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坏人5\6\7)
-白雪皑皑


五、

路人终于没见到那么蓝,我带着他赶到我姑姑家时,姑姑说她已经走了。
"孩子呢?"我问。
"她抱走了啊。"姑姑回答。
路人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姑姑,"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姑姑说:"我也没办法,她嫁人了。"姑姑哭了,"你也不来,我也没法到北京去,她给我留了5000钱,让我交给路人
,她就走了,和她的丈夫一起走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姑姑只告诉了我,她的丈夫的名字。
她的丈夫,名叫夏岗农。
夏岗农是谁?我没有听说过,按照姑姑的形容,他是个相貌猥琐的瘦子,每天都叼着劣质的卷烟,烟丝沾到牙上都不
知道清理。
那么蓝怎么会跟他走?姑姑也不知道,据姑姑说,有一天,她突然带夏岗农来见姑姑,然后就走了,只是打了个招呼
,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给路人留下5000元钱,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路人开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有了个女儿是一件很滑稽的事,但后来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头了,一会嘴角咧一下,一会
眉头皱一下,眼睛呆呆地不知道聚焦在了什么地方,似乎已经穿过了火车车厢,看到了无穷远处。
这是一列慢车,比旁边马路上突突突跑着的手扶拖拉机快点有限,而且7、8分钟就要停一站,每一站都是熙熙攘攘的
农民兄弟肩扛手拎着各种各样的农产品,甚至还有活鸡活鹅。
“你说董事长现在在干什么?”路人突然问我。
“不,不知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路人会突然问起董事长来。

往前推算,最后见到董事长时,我们正念初中三年级,我记得很清楚,是个刻骨铭心的日子。
上初中以后,路人的身材已经是同龄人的佼佼者了,在班上有着绝对的权威,班主任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好让他当
了班长。
路人做了班长后,班上的各种活动自然都由他组织,在这里,我不得不夸一句他杰出的领导才能,起码班上的女同学
再没有人放学回家被截,附近的小混混还没有人赶蔑视路人的权威。
但是,初三一开学,班上转来了两个学生,后来我们知道,这两个人是从顺义过来的,和那么蓝一样也是旗人,一个
叫刘峥,一个叫爱新觉罗·多事。
多事的爸爸是顺义县木匠营公社革委会主任,刘峥的爸爸是他的副手,两个爸爸一起调到我们区,也是做某街道革委
会的正副主任,这使多事和刘峥得意异常,当然,他们也有得意的资本,多事的块头和路人不相上下,所以,一到我
们班,就露出了对路人的敌视。
两个人明争暗斗了一个多月,最后决定下午逃课找个地方决斗,以决定究竟谁说了算,见证人自然是我和刘峥。
我们走了近一个小时到了马甸的麦地旁边,多事停了脚步,问:“怎么着?”
路人回答:“随便。”
路人总是这样,哪次约架,他都会说“随便”。
很快,两个人就扭到了一起,我和刘峥自然分别为各自的朋友加油。
许久,路人和多事僵持不下。突然,路人倒地,一个剪子腿把多事放倒,顺势就骑到了他的身上,一拳下去,多事的
眼睛便被封住了。
刘峥向前一跃,抱住了路人,我赶紧上去拳击他的腮帮子。
我刚出了一拳,就听边上一声大喊:“住手。”
声音穿透力很强,我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我们停了手回头一看,果然,是董事长,他的脸上似乎有着泪的痕迹。
还没等我们有所反应,董事长咆哮道:“立正,都站好。”
多事和刘峥不知道这位是我和路人的小学老师,满脸不在乎地看着他,我和路人知道厉害,忙乖乖地站好。
董事长放下自行车,上去就PIAPIA打了路人两个嘴巴,又吼道:“路人,我饶不了你。又干坏事。”
路人稍微侧了一下头,和我对视了一眼。
我们经常有这样的动作,如果我们看对面的人不顺眼的话,对视一下之后便是冲上去暴CEI对方一顿。
这次我有点犹豫,因为对面是董事长,是老师,我可没有打老师的念头,何况董事长从来没抽过我的嘴巴。
但是,路人已经扑了上去,一头撞到了董事长的小腹上,把董事长压在了身下。
路人发出疯狂般的嚎叫,在空旷的原野里传来阵阵狼般的回声,没一会,董事长的两颊已经高高肿起。
董事长已经无力反抗了。
我连忙过去抱住路人,多事和刘峥一起把董事长拉了起来。
董事长号啕大哭,很丢40岁男人的面子;路人的脸上也挂着眼泪,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许久许久,董事长的哭声还是止不住,并且变本加厉地跪在地上,以手击地,一边号丧一边高喊:“你打死我算了,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路人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犹豫了半天,上前拉住董事长的胳膊,问:“怎么了?你不至于吧?”
董事长睁开双眼,撕心裂肺地喊道:“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了。”
开什么玩笑?
我们愣了,多事和刘峥也愣了,毛主席怎么会死?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董事长疯了。
但是,我们--一种恐惧感从心头漾起,四个人撒腿就跑,奔向各自家的方向。
…………………………

