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6

有人敲门,林晨光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别进来!”
林晨静不高兴地推开门:“嚷什么?跟谁生这么大的气?武哥怎么了?受了谁的气了?”
林晨光没说话,在椅子上坐下:“在学校好么?怎么没到周末就回来了?”
“我们要开舞会了。是赵家臣赞助的。”林晨静叹了口气在桌子上坐下,“哥,很大的舞会,据说还要
点篝火。我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
林晨光嘿地笑了一声:“你的衣服都能开商店了,还要象什么样的?”
林晨静从包里扯出一张海报,上面有一个大美人在瞪大眼睛努力地笑:“还有一个月,十一才开呢。免
得跟学校的舞会撞上。怎么样,来得急吧?”
林晨光瞧瞧海报上的衣服款式,经过晨静的修改看上去很不错。妹妹在时装方面有着别人比不了的眼
光。林晨光缓缓地说:“赵家臣跟方芳青梅竹马,在高中时候就是同学而且,关系很不一般。何况方辉
跟赵家臣有着密切的来往,你有把握么?”
“你想什么哪你?”林晨静的脸突然红了。
林晨光轻蔑地一笑:“算了小妹,谁不了解谁呀?你为他资助的舞会居然要定做一件衣服,至于么?方
芳难道会看不出来你要跟她抢男朋友?你有多大把握战胜方芳?这个城市的人都排外,你如此轻易地招
惹一个实力强大的情敌,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你们争夺的是赵家臣,赵家臣的背景太深了,
如果你抢不过方芳,方芳反过来挑拨我们和龙腾公司的关系,那么我们可就真不用在这座城市里混
了。”
林晨静想了想:“你考虑的太长远了吧?有这么严重么?这可跟以前的你不太一样啊。”
林晨光迟疑地看看妹妹:“是么?”
“是啊,以前碰到这种事,你一定会,帮我出好多主义的。”林晨静说话的措辞比哥哥的更加迟疑。
“噢,这里不是深圳。”林晨光沉思片刻,“是啊,这里不是深圳。”

白文松匆匆地穿过走廊,罗娟从后面跑出来叫住他:“白文松!”
白文松回过头:“啊?”
“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学习今天开舞会,请我去做主持,你看我能去么?”
“你是企管系的学生会主席,请你也是应该的。”
“可,可你看,我们跟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行么?”
白文松点头:“行,我看挺好的。”说完他又走开了。罗娟跺了跺脚,冲着白文松的背影咬牙。她心里
惴惴的,听说那个叫程宾的人非常狡诈,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呢?罗娟慢慢地往校学生会办公室走,她
越想心里越没底。
校学生会的办公室设在三楼,还没走到门口,罗娟就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的喧闹声。她敲了敲门,里面有
人叫:“进来!”
罗娟推门进去,里面有六七个男女见到她都闭上了嘴。罗娟问:“请问程宾在么?”
一个宽脸庞的人摇头:“没在。可能在寝室吧?你是企管系的罗娟吧?”
罗娟点头:“他什么时候能来?”
一个面孔微黑眼睛不大的女孩子对她笑笑,漏出嘴里的两颗虎牙:“马上就能来。你等他一会儿吧。”
罗娟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呆在这里。那个女孩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进来吧,我叫余桦,是
宣传部的。我们正在设计舞会的会场。”她很快把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介绍给罗娟,“来,你帮我们瞧瞧
还有没有什么忘了做的。”
罗娟的脸红了,她知道自己对这方面的事情没什么灵感,但她又不能承认。只好谦虚几句,在窗边的桌
子旁坐下。屋里的人都开始认真地工作,不再喧哗。罗娟尴尬地随便望着,这里有几张油漆斑驳的桌椅
和一个电话,墙边唯一的一只大柜子上堆着一堆硬板纸。地上红纸的碎片在人们的脚下随便地散布着,
跟系里开活动的时候很不一样。因为系里并没有专门给学生用的办公室,有活动的时候都是借用系团委
的,在那里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不能乱丢东西。否则被李老太看到了可不得了。余桦见她一个人呆
得无聊,便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听说你们系要开一个篝火晚会?已经组织新生们去学跳舞了是
么?”
