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1

新生入学

白文松抗着两把椅走出学校大厅,大厅门外的操场上吵吵嚷嚷的声音从一楼
能传到顶层。明天开始新生就要报到,学生会的闲杂人员自然承担了接待报
名管理介绍学校等工作。今天则是为偶尔早来的少数同学家长服务,安排他
们住宿,吃饭和休息。白文松扔下椅子,用脚踹一踹使它们看起来有个规矩
的形象:“程头,中午管饭不?”
“不管饭咱这儿混什么哪?方老师说了,中午盒饭,晚上大餐。直到周末。
”程宾爬在二楼
的栏杆上看标语挂的直不直。
“这都周三了,怎么才四天啊?下周呢?”
“你太贪了吧?想到下周去了?下周再报到的算迟到。”团委杨老师是大他
们三届的毕业生,一脸青春的朝气和向上爬的欲望,但毕竟年轻好玩,跟他
们打得火热,没事找事总能有什么花花点子搞点经费喝酒。“程宾,你们安
排的乐队怎么回事?这要是有早来的学生,进门连个响都没有?早晨是不是
都没吃饭?就等中午这顿哪?”
“嘿,杨老师您别把我们一颗红心给抹杀了,文松,你去门口告诉鼓号眼尖
点儿,看着老师过来就嘬出点声音,早晨刚他妈敲的时侯还有点力气,这会
儿怎么没气了?连杨哥从那过都没个仪式,这午饭不想吃是怎么的?”
白文松往四周看看,除了自己,到还真没见到什么闲人。这大厅到校门还有
段子路。本来那路两旁都是遮天的老树,把这条宽敞的正街点缀得很有几分
情调,白文松每每换了朋友,头次跟新对像约会的时侯,准走这里,以显示
自己的高雅情调和正人君子不摸黑卡油的作风。但今天这条道来来回回也有
几趟了,他可没什么压马路的闲情逸志。扯过楼梯上靠着的一台自行车,他
蹬着就走。这是团委方书记干学生会时侯买的,这一届届的学生都用了十年
了。他蹬着车来到大门口,四个负责乐队的哥们正哪儿撤得高兴,也不知道
在说什么。白文松扔下车子走到贴有“欢迎新同学”标语的桌子边坐下:“
鼓号,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吧?连书记来了都不动下手,也不知道好钢要用在
刃上?从他妈一大早就傻呼呼敲,给谁听啊?这阵子大家都醒了,书记校长
看完了报喝过了水,正在校园里遛弯找新生家长以示关心,你们怎么就这么
没出息?”
“明天才报到,急什么?我说白文松,你丫从大楼里也不给我们带点水?”
顾铭德,郝劲涛俩是乐队里资格最老的俩混子,因为一个姓顾,一个姓郝,
大家索性用鼓号来代替他们整个乐队。
“早晨不是给了你们一箱汽水外加半箱矿泉水?”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管理那批丫头不刚从你眼皮底下走过去?光知道跟晴
晓打招呼,不想着她们从这儿过,我们哥几个还哪里有矿泉水剩下?”
“就对付汽水吧你们。奏乐,主任转过来了,你们几个戴上眼镜行不?别这
儿装绳子妄图勾引新入校的纯真少女。盯着点老师。新生开大会大家都有票
,到时侯在慢慢找。”
系主任姓蒋,五十几岁的老太太,对学生不苟言笑。尤其对校学生会的学生
最看不上,因为她前两年争夺院长宝座败给了现任院长“鲁讯他弟”周盛仁
。所以领着企业管理这个大系跟学校分庭抗居,她老头子是省里的实权人物
,就算鲁讯本人来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这使得蒋老太很固执地痛恨校属的
所有机构,甚至连校会都没能幸免。
白文松也知道自己倒霉,上高中时侯在校学生会干,经常可以跟校长书记坐
对面,很吃了些香,所以就以为这大学里坐在学生会也可以找到机会帮校长
跑跑腿刷个房子。哪里知道,系团委形同虚设,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所以系里学生会几乎是党委主抓的。系党委的钱堆出来能把一活人埋死不说
,系党委书记的资历水平可是比校团委的那群年轻老师要强上一百倍。而校
学生会大事管的多,忙前忙后,校团委的资金虽然也不少,但每次活动的开
销也是不可低估的。最主要的,混在这里,除了团委的老师跟你称兄道弟以
外,学校的实权派是根本就接触不上的。没有哪个学校的领导来关心你的才
能和水平,除非你有机会表现给他看。所以无论是考试的成绩还是毕业分配
的前景,系会都比校会要强的多。

蒋老太对乐队的几个人着实关心了几句。因为乐队是校音乐协会的人,跟他
们学生会说是从属关系,其实经常参加各位老师连带家属的婚礼活动,不但
蹭吃蹭喝还能混俩钱花。所以在学校一向风评颇佳。而蒋老太转过脸对着白
文松的时侯,满脸的慈祥鼓励立刻化做了阶级斗争,两只眼睛把白文松从头
发到脚看了三四遍,白文松心里就骂自己看着这老太了怎么不借拿水的机会
走开?蒋老太开口了:“你怎么不到系里来帮帮忙?你们这些活动能力强的
人都往学校靠拢,系学生会遇到接待新生这样的大事根本就处理不了。你毕
竟是系里的学生,做事要分清楚里外。”
白文松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扑通一声落回肚子里。说实话,从他摸清学校派
系之后就一直后悔两件事:第一,不该找区委团支部书记,自己的表哥帮忙
介绍入学生会;二,不该,绝对不该进校学生会。因为这系里总有个大事小
情的,所以这系学生会再怎么是后娘养的,也有为实权领导服务的机会。最
起码,也有机会给教课老师递几张本校或外校的舞票,顺便请老师吃吃饭蹭
蹭酒联络感情外带套套考题。
蒋老太跟自己这么说话,那肯定是系里忙不过来,甚至罗娟那丫头可能把事
情搞的一团糟。这各系有头脑的,踩错了校学生会大门的战友都在采取一脚
两船的逾徊政策,可大部分都因为系里强大的组织而没能得逞。白文松因为
蒋老太对系会的强权镇压而根本就跟系里搭不上边,这次老太太亲自发了话
,那可以算是他有了挽回错误的机会。他从凳子上跳起来:“我这就去。您
看哪儿缺人?”
