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说出来，有屎拉出来
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就是把人的基本欲望和满足欲望的快感分成了两个基本部分。实际上，从人的生理
角度来说，排泄的快感并不会比性快感小。但因为这种快感得来的容易而不太被人在意而已。不信可以进行心
理测试，比较一下一个半年没有性生活的成年人性高潮时和憋了两个小时没找到厕所的人排泄后究竟谁的心跳
更快，喘气更舒畅就知道了。当然，我没有这类测试的数据，是猜的，就算前者更爽吧，也减低不了后者快感
的分毫。
有伟人说，有话说出来，有屎拉出来。如果伟人是正确的，就可以从侧面验证我的结论了。因为满足了说话欲
望的人的快感的确可以这样和排泄进行对比的。
有的时候并不是人人都有屎就可以拉的，我们是“文明”人，而文明人需要厕所才能排泄，不能满街掘腚，从
这点上说，“文明”的累赘也够烦人的，因为据说我们的文明程度不是十分够用，其显著特点就是厕所修得太
少，满足不了渴望更文明一些的现代人排泄的需要。
和排泄一样，说话也分场合，曾经有过一家人也要说两家话的时期——谢天谢地，那个时候总算过去了——但
现在依然不是想什么都能说出来的，一是你以为你想的未必正确，怕说出来让人笑话，第二你要说得有人听，
其他原因不太重要，就不说了。
崔健这个人如果想要说点什么，肯定会有人愿意听，本人就是其中一个。
他说了。
这本书叫《自由风格》，但形式上并不太自由，是一本用对话体写的书，记录了崔健和周国平的几次对话内
容，无非是谈音乐、谈人生、谈理想、谈文学等等，没有超过王朔小说《顽主》中杨重对刘美萍的范围，路数
也基本相似，都是先痛说“革命家史”，然后把认识不认识的、活的或者死的、中国或者外国的人都说进来，
也够得上洋洋洒洒了。
这种对话文字有看起来不费眼睛的优点，缺点是因自由而形成的散。
散，也可以说得如排泄般痛快，崔健未必真的能成为一个思想大师，但实在应该算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人有点
想法，阅读面和见识又不太少的话，就很容易说出些好看的话来，崔健就是这样，因为他实诚。
一个实在的人，对读者负责，对“说”者也负责，所以，这是一本至少有50%好看的书。说崔健的谈话好看，
不仅仅因为崔健谈到了自己性朦胧阶段的韵事，也不仅仅他在书里大面积称赞了自己的朋友姜文、王朔、尹丽
川等人——虽然这些人有被称赞的理由——更因为他的谈话是完全敞开心扉的，所谓掏心窝子说话。
这本书另一个趣味来自崔健的主要对话者周国平先生，周国平认为自己是一个哲学家，以我的记忆，他是在十
几年前介绍尼采开始建立了自己的声誉的。但是他在本书里的表现并没有让人领略出哲学家的风采，这也是我
前面说本书有50%好看的原因。
周国平和崔健，一个是思想者，一个是时代的歌者，但是从“想法”（而不是思想）的角度说，两个人的表现
可以用两个武侠小说“大师”笔下的人物来对比。一个是金庸《笑傲江湖》中成不忧和令狐冲比武，结果是
“气宗的弟子剑术好，剑宗的师叔气功高”；另一个例子来自古龙《七种武器·霸王枪》，丁喜和小马看王大
小姐和她的女伴，“这两个姑娘一个大大咧咧，喝酒像喝茶；另一个却面色绯红，喝茶像是在喝酒”。总之，
表现不太正常。
作为思想家，周国平照例在书中对“不太好”的记者表示了蔑视，但我想，如果有一个好一点的记者和崔健对
话，或者干脆崔健自己来写这本书，效果可能要好一点。
当然，现在也不错，我要求一向不高，满书店垃圾的情况下，有这么一本看得过眼的书，可以聊以自慰了。
（王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