六、
事情已经过去5年多了,虽然我的脑子里回响起了当年向家里狂奔时满街的哀乐声,但我还是不明白,路人怎么会突
然想起董事长来?
路人不说话,依然傻呆呆地看着窗外。
车厢里人声鼎沸,经常能听到“老王”“老李”或者“他二姑呀”一类的呼喊声,这种最慢的火车从来都是乡亲们走
亲访友的工具,10里八乡的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走出80里碰到一大堆熟人不算什么意外。
回到北京,我把那么蓝家的钥匙给了路人,他不想回自己的家住了。他回去了一次,他的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三姐失
踪,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四姐见到我们倒很热情,还伸出手来摸了一下我的脸,笑道:“哟,白雪怎么好久不来看
看姐姐啊。”
我感到有点窘。
路人的妈妈还没有下班,他爸爸斜靠在床上,见路人进屋,一口粘痰吐在地上,骂道:“操,路人你个小王八蛋,还
知道回来?快去给老子打酒去。”
路人出去买了一捆二锅头放到了他爸爸面前,前路营长路科长这才眉开眼笑,做小儿状嗔道:“娘的,这才是我的儿
子。”
路人把他的四姐叫到门外,交给他500元钱,说:“四姐,你答应我,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别花这钱。”
四姐睁大了眼睛,颤微微地接过钱,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路人抬起头来,眼睛里流出了一滴泪,回头叫我:“白雪,咱们走吧。”
“你们去哪?”四姐追出来问。
路人停下,顿了顿,没有回头,说到:“我们去一个地方。”

“路人,你打算怎么办?”在那么蓝家里,我问他。
那么蓝的家其实也就是一间屋子,从前整个四合院都是她们家的,但是,她父母被带走后,渐渐地般进了8户人家,
只剩这一间9平米的房子和一个小厨房还在她的名下,一年没住人了。
路人砰地一声躺到了床上,顿时,屋子里到处尘土飞扬,纷纷攘攘地企图堵住我们的鼻子和嘴。
“我要找个工作,然后慢慢去找那么蓝。”路人把头枕在手上,缓缓地说。
“那,那么蓝给你的钱……”
“还剩4000多,我都存起来。”路人回答,“这钱不属于我,我要把她抢回来。”
其实,路人自己也知道,茫茫人海,能找到那么蓝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但是他坚信,那么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
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夏岗农,夏岗农,夏岗农……”路人念叨这个名字,渐渐睡着了。

董事长对路人的故事感到很陌生,所以1992年夏天,我们在他的小酒馆里喝酒时,他也经常插一些话。
其实,路人根据他的二元论“所有的家伙分两种,有些家伙是可以原谅的,有些家伙是不可以原谅的”的原则,把董
事长放在了可以原谅的一堆里,否则无论如何是不会到他的酒馆里喝酒的。
“后来呢?”董事长问。
路人抬起了头,“后来?”
后来的故事其实很简单,路人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个街道办的小厂里做包装工,。没完没了地把一些瓷器装到厚
厚的牛皮纸箱子里,据说这些瓷器是出口的,但也据说许多在运输时就摔碎了,我保证路人包装的那些都不会碎在路
上,因为我曾经去看过他干活,他干的很认真,而且又快又好。
路人能找到这个工作,还得感谢刘峥,那个和我们一起掐过架的哥们。
刘峥当时在北京大学读书,我们找到他,他找到他爸爸,他爸爸叹口气,发了善心,安排了路人进了厂。
去找刘峥的时候可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
刘峥在学校的食堂里请我们吃饭,食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看上去岁数很大的家伙,刘峥告诉我们,那些人都是78
、79级的,有些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自然地,我们问:“多事现在在干什么?”
一般长大后,大家都会问起那些小的时候打的最不可开交的同伴,对点头就过的人反倒不会太感兴趣。
“唉,”刘峥叹口气,“他死了。”
怎么会?多事?爱新觉罗·多事会死?