蒋老太叹了口气,这系里的老师架子都大,除了四个辅导员和一个团委书记
外,跟本就没人动动。而这期系会的会长罗娟除了学习好什么都不懂,系里
去年竟然一整年没组织任何学生活动。所以到了这运用个人媚力扇动同学积
极性的关键时刻系里竟然找不到任何人。她甚至宣布了如下口头指令给各班
辅导员:企管系急征本系义务服务生,管午饭,甚至有跟系领导共进晚餐的
机会。可传达下去,也没人来。这学生虽穷,但也还没穷到为两顿饭抛头漏
面的地步。这时侯靠的全是面子人情。“哪里都缺人,小白呀,你去张罗一
下。招待新生可就全靠你了。系里掉拨了六百元,两台大客车,你可别给我
们丢脸哪。啊。”
蒋老太最后这个充满母爱的“啊”字,没让白文松当场晕倒。虽然他白文松
不是什么趋炎附势的小人,可这个机会也等了很久。白文松一口答应,等老
太用怀疑的目光上下再打量他一遍:“这运动服多久没洗了?去洗洗,回头
你跟罗娟商量一下,那钱怎么用。不要花过了头。这可是大开销,比学校的
投资都多。”老太最后这句话的尾音交代的很清楚。然后慢慢地踩着官步走
了。
白文松拍了拍郝劲涛:“听见没有,你小子要想考试及格,就跟我走。老鼓
,不是兄弟不仁义,您这摊子,再码人吧,小号我提走了。”
顾铭德吐了口痰:“你丫遇到这种拍马的机会,第一个出卖的就是兄弟。滚
吧。”
白文松叮嘱郝劲涛再码一批吹号敲鼓的弟兄就蹬上破车子回到楼里找罗娟。
转了圈得知罗娟因为无法胜任这一艰巨而光荣的任务,跑回寝室去了。估计
那儿哭哪。

程宾把手中的水放在桌子上:“我说大鼓,你也太不象话了,这一大早晨把
三天的水都拿走了,你这怎么还要?当这儿是自来水公司?”
“你他妈能不能少放点屁?”顾铭德不太高兴地翻翻眼睛,“喝你们两口水
看你这么不高兴。人家企管出六百大元的活动经费来接新生。咱整个学校才
洒了四百块钱,还跟尿血一样费劲。”
程宾抬头瞧了瞧他:“企管接什么新生?”
“人家蒋老太不用你们拍马屁,找了两台车呢。”
“操!这白文松也他妈弱智一个,他们企管这么打的事他都不知道,还混个
屁呀?你叫他过来,我劝他转系算了。”程宾这句话里面有着深深的语气,
很多人都听得出他是在讥讽白文松跟系里关系不好。
几个同是来自企管系的同学有点挂不住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系跟你
们不一样,跟了你们校会,也算我们失足。你就别臭美了。”
顾铭德嘿嘿一声冷笑:“程宾你做为一个会长,能不能装出一副十分大度的
样子?白文松被蒋老太掉走了,我看你这次怎么办。”
程宾一把抓住他:“什么?蒋老太恨不得杀了他,找他干吗?”
顾铭德指了指矿泉水,程宾挥挥手:“瞧你这点出息,没问题,你们都是大
音乐家,我得罪不起。白文松怎么回事?”
