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人之凡霓麓佳1

十方 11:55:26 28-10-1999

“这是哪里？”纳雅兴奋地望着外面，“这是雨么？”
哑人点点头。
“哇！我第一次碰到下雨！可惜是黑天。这里常下雨么？”
“以前是的。”
“以前？现在不常下？下雨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雨是生命的源泉，人类毁了自己的生存环境，雨就不再下了。”
“你是指那场战争，还是死亡瘟疫？”
“战争。瘟疫只是神对人的惩罚。”
纳雅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绚丽的色彩：“可那个死神还是被人打败了。啊育王真了不起。”
哑人知道，对啊育的爱慕是纳雅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通病：“你怎么知道不是死神战败了啊育？”
纳雅怔怔地望着哑人，看了他很久：“什么？”
哑人知道她听不懂：“当时的战争人类动用了很多终结武器，那些武器的破坏力蔓延到整个宇宙，环境
被完全破坏了。到现在，也许只有这里还会下雨。人类经过死亡瘟疫后，就是因为没有新鲜的空气和水
调养，所以才会大批死亡。上天收回了他曾赐予人类的生命之源，所以，人就要灭亡了。”
纳雅思索半天：“我喝的不是水么？”
“是合成水。宇宙中的自然水都已经不能喝了。就像这个星球的雨，曾经，这里是天马星座智能生物的
发源地，现在，这里的雨都是有毒的。”哑人停了片刻，继续打着手势，“有毒的雨总比没有要好的多
。这里曾经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凡霓麓佳。在天马星系的语言里是梦幻天堂的意思。当时全宇宙
都承认这里是最美的地方，银河人叫它‘香格里拉’就是梦中的国度的意思。后来，焕海星跟联盟决战
，这里也成了废墟。”

“上校，将军请你去参加战前会议。”孟克用舱门上的对讲机叫醒铃木上校。他很佩服这个年轻的女战
士，铃木的指挥技巧曾使他们逃脱了被歼灭的命运。而且，铃木个人的驾驶和射击技术也的确是全队第
一的。只是战斗中军衔换的太快，从战争打响到现在短短的一个月中，铃木樱连升了三级，已经不是孟
克上尉所能追求的对象了。孟克觉得这个上校跟琢明上校的关系很奇怪，虽然全队都传说他们是命中注
定的一对，可孟克总觉得铃木并不喜欢琢明。琢明长的很帅，性格冲动、倔强，是大多数年轻姑娘都非
常喜欢的战士。但孟克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铃木打开舱门，她不喜欢这身上校军服。她的身体本来线条清晰，是吸引男军官们的最佳法宝，而如今
，她丰满的体态却被宽大的军官风衣牢牢地遮掩住。但想到自己肩膀上的军衔，铃木的眼中却又忍不住
浮现出几丝自豪。她问：“孟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英姿飒爽，权欲熏天。”孟克嘻嘻地笑着。
铃木哼了一声，坐进军官汽船，孟克在她身边坐下。司机灵活地操纵着汽船在庞大的旗舰中向会议大厅
开去。孟克小声地说：“听说将军要跟焕海军开战。”
铃木没有接话，她知道第十六军和第十八军在这几天中都已经汇合过来，跟三军编成了第六纵队，亨特
少将因采纳敏迦的建议而对焕海军采取了牵制战术，争取了集合时间，而被升为纵队中将统领第六纵队
。可凭借五万人对十万之众的敌人先头部队开战，是明智的决定么？对方可是歼灭了二十万联盟军，经
历过战火、气势正旺的队伍啊。不过，打一场硬仗也是应该的吧？自己毕竟是二十三岁的女上校，也许
是联盟年龄最小的上校。战争和人类的偏见把她推到这个位置上，天马星系有着一个神奇的传说，说经
历过死亡战役的人不会再战死。铃木侧过头头看了看孟克，这位银河系来的战友。孟克才二十一岁，他
