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和几个好友聊天。说到老电影,S兄感慨,年深日久,那些情节都荒疏了,唯一清晰的就是《英雄虎胆》中的阿兰,一个美丽的女特务。
我第一次看《英雄虎胆》的时候年纪还小,再看时已近而立,这时才能品味出王晓棠阿姨的风采。S君大我几岁,自幼狂好诗书,深谙“君子好逑”的典故,当时面对银屏丽影,头脑热乎,四肢抖然,正是才子本色。即便本人,也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面对“美人计”,于洋叔叔真能泰然自若?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将计就计”了。
一回首,半世纪奔马扬尘,红色经典也随记忆老去。洪常青、节振国、李向阳,这些名字还记得,影像却如雾飘散。反而,不仅阿兰这样的女特务,刁德一、南霸天这样的男恶霸,也依旧在眼前历历如新。
细想原因,大概便如托尔斯泰老先生所说:好人都是相似的,坏人却各有各的丑恶。
许多年前,有一个著名的的文学人物,叫做“高大全”,所有正面人物照此翻版——坚毅、忠贞、勤劳、质朴、勇敢、顽强、机智、果断,高大魁梧,目光如电。人类所有优秀品质及于一身,滴水可测江河,看过一个,下一个完全可以免看。反面人物却很难千人一面,起码,从外表上,臃肿肥硕,不可能猥琐枯干;从性情上,愚蠢固执,不可能狡诈多变。
于是,在我的成长岁月中,看坏蛋成了一个萦绕始终的乐趣。不仅影视,看小说也是如此。我是一个武侠爱好者,读的书中,武侠小说占很大比重。只是,书中渊停岳峙的大宗师很难让我心动,阴险凶恶的邪派高手读来却总是兴味盎然,无论《蜀山剑侠传》中的绿袍老祖、艳尸崔盈,还是《倚天屠龙记》的成昆、玄冥二老。
这种爱好上的偏颇其实也有作者本身的原因——正面人物的光彩,很多时候,往往被反面人物掩盖。以梁羽生为例,《联剑风云录》、《云海玉弓缘》里,霍天都、唐晓澜怎么也不如乔北溟、孟神通威风凛凛,而作者煞费苦心创造的“天山大须弥剑式”,也远不如“修罗阴煞功”奇诡猛恶,匪夷所思。后来梁先生大概也意识到,正面人物很难写出花样,于是创造出所谓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比如金世遗。
现实生活中,“邪派人物”也大有市场,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即是。当然这种坏,不过是指金世遗这样——有点坏的好人。这种度很难把握,稍一过火,变成有点好的坏人,男就危险的很。
曾经喜欢坏人,不仅仅是为了看书看电影时的过瘾,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体格偏若,一次被一个坏小子打了两拳。那时候很想报复。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开始幻想自己身藏不露。只要是高手,就难免正邪之分,好人总要苦口婆心治病救人,这种情节与我当时的气愤相违,于是我选择了作坏人——老虎凳、辣椒水、二指禅、三节棍,都可以向“仇人”的身上尽情招呼。呵呵,年少时总是有很多快意恩仇的梦。
当然后来因为醉心做这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开始想往江湖,很挨了长辈的一顿训斥;又后来,听说我们邻居的一个小伙子,因为打仗斗殴出了人命被依法镇压;再后来,走上新闻工作岗位,每天接触很多贪官恶霸被政府治理的新闻,越发清楚地明白:坏人,让他在电影里耍吧,咱们,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地,工作,睡觉,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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