“蒋老太来找他,把他当场擒获了。估计是罗娟那丫头掰不开镊子,蒋老太
急了。嘿嘿,嘿。”顾铭德干笑几声,弯腰搬起了矿泉水,“这箱我可都拿
走了。明天来的人多,你可得给我两箱。”
程宾没说话,转身刷标语去。顾铭德晃晃悠悠地走远,程宾抿着嘴不说话。
事实上他们过了今年就要下去实习了,这一年是他们跟老师接触的关键。能
不能留校,可就看这三百天了。白文松来自农村,至于他家里到底是什么背
景,谁都搞不清楚。有人说白文松家一贫如洗,出门种地都没条象样的裤子
,有人却说他家是新一代大地主,良田万顷还要多几亩自留地。早在入大学
前就有了童养媳,在大学里跟丫处过的女孩子都遭过他的毒手。但具程宾的
观察,这些都是同学们猜测的。他认为白文松家里不穷也不富,是个普普通
通的农村孩子,还很够意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唯一跟程宾有冲突的
,就是他也有留校的想法。这个学校里能留下来的人太多了,光教师子弟,
在他们这届里就有三个。加上市里一些有根有蔓的公子哥大小姐,向程宾这
种普通家庭里出身的孩子和白文松那种农村户口,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但
他们都在准备将这种不可能变成可能。因为商学院的名头听起来满响的,在
这个投机倒把合法化的年代更着人注意,似乎进了商学院学过习就能成为先
富起来的那一代人。可惜,事实上他们一没资金,二没经验,毕业后停薪留
职的师兄们不是跑到深圳去当了端盘子的,就是在商海里受骗上当被活活淹
死了。所以,出去闯天地的故事早就告以段落,他们这批人还是瞧准了国家
的铁饭碗。国家永远不缺指手划脚的人,向白文松学的什么企业管理,出去
了不被别人管已经是谢天谢地。白文松为什么不去回乡建个乡镇企业?这样
他也能学有所长么。何苦跟大家争这三两个有限的名额?程宾叹了口气,无
论谁想留校,企管系这个要人最多的全校第一大系都是不可忽视的目标。
杨老师叫:“程宾,刷完了么?”
“噢,刷完了。杨老师,这白文松一跑,咱们的车怎么办?别脱扣了。”
“白文松跑哪儿去了?”
“回系里帮忙接新生了。听说他们系播了六百块呢。这小子可别把咱们的车
也送了出去。”
“不会吧?他们出什么车?学校不是统一接么?等会儿白文松来了你让他来
找我。”
“哦。”


罗娟在寝室里蒙头大哭,这是她上大学两年来头次知道什么叫挫折。在这之
前,她可是学校最出名的人物。这人一旦出了名,多少就有那么点傲气,虽
然她在寝室里和班级中并没有真的得罪谁,但也没跟什么人处好关系。这关
键时刻一到,同寝的几个虽然答应帮她接待接待女同胞,但只能每人半天。
早不过十点,晚不过三点,还不能影响学习。寝室算上自己才六个人,怎么
排,都排不满。而男同学那一块根本就没人。罗娟不记得自己跟哪一个男同
学说过什么话。她正在发河,有人敲门。二姐边帮罗娟抹撒头发安慰她边问
:“谁呀?”
“白文松,请问罗娟在么?”
罗娟立时就像小孩子听到“麻猴子来了”那样豁然止住哭声,紧张地爬起半
个身子。这白文松在学校两年换了不下十个女朋友,据说他还专门打击那些
心高气傲的,为的是给被拒绝的男兄男弟报仇。可也就那么怪,无论这传闻
是多么的真实,就有那前仆后继的女孩子挺身而出。罗娟知道这样传奇性的
传闻对女孩子的诱惑远远超过成打的玫瑰花和半斤一封的情书,她自己就对
这个白文松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不知道万一哪天这只摧花狼找到自己身上该
如何处置。其实她更关心这人是怎么追求女孩子的,为什么恶名在外还有排
着队去跳江的杜二十娘。二姐的脸咣当就沉下来了:“不在!”看来并不是
所有的女孩子都对狼这种动物充满爱惜。
白文松站在门外发了阵呆,眼看时间不多,这可怎么好?“那您能帮我传个
信么?就告诉她蒋主任吩咐让我找她商量接新生的事。”
罗娟看了看二姐,二姐笑了,原来是自己想拧了,还以为那狼往这里伸手:
“知道了,你去系里等会儿,我就去找她。”
白文松无可耐何地回到主楼,刚才系办公室里除了认真看报轻松愉快的团书
记就没别人。辅导员们都在忙着去寝室分床,看卫生情况。而团书记看报跟
蒋主任的发愁成为鲜明的对比,白文松想着有点出神,似乎想到了很重要的
人生哲学但那闪光的一页却被资本论盖住了看不到。但别管怎样,发愁和不
发愁这两种感觉他肯定就不一样。白文松放弃思考,在脑袋里迅速想了几个
平日混的不错,还满有扇动力的几个人,其实这接新生的事只要有十来个人
就足够了,怎么系里连十几个人都找不出?程宾叫住他:“白文松,你他妈
一眼盯不住就出事。司机那边你快去找刘科长定下来,明天别脱扣了。”
“丫他妈自己忙吧。我被蒋老太抓了苦功,没空理你。”
程宾嘿嘿冷笑两声:“操,谁不了解谁呀?不是罗娟找你英雄救美吧?蒋老
太不吃了你就算不错了。”
“哎,你可别造我谣,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你是大主席她是小主席,按劳
按需可都该分给你,我轮不上号。”
“那可就没什么商量了,如果你是重色轻友,那还可以理解。我心甘情愿自
己跑去,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可不接受任何其他借口,你先给我敲定再
说。不能为了你自己的前途就把哥们卖了吧?前途值几个钱哪?”