的神情表现出他对亨特将军这一决定的不满，脸上浮现着一层冷漠，经历过生死的那种蔑视，对所有事
物的蔑视。是啊，与他同来的那些年轻人大部分都战死了，他有权轻视这条旗舰里的任何一个人，天马
星人，这些认为铃木中队会给他们带来好运的人。
敏迦站在会议厅的门前，他苍白的脸上依旧不带血色。铃木的目光在他身上略做停留，敏迦的眼中似乎
有些什么东西。铃木微觉吃惊，她从来没见过敏迦用这种目光望着她，即使他向她求婚的那天也没有。
铃木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看，突然，铃木的脑中响起敏迦的声音：“辞职，找个借口，没有借口就直说
，我们必需在衡艮星升起之前离开这里。”铃木大吃一惊，这是敏迦第一次对她使用幻术，或者说，她
在这之前从没经历过或听说过幻术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这位歌者的后人一定又预感到了什么，
就像前几天他预感到焕海星人的偷袭那样。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铃木樱作为战斗飞艇队的指挥官，对付焕海军队唯一法宝的指挥官，而坐在将军们
的身边。她明显感觉到从戈洛德上校那里传来的敌意。这本来是他的位置，但因为铃木从死亡战役中生
存下来，有着跟焕海军战斗过的经验而取代了他。但戈洛德上校从心底深处瞧不起这个凭着一战之功而
升上来的女孩子，他是经过了近三十年的奋斗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虽然他没经历过战争，但他相信
自己的能力远远超过这些浮躁的年轻人。
“再往后退，过了横亘星河就是天马星系的圣地，天马神的家，凡霓麓佳。我们已经无处可退，为了祖
先的光荣，我们必须战斗，用血和生命来保卫圣地。”亨特将军顿了顿，“第七纵队和第十纵队会在三
天内赶到横亘星河，我们只需要坚守阵地三天，三天后，七纵和十纵会从壑泽星位和尼亚阿星位夹击焕
海军，那时候，他们就会被我们歼灭。”粒子星图从会议桌的中心弹出，发着淡青色的光芒，“我们将
以燕翅阵迎敌。主力炮火会将焕海军阻止在星座威业45度，战斗飞艇队将担负主攻任务，铃木上校负责
正面指挥，诱使对方启动黑洞炮。在确定敌人炮舰之后，琢明上校将组织一只快速战斗队将对方炮舰消
灭。”
“我认为，我们应该撤退。”
铃木吃惊地发现说这句话的居然是琢明，她马上想到敏迦自然也告诉他辞职的事情了。但她怎么都想不
到琢明会用这种方法提出来，这不是琢明的作风。
琢明启动手边的星图控制仪，光标被指向横亘星河：“横亘星河虽然不大，但地势险要，进入横亘星河
，我们就可以借助地势来阻止焕海军的前进并减轻伤亡。吸引对方的黑洞炮来攻击我们，付出的代价太
大了。而在星河，我们的战斗飞艇不时出击去骚扰对方，他们则无法用黑洞炮来威胁我们的战舰。等到
七纵和十纵汇合的时候，焕海军将面对我们的包围。那时候我们也许有能力吃掉他们。”
戈洛德上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们可以跳过去。”
“那正是我们希望的。跳过星河会消耗巨大的能量，何况，一旦他们跳过去，我们就处在他们的后方，
会成为他们的牵制力量。他们的最佳落点是横亘星系，那里是七纵和十纵的中间，而我们又在他们的后
方，那样，我们就会处于不败之地。”
“琢明上校太自信了吧？如果他们作长距离跳跃，直接以凡霓麓佳为着陆点，我们该怎么办？何况，他
们跳过去的话，未必一定要以横亘星系做着陆点，如果他们落在七纵或十纵的后方，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以横亘星系为落点，利用横亘星的引力做承接力导，才能节省能量。这里没有其他力导可以使跳
跃节省一半以上的能源。所以，就算以其他地点做着陆点，那么跳跃后他们也会丧失启动黑洞炮的能源
