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夫妇俩躺在摇椅上。突然传来一股炒螺丝的香味，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大学里吃的大排档？”男人问，
“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候，大学门口的排档很多，你
们男生经常去喝酒。我们有时也跟着去。”女人答。

男人陷入了回忆中，十几年来的人和事，一一在眼前浮现。
半露天的桌子，简陋的椅子，廉价的啤酒，不太卫生但却
非常好吃的炒菜。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我几乎可以画出来”他说，“我们常去的大排档，是用
兰条子白底的塑料布和毛竹搭的棚，小胖喜欢坐在最里面
的躺椅里，筷子永远有点潮湿的样子，碗很大，但是我们
每次都说菜不够。”

“你那时最喜欢大肠煲，每次都点。你最喜欢油腻的东西
了。”女人接着说。

“大肠煲？不，我最喜欢炒螺丝，加点辣的。我大学里从
来不吃大肠煲的。”

“哈，你还不承认。我问你，你有次吃大肠煲把风衣弄脏
了，谁给你洗的？还不是我。”到底是女人的记性好。

“风衣？什么风衣？”男人更加迷惑了。

“白色的那件，日本式样的，立领的。”女人描述得更加
具体。

男人有点明白了：“你搞错人了吧，我只有一件风衣，还
是工作后你给买的，还是黑色的。我不爱穿风衣，你也是
知道的。一定你把我搞成别的男人了。是不是还瞒着我交
过别的男朋友？”

女人脸上撇过一缕惊恐，不过马上就回复了平静：“年头
多了，我记不得了。不过，我好像没有给你买过风衣。说，
是哪个女人给你买的？工作后？就是我们快要结婚的那段
时间，”女人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一定是她，
你大三的时候就说已经断了，你骗我！”她已经有些发脾
气的样子了，转守为攻的速度非常快，手法也很娴熟。

“不要转移话题。”男人先稳住了阵脚，“你给别人洗衣
服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那件风衣也就是5年
前我刚工作时，和你一起买的，现在还在衣厨里。自己记
性不好，现在你就去拿出来看看。”男人想了想，更加肯
定地说，“是件长风衣。”

“我不去拿，要拿你自己去拿。”女人赌气道，“结婚前
还跟别人一起去逛街，还好意思说我。”

“那你就是承认了？”男的步步紧逼，“你瞒了我很久了。
今天总可以坦白了吧。”

“坦白？你先把黑颜色风衣的问题说清楚，到底是和谁一
起去买的？”

僵持之后，总归是沉默。

女人别过头去，看着远方，倔强地不说一句话。
男人掏出了一颗烟，还没有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直奔
衣厨而去。在底部的箱子里翻找，在旧衣服和冬装的塑料
袋里翻找，过了很久，男人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件长风
衣。

那是一件旧式样的风衣，很久不穿了，皱皱的，有股樟脑
丸的味道。的确是日本式样的，很厚，正面是白的，反面
是黑的，可以正反两面穿。白的那面在下摆附近有个淡淡
的黄印子，看来是洗不掉了。
“原来是这样，我才反过来穿的。”男人喃喃自语。

女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色，说：“不理你，做饭去了
。”说完直奔厨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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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个穿着风衣的过客，一闪，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