白文松烦燥地挥挥手:“友情值钱,我去。”他叫过两个跟他一样寻不着归
根的飘流系友,嘱咐他们去码人,二十个左右,不要太多了。然后到后院车
库去找刘科长。刘科长是退武军人出身,平时安排给学生会出车难免要跟着
他们喝上两杯。白文松除了见蒋老太外,跟谁都是连吹带捧,见面自来熟,
混的比亲戚还亲戚。所以这外交公关从来都是他出面。

罗娟迅速地洗脸梳头,照着镜子开始细心地描绘未来。二姐摇了摇头:“那
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你们就一个跟一个地捐躯?”
罗娟笑笑不说话。其实白文松长的虽然很着人喜欢,但这个学校里像他那副
德行的男性还是随处可见。只是,很多女孩子都想知道为什么他会甩了一个
又一个,而又总能有人冲上去。所以她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拿了本资本论
走出门去。一路上她把白文松的过去和现在很想了一番,但却没想出他有什
么特别之处。进主楼的时侯有个男同学叫住她:“罗娟,你把白文松就这么
拉走,可太不给面子了。”
罗娟瞪大眼睛很奇怪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话?她依稀记得他是校学生会的会长
。白文松明明是蒋主任找来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哪?她没理那个稀皮笑脸
的人,走进系办公室,团书记还在盯着报纸。罗娟问:“陈老师,白文松来
了么?”
“他去你寝室找你去了。哎,罗娟你瞧,方辉又上报了,你们怎么吹了呢?”
罗娟一怔:“方辉?又上报了?他总上报么?”
团书记乐了:“向他这种人,不上报才是怪事。你学习不错,看得出你这位
白马王子用的是什么经商术么?”
“什么王子?是骗子。他除了骗人还会什么?上报纸还不是为了扩大声誉,
他有什么声誉?”
敲门声响起,罗娟拉开门,白文松汗流满面地站在哪里:“呦,你来了。”
罗娟点点头:“你找我?”
白文松隔着罗娟的肩膀探头瞧了瞧,见团书记还在:“陈老师,罗主席,蒋
主任让我来问你们新生报到的时候我能做些什么。”
团书记的目光从报纸转回来,他发现这个白文松的嘴是不错:“你来的正好
,我们缺人手。”
白文松吱了吱牙,跟着罗娟走进屋里:“我刚安排了百十来号兄弟,您就吩
咐吧,都干什么?”
团书记吓了一跳:“用不着那么多,有十几二十个就够了。”
白文松发现他真没有幽默感,就收起嘻皮笑脸:“那好,我等会儿选几个能
干的。”

第二天一早,白文松为了不使这次表现出现任何以外情况,亲自领人跟着客
车来到车站。蒋主任居然不辞辛苦也起了个大早跟来了。一下车,他们发现
自己还是来晚了,学校的大旗已经在程宾的亲自指挥下支了起来。白文松见
了程宾他们的架式,就乖乖地缩回头,给司机张老三递烟。张老三名叫张大
勇,跟白文松最谈的来,后面那辆车上的李志也是刘科长特意派给他的。白
文松跟张老三说了几句话就跑到后面把李志撤了过来。三个人守着吃喝开始
扯蛋。蒋老太见他没下来让罗娟上来找,白文松指了指两位司机大哥就此蒙
混过关。蒋老太当然明白司机的重要性,好在人手也够,就指挥着树起一面
更大的旗子摆出架式跟程宾对着干。
程宾往这边瞪了半天的眼睛,瞧见了藏在车里的白文松,他躲着蒋老太摸过
去:“三哥,李哥都来了?白文松你丫够不够朋友?整出那么一杆大旗,杨
老师脸都绿了。你不打算混了是不是?”