。”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丧失启动黑洞炮的能源？黑洞炮的启动要多少能量？”
亨特将军挥了挥手，制止了这场争吵并把脸转向铃木：“上校，你认为我们跟焕海正面做战能不能坚持
一个月？”
“两小时。”
亨特将军一怔：“什么？”
“如果我们与焕海军正面做战，我们最多坚持两个小时。”
“嘿嘿，铃木上校，您被吓破胆了吧？”戈洛德上校的声音尖锐且刺耳。
铃木樱点点头：“是的，我是被吓破胆了。我的飞艇战斗队袭击焕海军悬挂犀牛炸弹的飞艇，对方在速
度和灵敏上都不次与我们的攻击队。这证明对方的飞艇在性能上远远超过我们。请不要忘记，焕海星系
在三十年来一直是全宇宙唯一一个出口武器的星系。我们的飞艇和战舰全是他们淘汰下来的。在战术上
我们提倡保护士兵的安全，队形排列，集群战斗。而他们则提倡灵活至上论，讲究单体战斗。事实证明
如此广阔的宇宙中，无论如何列队都不过是为对方提高命中率，除非是以绝对优势逼迫对方平面交战，
否则我们的队形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里是我们的后方，我们有武器，有人，有资源。而焕海军是深入我们的星系，他们需要保存实力，
防止我们后方集结重兵，以优势兵力吞掉他们。上校，你想过没有，战争不只是军队和军队的交战，而
且是资源，能量，人和意志的交战。你作为一个指挥官，如果没有战胜的信心，你还能领导谁？”
“我说的是事实。我们在武器上和战术上比对方落后十年。”
“事实是一场战争可以造就一个英雄的战士，但并不能造就一个出色的指挥官！如果我还是飞艇对的上
校，我决不会认为我的战士会输给一群机器！”
“那么你来做指挥官！我并没有要指挥你的飞艇队。我要求辞职。”
“不要吵！”亨特将军站起身，“铃木上校，我批准你的辞职。还有没有要辞职的？”
泽格敏迦站起身：“将军，我也要求辞职，我和妻子是回来归队的。既然我们的部队被消灭了，我希望
您能批准我们回总部去报道。”
亨特把脸转向琢明：“你哪？”
琢明站起身：“将军，我在等着这场战争。”

凡霓麓佳2

十方 12:47:43 30-10-1999

“你们真的要走？”亨特将军的声音很沉重，会议被这三个人的辞职而搅得不欢而散。
“是的，将军。”
“为什么？你们有别的事情要做对吧？”亨特抬起头盯着敏迦，“还是，你们要抛弃我们？”
敏迦慢慢地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们注定是要被牺牲的，这个我知道。面对强大的敌人，仓促应战的先头部队一定会被吞掉。但我们
怎么办？继续撤退？让别人来做先头部队？我没有选择。我只不过希望你们能留下来，用你们传说中的
运气，传说中的，运气，来减轻伤亡。泽格敏迦，蓉菥，铃木樱，我知道你们不是贪生怕死，那么，为
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抛下我们？”
“将军，我无法解释。”
“是你的灵感么？”
“是的，将军。每个人都会战死，但不是在这里。”
将军把脸转向铃木樱，铃木的年龄最小，心里也很少能藏住什么事。所以将军希望从她的脸上能看出些
什么。但他发现铃木脸上的吃惊不比自己少，于是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战死在这里。”
将军没问下去。敏迦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家都会战死，但不是在这里。亨特按下对讲机的按钮：
“默亚德，请将铃木上校的护卫队补齐，并安排上校军官护卫队护送泽格敏迦上校和蓉菥上校。敏迦，
我们能坚持多久？”
泽格敏迦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六纵不足以阻挡焕海军，就向铃木上校说的，如果正面交战，最
多能坚持两个小时。将军，琢明的指挥力和判断力非常强，我希望您能重视他的观点。何况，为了六纵