“就是教一些集体舞。”罗娟很感激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教交际舞?”
“还没到呢。”
“噢。你们系不会不欢迎别的系的学生吧?”余桦脸上的笑很开朗,使罗娟决不会误会她在讥讽企管
系。
罗娟忙着回答:“怎么会?欢迎还来不及哪。我,我们会给每一个系都下邀请的,包括外校的。”
余桦又漏出她的两颗虎牙:“可是,我们系的新生也不会跳舞啊。你能不能跟你们系的领导反映反映,
扩大学习班,让我们的新生也能去学学。”
罗娟诚恳地回答:“这次是龙腾公司赞助的,不是我们拿钱,我也不知道啊。”
一个男生嘿嘿地干笑两声:“这就拒绝了?”
罗娟张了张嘴:“不是,不是我拒绝,是,我,我,真的。”罗娟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说错了什么。但她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余桦瞪了那人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企管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罗娟匆忙地站起来:“我看,我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她快步走到门前,余桦拉住她:“何顺的嘴就
那样,你别理他。”刘顺也觉得不好意思:“是啊是啊,开个玩笑。您别介意。”
罗娟转过头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地说:“我去想办法。但是,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
余桦只好松开罗娟的手让她出去。她回过头白了刘顺一眼:“你瞧你,这么老实的一个孩子也要欺
负。”
何顺耸耸肩:“这能怪我么?你说这种人也能出来做学生会的会长,我怎么知道。”

罗娟在楼道里走来走去,希望能遇到白文松。闲逛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他的踪影。三楼楼梯转角的地方灯
坏了,她险些摔了一跤,她连忙扶住楼梯的把手站稳,同时看到了楼下的于洋:“于洋!”
于洋抻直了脖子往上瞧,发现上边黑咚咚的只有一个脑袋:“啊?”
“见到白文松了么?”
于洋听出是罗娟的声音:“主席呀?没看到。可能找小号去了吧?这两天他们总在一起。”
“小号?”
“郝劲涛。”
“他们在哪里?”
“应该在寝室。”
“你有没有事?”
于洋觉得脖子抻的太累,索性跑上楼来:“我没事,你什么事?”
“能陪我去男生寝室么?”
于洋吓了一跳,他左右望望,看四周没人:“你找我陪你去?男侵随便进哪?”
在黑暗中他看不到罗娟脸红了:“我不想去寝室找白文松。”
于洋陪着罗娟往寝室走,他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罗娟聊边想:看来白哥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他们果然在郝劲涛的侵室里找到了白文松,白文松心不在咽地听完罗娟的话:“他们也要来学?知道请
老师开场地都多少钱么?龙腾给了两千块,就跳舞那天的会场布置就要一千一百四十元。租场地可是四
十块钱一天,论天算的,我们只够租十天的,再加上请老师,安排司机,舞会后的饭局还没着落呢。我
俩正研究跟李主任要钱去,他们别的系也要来学?你当赵,照顾群众呢?”白文松觉得头痛,他可不打
算再像赵家臣要一分钱。两千元办个舞会都摆不平,还混个屁呀?篝火晚会,消防队要联系,区里要
跑,警察治安和校联防队都要通气。在那天要把商学院封起来免得地痞流氓混进来勾引在校学生,还要
防止什么人喝多了酒抢舞伴。总之是越研究事情越多。郝劲涛的两只眼睛也是青紫色的:“我说主席,
您老人家就不能给推回去,让他们自己系负责教舞,我们开放场地?”
罗娟慢慢地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于洋有些不忍:“白哥,能不能找龙腾再商量商量多赞助
点,或者,跟主任要点也成吧?”