“这也不能怪小白,”三哥说话了,“你瞧没瞧见蒋老太那架式?小白见了
你就直个劲地跑,你可不能冤枉他。”
“三哥这事不是我说呀,我们不抵他,考大学分高,混了个好系。我们这可
都是提着脑袋给领导办事。我还指望留校呢,丫拉出这么一批人来帮蒋,蒋
主任斗法,回了学校我们都得被校长记一笔。”
李志跟程宾可有点处不来:“你他妈哪儿这么多废话?这领导间没矛盾也给
你挑出矛盾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哥儿仨聊的高兴呢。”
程宾只得又回到他们那堆人里。
十点多的时候,连人带行李装了车人,白文松借口说回学校看着那边,陈书
记一个人怕忙不过来。蒋老太正招待学生高兴着,就放了他一马。白文松塞
给李志和张三各三十块钱,李志拍拍他肩膀:“放心吧老弟,哥哥今天给你
盯着。”
白文松谢了上车,车里除了迟雨华一个兄弟,别的可就都是新生了。迟雨华
瞪着眼等白哥说话,白哥正琢磨对不起程宾没理他。迟雨华扯扯他衣角:“
白哥,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你说吧,算组织锻炼你。”
迟雨华脸憋得通红,挤了半天挤出一句:“旅途辛苦了。”
白文松觉得这话说的不错,就闭上眼缓觉。早晨起的太早,加上心烦,他真
懒了。一位学生家长探身给迟雨华递烟,迟雨华推了半天没推开,又扯白文
松。白文松无可奈何地睁开眼:“我们不抽,司机大哥辛苦了,您给他来一
根吧。”
那学生家长听了这话便把整包烟都塞进他手里:“对,对,都给师傅。”
白文松把烟交给三哥,三哥特意回头道了声谢,好在没什么横穿马路的小女
孩红绿灯也没出什么事。“您贵姓?”白文松强打着精神跟家长招呼。然后
问了其他人。这车人一共十二个学生,二十四位家长,到全的很。白文松记
得自己上学的时候可没人送:“没事,学校都安排好了,寝室我也看了,都
很好。你们就放心吧。”
家长们的脸上挤出几丝笑,却压不住更多的焦虑。白文松很愚蠢的问了他们
都有没有住下一类的话。然后告诉他们会把他们直接拉到寝室安顿下来,然
后他们还要去前厅登记交学费。他觉得脑袋混浆浆的,烦的要命。虽然他一
向对自己的组织能力很自满,可这次他却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他记得自
己一向很讨厌蒋老太的,怎么她一句话就能给自己这么大的干劲?是不是自
己真的很势力眼是个卑鄙小人?这种思考他可从来都没有过。他一向认为自
己是个公平的人,对别人公平对自己也公平。可这么明显的顺杆爬,还搞的
朋友不高兴,他可真没了主意。

林晨静走出车站,哥哥林晨光在她身后提着两个大大的箱子四下里张望:“
这荽人死哪儿去了?不是说来接我们么?”
何承力指着远处的大旗:“林晨静,看咱们系来接了。”
何承力是他们在火车上认识的,林晨光烦他烦的要命,这个何承力跟他妹妹
聊起来没完,但还不是心存异念的那一种。与其说有人妄图勾引他妹妹让他
烦恼,到不如说何承力瞎哄哄地看不出他妹妹有多漂亮更让他生气。他挥挥
手:“你去吧,有人来接我们。喂,到了学校你别说你认识我妹妹。”
何承力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噢。”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脸上像
被打了一巴掌,也许因为自己是农村人吧?
林晨静瞪了哥哥一眼:“说什么哪?何承力,到了学校找我。”
何承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点点头向飘扬的大旗走去。
林晨静叹了口气,抻直脖子在停车场上找人。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她的目
光:“小静,光哥。”
林晨静一把抱住他:“吓死人哪你?”
贺晨武笑着抱起她,把她高高举起:“我可真是想你想得要发疯。”
林晨静啐他一口:“瞎说。这是表嫂吧?”
贺晨武笑着点头:“还差点,齐颖,这是表哥晨光,表妹小静。”
齐颖白了晨武一眼,跟林晨光打了个招呼,就拉过晨静问寒问暖,并取出一
条十四K的项链挂在晨静的脖子上。晨光问:“武子,出什么事了一定要我
来?我爸急的要命,让咱们快谈,谈完马上给他去电话。”
贺晨武挥了挥手,有人接过林晨光手里的提箱。贺晨武这才注意到箱子的型
号:“呵,我以为你这些年酒色淘空,怎么还拎得这么重的箱子?”
“还不是小静?什么都不肯丢,我说到了这边再买,她说什么都不干。别管
他。我跟你说武子,你可得派个人把小静看住了,我妹妹这么漂亮,难保没
什么人打咱们家主意,劫色又劫财的。那可就亏大发了。刚在车上就一农民
兄弟俟机下手,被我严辞拒绝了。”
晨静白了他一眼:“瞧人家给你吓的。还好意思说?”
“从小你就欺负老实人,什么时侯能改改这流氓作风?”晨武笑着攻击表哥。
晨光摇摇头:“我就觉得老爷子把她送这儿来念书就是错误,我们那里的学
校也不错啊。武子你留神,现在女权组织很猖狂,反正这麻烦是交给你了。
哎,弟妹你别皱眉,哥可不是说你啊,我们哥儿几个从小逗惯了。”
齐颖微笑:“没事。你们都累了吧?别站这儿聊,回家再说吧。”
大家来到车前,林晨光趁着贺晨武给妹妹开门的时候小声问:“怎么还差点
?你不是从良了?”