七、

原来,中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多事的爸爸就疏通了关系,把多事送到了部队。
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多事虽然还不到参军的年龄,但是他除了参军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不可能和刘峥一样考上
大学。

多事刚参军不到两个月,部队奉命开拔,坐着轰隆轰隆的闷罐车就到了友谊关。那里正进行着中国1962年以来参与的
最大的一场战事。
多事因为年龄小,成了连长身边的通信员,头一个礼拜,我方进展10分顺利,但是在第8天,通信员多事所在的连队
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山上遭遇了一场似乎不可思意的战斗。
当时,多事被派到另外一个连队送信,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成群结队的越南军队正悄悄地向他们的营地袭来。
可以说,是多事的长跑速度挽救了他们的连队。
多事在学校的时候,打破了几乎所有的学校中长跑记录,为次博得了不少MM的青睐,也是我和路人嫉妒他的原因之一

在路人劳教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出去惹事,被追打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多事,想的就是如果自己有他的速度……
多事看到了至少两个连的越军,吓了一跳,那附近当时是不应该有敌人出现的。
但是,敌人就是出现了,是从他们所不知道的小路迂回过来的也好,是山洞里的敌人聚集起来了也好,反正多事必须
在敌人到达之前赶回连队,通知战友们做好战斗准备。
他跑到了敌人前面,但是他又不能让敌人看见,这使他吃尽了苦头,有路不能走,必须躲躲闪闪地。
离营地不远时,他发现越南人改变了队列,一些女人走到了前面,男人们藏到了女人身后,而那些女人竟然一面走一
面脱衣服,到精光为止。
多事目瞪口呆,越南的女人大多小巧玲珑、皮肤黝黑——他已经没时间想更多了,飞快地跑回了营地。
“报,报告。”多事气喘嘘嘘地喊,“报告连长,越南女兵逼上来了。”
连长正在读一分报告,头都没抬,他显然是不相信通信员的消息。
“报告,”多事提高了声音,“越南女兵逼上来了。”
连长这回相信了,将皮带往桌子上一摔,“全体注意,我们出击吧。”
战斗很快结束了,由于有了多事的预警,我方又居高临下,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损失,所以多事向连长报告时的口气也
很兴奋,“报告连长,越南女兵大部分被歼,少不分受惊而逃。”
连长呵呵地笑了两声,走到他面前,摸着他的头道:“小鬼,干的不错。”
恰在此时,多事顿了一顿,然后向前扑倒,倒在了连长身上,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后背缓缓而出——哪里来的流弹

…………
刘峥在给我们讲这个故事时显得很平静,可能是讲的次数太多了的缘故吧,我却不完全相信,因为我一向知道刘峥是
一个编故事的好手,如果说当年多事是靠速度和体魄招徕女同学的话,那么这个刘峥靠的就是一张把死人说活的嘴,
尤其是当时的许多细节他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10几年后,刘峥出版了先锋小说《凤凰琴》、《桃花岛的故事》,还有武侠小说《射虎》、《绿珠传》等,成了名噪
一时的作家。
但是当时,我不能不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后来,董事长问我和路人:“那么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呢?”
路人放下酒杯,没有再向董事长怒目而视,他说:“就算怎么样又怎么样呢?反正多事是死了。”


八、

奇怪的很,工作后的路人竟然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我当时所在的商店扩建了,成了长安街上远近闻名的大商场,除了王府井和西单商场外我们最大了,隆福寺改造还是
后几年的事,作为一个售货员能在这样的商场工作已经足以自豪,所以我干的很卖力,连着两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
还有一次作为代表走进了人民大会堂,遭到了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由于工作太认真,整天站在柜台边,我早早地得了静脉曲张,这样和路人的见面也不如以往多了,只是偶尔打电话约
个时间喝点酒而已。
那么蓝也一直没有消息。

两三年后,突然有一天,我得到消息,路人又被逮捕了。
……………………
(未完待续)


故事:果然是个坏人(1----5.5章) -/白雪皑皑
黑通社新闻全集 -无人喝彩的假新闻。
黑 耳 朵——作者:笑里藏 -都是
先哲一样的猪——作者:笑里藏 -人不如
关于女孩和有妇之夫关系的讨论 -最后情殇的心情好点了,大家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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