白文松刚才就差点说:你自己找赵家臣去吧。现在他又有说这句话的冲动。所以他闭紧嘴巴把脸扬起来
看天篷,希望自己能憋住着个不应该是秘密的秘密。学校里的人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但不会是从他的嘴
里说出来的。郝劲涛也跟他一个表情,欲言又止的。罗娟咬了咬下唇:“那,那我出钱怎么样?三百够
么?”
白文松把眼睛从天篷上转下来直盯盯地望着她:“你疯了?你全部家当也就这三百元吧?你以为你的钱
是自己赚的?还不是你爹妈给的零花钱,你再从自己嘴上一口一口地省下来的?龙腾公司出钱为的是做
广告打宣传,你为什么?上学期的经济你是怎么过关的?基本常识不懂啊?”
罗娟被说的抬不起头来,她有些不理解,这是她走了一路苦苦思索出来的方法,她自己都被这个想法的
伟大和自我牺牲精神感动得要哭,尤其做牺牲的是她自己。她本以为说出这个想法之后,白文松会以十
分敬重,甚至崇拜的目光望着她,可没想到白文松像在看一个傻子。罗娟狠狠地一跺脚,转身走出去。
于洋咂了咂舌头:“这是什么事呢?”边追出去。白文松低声重复了句:“我操,什么事呢?”
郝劲涛拍拍他肩膀:“算了,咱还是接着研究吧。龙腾公司的广告条幅还是多点的好。两千块,够我家
一年收入了,不是小钱。咱不把声势搞的大点,赵总能高兴么?”
白文松点点头:“就来五个吧,体育场的主席台下面挂龙腾进出口贸易公司赞助商学院企管系篝火晚
会。左边看台写庆十一大型篝火晚会和商业商学紧密联合。的条幅,右边挂商学院企业管理系应新生篝
火大联欢和龙腾进出口公司赞助。这样把学校也摆进去,显得我们尊重学校。估计就应该没问题了。”
“我明天就去做标语,于洋的字写的不比何顺差,咱就抓他吧。”
白文松点点头:“明天学跳舞的时侯把新生各班的班长叫来,让他们去挖掘本班的美术人才,于洋写完
了让新生帮着剪字,调动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新生们这些日子估计就谈这个了,再让他们帮着剪字,兴
趣肯定会更高。否则到时侯怯场不跳就难堪了。”
郝劲涛点头:“对呀。我看让也该让同乡会的人多到新生侵室走走,宣传一下。农村的孩子不少,到时
侯难保怯场。”郝劲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偷眼去看白文松的表情,白文松累的两眼发直,根本
就没在意。他们一直商量到晚上十一点才各自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侵室去找赵家臣,告诉他们赵家
臣去食堂吃早饭了。
食堂里的噪音对学生来说总是那么的亲切,走了两个食堂,在三食堂的东北角,白文松看到了赵家臣,
匆匆忙忙地就要过去。郝劲涛拉住他:“老白,这么去找他不好吧?”
白文松的头脑混酱酱的:“怎么?”
“咱两个怎么也算学生会名人,不拿饭盆傻呼呼地听一个新生讯话,不太对劲。你说会不会引起别人的
注意?”
白文松点头:“他就烦别人注意他。想想咱以前是不是很傻逼?生怕别人不注意似的满校园乱窜。”
郝劲涛笑了:“咱那时侯要是不乱窜的话,这次跟商人打交道那轮得上?窜来窜去,这不窜出点实在东
西?”