晨武笑着给了他一下:“回头说。”
晨静皱起眉:“你们叨咕什么呢?”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家长们都很会看风水,纷纷跟迟雨华攀谈,但迟雨华往往是问三句答一句,
没说话脸先红。车上的人只好相互聊起来。一聊之下,免不了找到了同班同
学或同学的家长,这一届四个班,车上十几个学生,没有同班的才怪。等他
们认清了同学更认清了老乡之后,车也到了学校。白文松跳下车,跟团书记
交代一声就蹲在一边抽烟。郝劲涛吹了几声欢迎号,凑过来:“怎么了?听
说你今天英雄救美,是不是让美人骂了回来?”
“丫别烦我。程宾说我翘他行。”
“他他妈的嘴里乱放屁,你不去行么?不想毕业了?呦呵,这老弟可真瓷实
。”
白文松抬头瞧了瞧,那是一个背着铺盖圈的学生,心情更坏了。那学生并没
有家长护送,跟他当初来这里上学的打扮差不多,也是中山装,三劲鞋。只
不过这学生的一身衣服都是新做的,很看得出他或者他的家长对孩子上大学
的在意。白文松觉得自己是变了,变得开始怀疑自己。只不过一天的时间,
难道自己长大了?白文松吸了口气站起身向那个认真地盯着系牌子的学生走
过去:“你好。”
那学生对他一笑,点点头。他笑的很热情,但没什么生气:“你好。”
这更让白文松想到了当初背井离乡的感觉:“你是企管的学生么?”
他又点了点头,并取出了交学费的收据,这证明他已经签过到:“这是三寝
么?”
白文松点头,回到团书记那里取过名册:“你在哪个班,叫什么?”
“四班,赵家臣。”
白文松找到了他的名字:“你在4567。跟我来吧。”他伸过手去要接赵家臣
的行李,赵家臣摇头:“没事。”
白文松笑笑,领着他往楼里走。这场面看的郝劲涛直咂舌头:丫他妈怎么这
么好心?白文松边走边问:“听你口音是北方人?老家哪里?”
“黑龙江。”
“没看到接站的车么?”
“我早到了。”
“噢。”白文松应了一声,也许他家里人送他来这里后就回家了吧?“你父母
哪?”
“他们没来。”赵家臣在他身后似乎看出了什么,“我一人来的。”
白文松领他进了寝室,在床头上找到了赵家臣的名字,不由回头看了看他。赵
家臣看起来不像什么有背景的人,但他的床居然安排在最里面靠窗的下铺,床
边还放了一个单人带锁眼的课桌。看来他跟自己的背景可不太一样:“你这床
不错啊。”
赵家臣点点头,放下铺盖卷:“您贵姓?”
“免贵,我姓白,白文松。高你两届,你好好休息,过会儿东北老乡就会来找
你,会给你介绍很多好玩的地方。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我在学生会工作。”
“谢谢。”赵家臣又漏出热情的笑。这种笑经常挂在白文松的脸上,所以白文
松依旧看得出他的孤独。想当初他白文松就是靠这种孤独的笑容吸引女孩子的。
白文松叹了口气,因为这种想法更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坏人:“我去接待别人,
你收拾一下吧。食堂在后面,你出了门往左转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开饭时间是
十一点半到一点半,你别错过了。”
赵家臣又道过谢,白文松对他笑笑走出门去。下了楼,白文松再次拿起报名册,
希望看出点什么名堂,果然,在赵家臣的名字后面有他的考学高中,竟然是本
市重点中学六中的高材生,考了532分。白文松在心里自哀自怨自己的一厢情
愿,居然会有如此愚蠢的怀旧心态。郝劲涛又靠过来:“文松,瞧!”
白文松无聊地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次郝劲涛到没算大惊小怪。两辆黑
色的皇冠轿车载着一路的尘烟开过来。团书记坐在椅子上喃喃地叨咕:“看来
学校是该修柏油马路了。这灰怎么这么大?”

初次见面

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大汉走下来:“请问这里是企业管理系的
接待处么?”他边问边看牌子,看起来他到认识字。
团书记把所有学生都甩在身后,带头冲到车前:“是的,我是系团委书记。”
他这个举动使得白文松突然释怀:不是自己变了,而是人都这样。于是白文松打
算再到车站去看看,在蒋老太身边漏一面。就在他站起身想到车上去找三哥的同
时,他的两只脚却牢牢地定在原地。车上下来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如果
这时候谁对白文松说上大学的女孩子没一个漂亮的,白文松会用种过地的拳头会
打掉他的门牙。
那女孩显然不是白文松原意甩掉的那种平时板着脸一服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学生表
情的那一种。她的脸上有纯纯的微笑,让人看到以后能忘记南方夏季的炎热,她
的眼如深深的湖水,给人一种透心的清凉。白文松没有看她第二眼,一步串上了
客车:“雨华,跟我接人去。”
迟雨华几乎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没盯着女孩流哈喇子,时刻等着党中央下达作战
命令的人。他也跳上汽车,张老三踩下油门,车轮掀起一片灰尘给刚下车的那些
西装革履的汉子来了个下马威。先下车的那个大汉愤怒地盯着客车开走,没有骂
出声来。张老三在嘴里骂了一句:“妈的,上这儿来装个鸡巴毛?”