的战士，请您不要以战士的生命去做敌人的诱饵。我们在凡霓麓佳会跟焕海军决战，六纵加上七纵和十
纵不足以阻挡焕海军的进攻，我们的装备太差了。但如果能凭借横亘星河的地形，我相信您可以脱住焕
海军的进攻，至少三天。如果七纵和十纵能及时赶到，您也许能将焕海军遏制在这里，一周。”说到这
儿，敏迦忍不住又低下了头，他无法面对将军绝望的双眼，“如果您能争取到一周的时间，我们会有更
多的部队赶上来，那么如果焕海军的主力不到，仅仅凭他们的先头部队跟我们做战而妄图把主力留下来
，或者，干脆跳过天马星座直接跟银河做战的话，凡霓麓佳有可能不被这场战斗波及，而成为后方。那
样我们也许有胜利的机会。”
“将军，准备好了。”
“你们走吧。”
铃木跟着敏迦和蓉菥走出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战死在这里？”
敏迦匆匆地走在前面，没回答她。
“敏迦！”
“天机不可泄漏。”
铃木在敏迦背后伸了伸舌头：“江湖骗子。”
孟克坐在汽船中等他们，三个人上了汽船来到驳港，铃木的战斗队和敏迦蓉菥的军官卫队都已经准备好
了。铃木将自己的战斗飞艇停入敏迦的指挥舰，在横亘星升起之前，他们离开了第六纵队。

蓉菥的随身副官莎美加尼为他们斟上酒，敏迦把双手抱在一起：“天上的神灵们，我是泽格霍坷的子孙
。请保护我的兄弟琢明，琢明冲动，任性，会自己闯入不该有的危险。他是我的兄弟，也是蓉菥，铃木
的兄弟。我们不得不离开他，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但我希望，他不会因为死亡而离开我们。
天上的神灵们，希望你们听到了我的祷告，我是个真诚的孩子，请以我祖父的光荣，保护我的兄弟。”
蓉菥跟铃木握住敏迦伸过来的手，一道白色的光芒从舷窗中射入：横亘星升起了。

纳雅仰着头往上看，直到脖子无法再弯曲，她才停止这个动作：“哇，凡霓麓佳真是名不虚传。这么高
的楼我头一次见到。是国会大厦么？”
“这里曾经是天马星座的商业中心，这栋楼叫张恒大厦，曾经是天马人的耻辱。”
“为什么？这楼一定很漂亮。”
“这是很早很早以前银河系一个叫地球的星球上的人盖的，那时候，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能掌握盖这种
摩天大楼的技术。大厦的名字张恒是地球上古中国一个天文学家的名字，他们用这个名字来映射对宇宙
的征服。”
“地球？就是那个自己毁灭自己的星球？古中国在那里么？对了，他们为什么自己毁灭呢？”
“贪婪，无休止的贪婪。我从没见过比地球人更贪婪的。那还是星际史前的事情，地球人有着其他星球
不可比拟的科技，他们称其他星球的生物为‘奴隶制时期’。当时似乎之有地球一个文明有宇航的技术
，所以他们妄图霸占整个宇宙，可惜还在他们侵略之前，就开始吵着分赃，嘿，仅仅因为纸上的分赃不
均就自己打起来了。结果毁灭了自己。”
纳雅盯着大厦自言自语：“地球人真好笑。为没见到的东西就能自己毁灭自己？星际前么？这么多年我
们都没能超过当时的地球文明？那是种什么样的文明呢？”
“只有无限膨胀的野心才能刺激文明的发展。”
“喂，听起来你对‘野心’很不满意。怎么什么事都要往野心上靠？”
哑人没回答，大步走入张恒大厦。

张恒大厦棕红色的大理石地面基本都被战后重建家园的人橇走，只有
　　　　　　　　四五块残破的石面散落在坑洼的花岗岩地面上。纳雅轻声地说：“真难想
　　　　　　　　象当时的景象。”
　　　　　　　　　　哑人向前大步地走，边向纳雅打着手势：“你真想看么？”
　　　　　　　　　　“当然！”
　　　　　　　　　　哑人回头笑笑：“这个我到是能办到。”
　　　　　　　　　　纳雅兴奋地跟着哑人来到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两张布满灰尘
　　　　　　　　的破凳子和一张只剩下半边的写字台。哑人非常熟悉地推开写字台，掀开
