,带他没
劲。”
我瞧瞧潘志刚,再用眼角瞟瞟叶玲。妈的,这丫头一张脸像可以放光
一样照人。漂亮这词的涵义看来该改成可以发光的脸。亮,亮本来就
是要发光的么。我见过的女孩子都捏到一起也不如这个。难怪潘志刚
跟欠钱似地低着头:“好好。”
我跟叶飞干了俩杯酒,吃过菜:“叶先生干吗的?”
“我?老师。”
“那你怎么认识我?”我笑了,这他妈要是连学校老师都认识我的话
,我也不用混了。
“我专教警察。”
我咽了口唾沫:“今天我是遇到条子了,一下碰上俩。”
“俩半,我妹妹是警校学员,明年夏天毕业。”他举杯跟我碰了碰,
“你也够倒霉的。来干吗来了?五哥全中国找你哪你知不知道?”
“我有个事儿问你,如果五哥不找我,你们能认识我么?”
“操,这话问的见外了不是?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五哥不找你,我找
你干吗?咱也不是那种管闲事的人对不?志刚,别他妈活不起似的,
喝酒。”
我瞧了瞧潘志刚和叶玲,问叶飞:“咱是不是换个桌?”
“换?为啥?”叶飞把酒杯顿在桌上,伸手指着潘志刚的鼻子:“操
,就你这熊色,愧是我朋友哪,从幼儿圆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我的长
处你他妈一点都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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