白文松抓过他扔在机器盖子上的香烟:“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就是瞧不惯这一套。有两个臭钱,妈的了不起么?”
白文松笑笑,吐出口烟:“快中午了,该吃饭了吧?看来这批学生到不着急报到,
不像我们那阵子、、、、、、。”他闭上嘴巴。迎面李志的车开过来,连车棚上
都架满了行李。张老三吱牙一笑:“可得快点,不然老蒋太太又要损人了。”
车站堆着上尖的行李和拥挤的学生及家属。白文松一句废话都不说,跟大家一起
装车。蒋老太焦急地走来走去:“早知道叫三个车好了。这大李子说什么都不给
我派车,学校要这么多车干么?他们几个系加一起也没我们这儿人多呀?这不是
让我好看么?”
白文松生怕她连李科长一起怪上:“蒋主任,没事,我们多跑几趟就好了。”
蒋主任点点头:“你回来就好了。我还找人打电话让你一定回来呢,可系里没人。
真是的,这人都哪里去了?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坐班。我就说这大学老师不坐班的
规矩就是不好。建议改掉,可也没人重视。”
白文松麻利地把车棚上的行李系好:“我们马上就回来。”
张老三推他一把,把他从司机门塞进去,自己也爬上车:“你跟她也能说这么多
话?你小子这多嘴的脾气是改不了。”

忙忙碌碌的一整天,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大家算清静下来了。虽然一定会有坐夜
车的学生来报到,但那些人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白文松跟司机和兄弟们坐一张
桌上喝酒,张老三和李志都劝他去跟系里老师们凑凑,他摇头:“累,过去还得
应付他们。”
撞过钟就不要和尚,这是中国的传统,所以并没有老师来叫他过去。罗娟在刚坐
下的时候来叫过他,但现在正忙着跟蒋老太说话,自然也就顾不上他。白文松瞧
了瞧桌上的哥们:“谢了。”
大家一饮而尽。接着就是吃菜聊天,把张哥和李哥哄好。吃了一会儿,白文松叫
过来自沈阳的于阳:“4567有个叫赵家臣的,是你们东北老乡。”
于阳一怔:“几班的?”
“三班吧?还是四班?我忘了。”
于阳发了半天呆:“白哥你没整错吧?老弟我可是有过目不忘之才,怎么就不记
得有这个人?你可别打击我自信心。”
“他人不错,本市考来的,五百三十多分还是个高才。你们东北同乡会都五大三
粗的,只看升学学校,不关心种大豆同胞。我问过的。”
“嗯。你居然有空跟新生聊天?雨华可是刚说过你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锻炼锻炼也是党的栽培。”
“栽培什么呀?你可还没入党呢,懵我?我了解你就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
“少在这儿咧咧,我才是根红苗正的无产阶级。别忘了。”
于阳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了看他:“白哥放心,您的希望就是对我的命令。”
白文松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怪,怎么对这个赵家臣这么关心?赵家臣的确有引
人注意的地方。但那个学生到底哪里吸引人,他有点说不清楚。酒足饭饱之
后,他格外谢了张老三和李志,并塞给他们一人一份纪念品,那是几年前系
里组织活动时剩下的盆碗饭盒一类的东西,扔在团书记的柜子里好久了,下
午特地给他翻出来的。那时候团书记还是个小辅导员,满腔热血,这种小事
居然能记住这么多年,可见如今他的奋斗精神跟当初差着十七八个档次。
大家在寝楼门前散伙,于阳有白哥的吩咐,何况眼看着跟系里能搭上边,自
然义无反顾地亲自去四楼新生寝室。寝室里安安静静的,这让于阳回忆起去
年刚入学的时候他们寝室的人也是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就装出老实孩子的模
样翻出课本来预习功课。而如今,除了考试前两周,他几乎都不翻书本,扑
克早就代替了那种催眠的纸张。敲了敲门,里面不知是谁壮着胆子说了声请
进,于阳走进门去:“请问赵家臣在么?”
一个学生从床上坐起来:“他不在。可能还没来报到。”
于阳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之间相互还不熟悉,于是就说声打扰便走了。

何承力一向受不了寂寞,反正白天已经相互通了姓名,便坐起来跟那个回话
的寝友聊天:“吴翔,那个靠窗的床是谁的?帐子支上人不在啊。”
吴翔走过去在床架上瞧了瞧:“名字撕下去了。这人不一般哪,还有张桌子。”
“嗯,看来是市里的吧?今晚看来是不回来了。就咱们两个。你老家,西安
怎么样?听说可是有名的贼城。乱哪。”
“还好。反正出门注意点就行了。广州哪?”