　　　　　　　　台子下一个毫无特殊的地砖，从里面取出一个粒子芯交给纳雅：“这是凡
　　　　　　　　霓麓佳最后一场舞会。”
　　　　　　　　　　纳雅接过粒子芯，转身就跑。哑人拉住她：“你去哪里？”
　　　　　　　　　　“回飞船，看芯棒。”
　　　　　　　　　　哑人伸手取下她脸上一直带着的大大的太空镜，将芯棒插进去交还给
　　　　　　　　纳雅。纳雅接过来带上，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她又摘下镜子寻找播放开关
　　　　　　　　。哑人笑了笑：“思维控制。”
　　　　　　　　　　纳雅吃惊地瞧着哑人：“思维控制？一个翻译眼镜也是思维控制的？
　　　　　　　　你哪里搞到的？”
　　　　　　　　　　哑人指了指铺满灰尘的地面：“坐下看。”然后不再理她，竞自走出
　　　　　　　　去。纳雅哼了一声：“摆酷么？”然后带上眼镜。

　　　　　　　　　　哑人转出屋子，这里早已经没有了供应能源，高速粒子梯不知道卡在
　　　　　　　　哪里。他从一扇残破的窗子出去攀上外面的窗棱，身体直直地蹿起，似乎
　　　　　　　　不含任何重量。他随身携带的飘浮器抵消了凡霓麓佳的引力，这也是在前
　　　　　　　　次战斗中纳雅被连连抛起，而他对加速度却毫无感觉的原因之一。哑人一
　　　　　　　　直飘到了第五十二层。这层楼噌被他用粒子炮打出一个大大的窟窿，哑人
　　　　　　　　不得不承认地球人的科技水平：过了二十几年，这个洞对整个大楼居然没
　　　　　　　　起到任何破坏作用。大楼还是巍峨地耸立着。哑人飘进洞口，他觉得自己
　　　　　　　　心中存了二十多年的疑惑就要揭开了：一个联盟军的日记本上居然会有焕
　　　　　　　　海星最先进的太空光标，这证明在很多年以前，焕海军队中的叛乱者跟联
　　　　　　　　盟是有联系的，而且关系密切。因为那个日记本是联盟军的战斗英雄铃木
　　　　　　　　樱上校的。他从没想过去看那本日记里写的是什么，因为铃木樱不是那种
　　　　　　　　把重要事情记到笔记本上的人。而这里，则是叛军首领啊明格的办公室。
　　　　　　　　　　哑人停在空中细心地巡视周围，粒子炮消灭了啊明格，同时也消灭了
　　　　　　　　这里的一切。但哑人清楚地知道，啊明格当时掌握着一个叫“壑泽”的研
　　　　　　　　究中心，这个研究中心在啊明格叛乱的之前连人员带设备全部消失了。哑
　　　　　　　　人从没有去找过，因为战争时期他一直很忙，战争过后，他认为自己的心
　　　　　　　　已经死去，再没有兴趣寻找任何东西。但自从发现了铃木樱的日记本，他
　　　　　　　　的心就一直在噗通噗通地跳，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啊明格，永远不
　　　　　　　　会忘记那个叫泽格敏迦的歌者。啊明格死了，但泽格敏迦却是失踪的。那
　　　　　　　　个人在哪里？哑人非常想杀死那个人。
　　　　　　　　　　那一定是铃木樱！纳雅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身穿上校军服的
　　　　　　　　姑娘突然出现在录象里，纳雅知道，这一定是铃木樱。

　　　　　　　　　　铃木穿着一身上校军服走进张恒大厦，凡霓麓佳的中心。这是风雨大
　　　　　　　　公依莱为他们专门举办的舞会－－迎接前线幸存的战士们。四周布满着穿
　　　　　　　　着燕尾服和长摆裙的绅士淑女，这里根本感觉不到战争的气氛。每一个人
　　　　　　　　看着他们时，眼中并没有钦佩或祝福，哪怕是厌恶或轻蔑都没有。全是好
　　　　　　　　奇，人类对新奇动物或植物或者是某项新发明的好奇。这种眼光让铃木恶
　　　　　　　　心。她想起跟自己共事一年多的战友，那些死在登肯星上的伙伴。这些人
　　　　　　　　知道什么？！
　　　　　　　　　　依莱穿着凡霓麓佳传统的棕红色长袍迎上来，她有着一张光洁清秀的