“我们那里也乱几次革命都从哪儿起来的。咱们寝室可够清静的。听隔壁乱
的。”
“明天就好了。”
门被推开,赵家臣走进来,他看了看屋里的两个人点点头。何承力问:“赵
家臣?”
“嗯,你哪?”
“何承力,刚才有人来找你。”
“找我?谁呀?”
“他没说。你口音像北方人哪。”
“黑龙江的。你是,广东的吧?”
何承力高兴了:“是,去过?”
“嗯。”赵家臣转过脸看吴翔,“你叫什么名字?”
“吴翔,西安的。”
“我估计你是。”赵家臣在口音里夹上西安味。
“你说的不错啊,也去过?”
赵家臣笑笑:“去过。你们那里不错。”
“你可真会说话,我们哪儿可是有名的贼城。”
赵家臣心说,我就是贼。在你们哪儿还偷过呢:“全国哪儿不乱哪?头天来
习惯么?”
“还行吧。这儿你来过么?”
“我在这儿念的高中。”
“你怎么哪儿都去过?”何承力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问出来今晚
都可能睡不着觉。
“我喜欢到处走。你们老乡没来过么?”
“还没有。听说这里有同乡会,可能明天能来。刚才来找你的那个人也是东
北人,可能是你老乡来看你吧?”
赵家臣心里有事,但他认为自己在这里要有四年漫长的学习时间,早在两年
前他就决定做个正常的学生。下午吴经理告诉他林晨光亲自送妹妹晨
静上学,他认为林晨光是来跟贺晨武讨论怎样对付郭辉的。郭辉这个人好大
喜功,这么大张旗鼓地作事,早晚要扯到自己头上。那时候,想不跟晨升对
着干也不行了。到时候在说吧:“可能吧?就咱们仨?”
“对。你父母都在市里?”吴翔对他的那张桌子显然很感兴趣。
“不。”赵家臣皱了皱眉。自从两年前他给家里邮了东西后,母亲就病了,
凤院终于说动了父亲,请了母亲去凤院使他们母子见了一面,还帮他搞到了
这座城市的户口,让他上了重点中学并派吴世宁帮他开了家进出口公司。凭
借家在山里的便利条件,他很自然的成了这里最大的毛皮出口商。东山则通
过他的公司出口粮油,进口些下水。赵家臣在一开始就知道东山是借自己的
名在这里站脚,因为很多人都在盯着东山的一举一动。好在他赵家臣也不是
什么无名之辈,更有很多有钱的理由,所以还没太引起别人的怀疑。但这次
晨升公司派了总经理来,则一定是因为前两个月方辉跟晨武的明争暗斗中使
晨升公司在这里的投资面临崩溃。话说回来,方辉这一仗胜得的确有水平。
贺晨武从纺织四场搞了批出口转内销的布料,所谓出口转内销,就是质量不
合格被打回来的。然后通过第一服装厂加工了一下,就打起出口转内销西服
的牌子来
到处卖。百姓一开始还不太认,所以晨武很费了力气在报纸电视上做宣传打
广告。这样宣传了一个多月,终于有那么一周,晨武市场上所有的西装突然
爆热,销售一空,甚至还有人问订货批发的事。晨武索性随便进了一大批布料,
照原式样加工,一下投进去八十几万,生产了成顿的西装准备派人先做本市
再推销到外省。这里是中国纺织业的龙头城市,这里流行的东西一定销得出
去。可晨武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成货的同时,全国上下已经流行起纺织四
场出口转内销的西装,而等到他的服装制品再次推向市场的时侯却被百姓称
为假货。
的确,出口转内销的布料虽然不合国外标准,但毕竟比国内的要强。可是如
果市面上没有真货来对比,老百姓也不可能说他卖假货。
晨武命令人卖了件“真货”来跟自己留下作样子的那件对比,发现不但料子
一模一样,连做工也一模一样。晨武的四万套出口转内销的西装就要砸在手
里,八十万元的成本几乎是晨升公司在这里的全部投资,如果这次砸了,那
么晨升只有宣布此次扩展失败,退回自己在深圳的老巢。

林晨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是这样啊。是这样啊。”
贺晨武已经打发齐颖带着晨静出去,这时侯的他跟本看不出白天那种豪情万
丈,意气风发的模样。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烟,似乎连灵
魂都漂到九霄云外去了。晨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无精打采的,咱们家什
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个干么?这就是竞争。改革一步步深化,做生意
的越来越多,当然会有竞争出现。其实国外这种情况多的很,你打开市场,
别人来分好处。你想想,你那阵子西装卖的好,广告做的响,自然就有人来
仿照。这种借东风的事,我们不也干过么?做这种事的人不可能像你一样大
张旗鼓地干。所以你别怕,就算在本市有什么上等货顶了我们,他们也不够
占外地市场的。你马上安排人到北边去促销一下,如果方便的话,你去北京
先住几个月,把东三省和西北的市场攻下来。能出多少货,就出多少货,赚
钱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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