　　　　　　　　脸，岁月并没能在她的脸上刻划出任何痕迹，但铃木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
　　　　　　　　兴奋，跟围观者一样的，好奇的兴奋。最让铃木受不了的是依莱看敏迦的
　　　　　　　　神态，即像慈爱的母亲看出远门的儿子，又向闺房的妇人迎接偷闲的情夫
　　　　　　　　。铃木发现蓉菥的脸色也跟自己同样的不好看。因为她们都知道，那是每
　　　　　　　　一个男人都喜欢的目光。敏迦恭恭敬敬地捧起风雨大公藕色的手指在上面
　　　　　　　　轻轻地致过礼，并低着头让大公把象征尊贵和勇敢的天琴勋章挂在自己的
　　　　　　　　颈上。蓉菥和铃木则由凡霓麓佳的太宰蒙奇和太傅周明受勋。

　　　　　　　　　　纳雅聚精会神地观看凡霓麓佳的领主们中尉以上的所有战士们颁发紫
　　　　　　　　星勋章，她深深地感觉到战争的无情和恐怖：一代优秀的文明被毁掉了，
　　　　　　　　战前繁杂的礼节有条不紊，使整个授勋仪式看上去是那么的庄重、严肃，
　　　　　　　　完全能体现出人们对英雄的崇敬。英雄，为什么世界上不再有文明，不再
　　　　　　　　有英雄？纳雅记起自己生长的地方，那是战后少数几个有秩序的星球之一
　　　　　　　　，但那种秩序并不是建立在法律或传统上，而是建立在强权上。她的父亲
　　　　　　　　，一个优秀的战士，率领麾下的勇士们驾驶战舰维护星球的安定，让百姓
　　　　　　　　们能安心地生活，而且，他们还有能力派出战士四处抢掠，为星球积累能
　　　　　　　　源，财富，物资。但他们却从没有想过，也没有能力去积累文明。生存的
　　　　　　　　需要远远超过人们对文明的向往，战后的文明就是抢劫，那是宇宙中唯一
　　　　　　　　有秩序的活动，夺走能源，食物，飞船，从来不夺走人的性命。纳雅无奈
　　　　　　　　地笑了，大家不想杀人么？不是的，是因为死神已经灭亡了，世界上不再
　　　　　　　　有任何能量可以剥夺人的生命。有些人为了这个而兴奋，因为这可以让他
　　　　　　　　们肆无忌惮地战争，抢掠；有些人为此而痛苦，因为他们被斩断了四肢，
　　　　　　　　扔进漫无边际，寒冷，黑暗的宇宙。他们希望自己能死去，可望自己能死
　　　　　　　　去，不想再持续痛苦， 但他们做不到。死亡，有时候是解脱的一种方法，
　　　　　　　　但啊育王与死神的决战却注定了人类永远无法摆脱失望和绝望。

　　　　　　　　　　铃木樱知道仪式结束了，这些人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欣赏前线战士的荣
　　　　　　　　誉，而是为了开一个盛大的舞会。凡霓麓佳，梦幻的国度，来到这里，你
　　　　　　　　就不再有苦恼，不再有忧伤。这里的物资应有尽有，是世界上最富足的星
　　　　　　　　球。人们吃的是全宇宙中最稀有的食品，穿的是古书上记载的古老服装，
　　　　　　　　那么，为什么要发愁？纵使战争已经夺去了几十万将士的生命，那又怎么
　　　　　　　　样？凡霓麓佳已经有四百余年没发生过战争了，无论是谁，跟凡霓麓佳开
　　　　　　　　战，都将背负一个罪名：毁灭宇宙中最完美的文明。所以，没有人担心，
　　　　　　　　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全宇宙最文明的人，是世界的典范，是人类的精英
　　　　　　　　，他们不会有任何灾难更不会因战争而死去。所以，舞会的乐曲悠扬动听
　　　　　　　　，每个人都快乐地拉住身边的战士们听故事般地问这问那。战争，给他们
　　　　　　　　平淡的生活带来了新奇的刺激。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铃木徘徊的脚步。铃木抬起头，那是个三十多岁
　　　　　　　　的中年人，他穿着黑色的吸收服，眼中散发着热情和智慧：“上校。”
　　　　　　　　　　铃木注视着他：“您好。”
　　　　　　　　　　“我叫武云华，是凡霓麓佳的剑士。”
　　　　　　　　　　铃木点点头，天知道在战争之前无论是剑士、术士或歌者，都是她最
　　　　　　　　崇拜的对象。但现在，她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因为她知道，无论是泽格
　　　　　　　　敏迦还是这位武云华都不足以阻挡任何一场战争，任何一场灾难。战争的
　　　　　　　　胜利必须靠先进的科技，卓越的指挥和勇敢的战士。而在战斗中，任何一
　　　　　　　　个普通人的勇敢都不次与这些有着光辉头衔的人，更不会比这些拥有大片
　　　　　　　　领地，出入公爵大厅的贵族们差。可是，这里的人并不关心这些，他们只
　　　　　　　　关心她的美丽。
　　　　　　　　　　“我们去喝杯茶怎么样？”
　　　　　　　　　　“茶？”铃木转向他。
　　　　　　　　　　武云华的脸上流漏出胜利的笑容：“对，茶。传说中的奢侈品。”
　　　　　　　　　　“是那种，随着地球一起毁灭掉的植物？还是一种代替品？”
　　　　　　　　　　“千真万确的茶。事实上早在两百年前，一位叫尊波的考古学家就在
　　　　　　　　太空中搜集到这种植物的孢子，并将孢子带到了这里，交给了当时的风雨
　　　　　　　　大公依琴，依琴大公为了防止天马星其他两族借机发动战争，所以将茶的
　　　　　　　　孢子冷冻起来，并没有宣扬出去。直到依莱大公即位，凡霓麓佳成为宇宙
　　　　　　　　中独一无二的圣地，她才下命令开始研究。本来蒙奇太宰以为这种植物一
　　　　　　　　定要在地球上一些特定的环境中才能生长，但没想到在凡霓麓佳的切尔多
　　　　　　　　那德丘陵的四季带也能生长的非常好。目前人们正在研究这种茶应该属于
　　　　　　　　哪一种类，据古书上记载，地球当时有近百种茶叶，而每种茶叶又因为产
　　　　　　　　地不同，采摘时间不同，制法不同进一步划分为上千种。就连记载中的茶
　　　　　　　　壶也有很多说道，如果谈到柒茶的方法，那就更复杂了。目前我们虽然掌
　　　　　　　　握了种植方法，但在采摘和制炼上仍然存在很多问题，因为关于那种植物
　　　　　　　　的种植，采摘和制炼的记载都查不到了，据说，那是一种被称为‘经验’
　　　　　　　　的东西，一般不会记载在书上或者，非常古老的那个，叫，叫，电子芯片
　　　　　　　　的东西上。好在只要种植环境合适，这种东西就可以生长，没什么特别的
　　　　　　　　要求。但采摘和冶炼却是大问题。柒法和有关茶壶的介绍到是应有尽有，
　　　　　　　　所以，目前太宰最关注的问题就是怎样搞好茶的采摘和冶炼。”
　　　　　　　　　　铃木漠然地望着他：“那么谁的任务是搞好战舰的研究和超合金的冶
　　　　　　　　炼？”铃木绕过剑士继续在大厅里徘徊。她不想回到冰冷简陋的飞船里，
　　　　　　　　这里虽然让她讨厌，但总还算热闹，可以帮助她暂时忘掉战争。
　　　　　　　　　　武云华耐心地跟在铃木樱的身后：“是啊，我们不得不承认边防大队
　　　　　　　　的失败对整个天马星座产生了相当的震动，焕海军的战斗力的确是超过了
　　　　　　　　我们的想象。但事实证明，我们还是有很大优势的。萨哈将军突围和你们
　　　　　　　　铃木中队的幸存证明了焕海军将目光集中在大型战舰上，却忽略战斗飞艇
　　　　　　　　这种小而灵巧的战争武器是非常愚蠢的。盟军有宇宙中最多的战斗飞艇，
　　　　　　　　所以，我们以小克大，以灵活克蠢笨的战术必然会成功的。战争的确是非
　　　　　　　　常奇怪的东西，它最大的坏处是剥夺人的生命；而最大的好处则是可以使
　　　　　　　　人有成就感。比如，你指挥的战斗飞艇中队在战役中因为军种的优势而获
　　　　　　　　胜，年级轻轻做做了上校，这就是战争的优点。谁知道？也许战争结束的
　　　　　　　　时候你已经成为上将军拥有自己的领地甚至星球，建立另外一个凡霓麓佳
　　　　　　　　，那些都是非常现实的事情。”
　　　　　　　　　　铃木抬着头看大厅天篷上的水晶灯，千万片水晶将整个天篷遮掩起来
　　　　　　　　，反射着不知哪里来的灯光，犹如漫天的星斗。地球人到底是用什么技术
　　　　　　　　使这么多水晶片悬浮在哪里呢？水晶片无序地漂浮，撞击，在空中发出清
　　　　　　　　脆悦耳的声音，如同天国中的声音。
　　　　　　　　　　“听说那是一种无重力装置，凡霓麓佳的科学家们已经研究了几个世
　　　　　　　　纪，可惜还是搞不懂那东西是用什么原理工作的。如果我们能找到这装置
　　　　　　　　的工作原理，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制造最先进的战舰，并使每一个人都成为
　　　　　　　　剑士。”
　　　　　　　　　　铃木寻着声音望去，那是个穿棕色长袍的人。他的全身都掩盖在袍下
　　　　　　　　，乍一见到就觉得阴森森的。天蓬上的水晶突然向下飘动，缓缓地在铃木
　　　　　　　　樱身边围成一道光环，蓉菥惊奇地跑过来，水晶越落越多，在两个人的身
　　　　　　　　边形成一片闪光的旋涡，将她们包围起来。厅中人群的目光全被她们吸引
　　　　　　　　过来。依莱握着酒杯的手指猛一用力，水晶杯在她的手中炸开，褐色的葡
　　　　　　　　萄酒粘腻地沾在她手上。依莱转身走出大厅。
　　　　　　　　　　水晶碎片慢慢地聚拢，从铃木和蓉菥的身边滑过，在她们中间缓缓地
　　　　　　　　凝结，最后成为一个大大的淡紫色的水晶块。批棕色长袍的人阴森森地开
　　　　　　　　口：“每一个术士的第一课，就是做一个水晶镜，水晶镜会因为制镜人心
　　　　　　　　术的不同而产生各种颜色。如果水晶镜结成黑色，那么这个人不但不可以
　　　　　　　　学习魔法，还会被当场杀死。所以，术士必须有一颗善良的心。而剑士则
　　　　　　　　不同，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用人类的鲜血建
　　　　　　　　立自己的功勋。因为，他们的联盟当初就是为了杀人而成立。这些人欣赏
　　　　　　　　战争，可望战争，甚至不惜挑动战争。这些人不配去品茶，都应该被吊索
　　　　　　　　吊死，用古老的断头机器砍断他们的脖子，让他们的血流入土地，灌溉阴
　　　　　　　　沟里肥大的老鼠。”
　　　　　　　　　　武云华笑着耸耸肩：“好吧，正直，公正的恩度拉法师，我记得您第
　　　　　　　　一次结水晶镜，是淡黄色的，跟圣者的晶莹透明已经差不多了，怎么这一
　　　　　　　　次反而成为紫色的了？您的心是不是充满了杀人的欲望，所以才会这么血
　　　　　　　　腥？”
　　　　　　　　　　恩度拉哼了一声：“武剑士，我杀人的欲望是因为你刚才的论调而产
　　　　　　　　生的，我并不想杀掉你，所以我的水晶镜是紫色，并不是红色。你该庆幸
　　　　　　　　才对。”
　　　　　　　　　　武云华的身体慢慢挺直：“也许，公正的法师，该庆幸的是你。但是
　　　　　　　　，你虽然让这个盛大的舞会充满了厌气，使我很生气，可也让两位美貌的
　　　　　　　　姑娘欣赏到一出绝妙的演出，所以，我不想杀掉你。”置身与两人之间的
　　　　　　　　铃木和蓉菥突然感到一阵寒冷，这阵寒冷似乎将她们的生命从身体里向外
　　　　　　　　抽走。蓉菥打了个冷战，她的唇开始变色。铃木知道，这是两位超群的强
　　　　　　　　者的对抗造成的，她想伸出手将蓉菥从焦灼的气氛中拉出来，可她的手无
　　　　　　　　法移动，甚至连将自己从冷气中救出的能力都没有。一个人闪入两个人的
　　　　　　　　中间，蓉菥和铃木觉得自己突然可以移动了。闯入的是敏迦，他平静的脸
　　　　　　　　依旧苍白，可他的眼中流漏出灼灼逼人的气势，这气势让武云华和恩度拉
　　　　　　　　的心都是一颤，他们分明地感觉到这个体态瘦削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压
　　　　　　　　力。那并不仅是超凡者的压力，那是一种霸王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