“对。”白文松照例走到一扇没开的窗口前,食堂的兄弟飞快地接过他的饭盆饭票去给他们盛粥。白文
松回过头看看赵家臣身边的方芳。方芳今天穿一身运动服,她玲珑的身体隐藏在天蓝色宽大的衣服中使
人容易忘记她的诱惑,这身衣服衬托出她脸上散发着的,十八岁女孩固有的清纯的光。她的眉,她的
眼,她薄而小巧的双唇都是典型的南方佳丽。她的笑跟她身后那透过玻璃窗投射到屋子来的朝阳的光一
样的可爱。赵家臣默默地喝粥,他做每一件事都非常认真,他的眼关注着勺子里稀得透光的薄粥,似乎
在审视粥里有没有没淘净的沙土,然后再认真地咽进肚子。他魁梧的身躯沉重地压在饭桌上,他的眼中
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哀,是心痛。白文松觉得自己每次看到赵家臣,都能看到他正在哭泣的心,即使赵
家臣在笑的时侯,他的眼神也依旧在哭。眼,是心理的窗口。白文松接过递出来的饭盆:早晚有一天,
他要去打听这位年轻的总经理的过去。

林晨静看了赵家臣好久,她非常后悔自己闯进方芳的侵室,并向方芳许下了不勾引赵家臣的诺言。其实
在刚开学的时侯,赵家臣的确不值得勾引,他方头大耳,胸宽体壮地穿着一身崭新的,扣子会扣到脖子
下面的藏蓝色中山装,满身危险的气息不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到。但看的时间久了,他浓浓的眉就不会十
分突出,而会显出个性,他宽厚的双唇上永远飘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他黑色的深深的眼会流露出沉重的
光芒,那种沉重跟围绕在晨静身边的少男们有着显著的区别,从他的眼中,林晨静可以看出他过去的沧
桑。而他凶巴巴的战犯身材则非常有安全感,林晨静非常想触摸他的手臂,去感觉他手上是不是像自己
一样的温暖。林晨静狠狠地把一勺粥塞进自己的嘴里,年轻,冲动,不稳重。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林
晨静终于找到一个理由:自己又不是男人,不用刻守诺言。


白文松和郝劲涛在赵家臣身边坐下:“赵总,会场设计好了,您看看。”
赵家臣曾经告诉他们直呼自己的姓名就可以,他们总是嘴上答应,过后还这样。赵家臣也就不再提,他
低头看看标语,眉头不由皱到一起。
“现在的社会对商业广告还是很反感的,你们这样写标语,影响不太好吧?瞧赵总的眉头皱的。”
桌边的四个人都抬起头,林晨静微笑着看着赵家臣。这种微笑所代表的含义对方芳来说并不陌生,方芳
经常带着这种微笑去看赵家晨。方芳的脸沉下去,林晨静是她所知道的,唯一的威胁。林晨静有着跟自
己相同的背景,方芳甚至认为勾引赵家臣是林晨静来这里上学的唯一目的,晨升公司向这座城市进军已
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林晨光的到来证明晨升公司对这片市场的认真和他们背后的决心。而在这片土地
上,最有钱,最有发展,最让别人摸不透背景的就是赵家臣。
白文松和郝劲涛的脸都红了,虽然他们在学生会已经练就了钢筋铁骨,但这次可是当着赵家臣的面出
丑。赵家臣笑笑:“他们是学生,能想到给我做广告已经很不错了。这是林晨静,深圳晨升公司董事长
的千金。”白文松和郝劲涛忙跟林晨静打招呼。方芳把脸转到一边,不再看他们。赵家臣随手把龙腾公
司的名字划掉,指着主席台方位的标语说:“在下面加一行小字,标名赞助就行了。钱还够么?”
“够,足够了。”
“你给了多少?”林晨静的好奇心似乎很强。
赵家臣笑笑:“两千。”
林晨静依旧保持着适度的微笑:“刚入学,大家都等着热闹,何况这还是头一次商家赞助学校,讲点排
场的好。你说呢?”
赵家臣点点头:“好啊,我让吴经理下午再拨两千给你们。”
方芳站起身去刷碗,林晨静看着她走远,边非常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在赵家臣身边坐下去,但慢慢
的,她的心中产生了非常烦燥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去抢方芳的男朋友,但绝没有任何借口
去违背自己的诺言。她对桌边的三个男生笑笑,快步追上方芳:“你怎么走了?”
方芳冷漠地望着她:“给你个机会。我跟赵家臣同学两年,你想插手,我可以先让你。”
林晨静笑笑:“你生气了?我观察好久了,你连饭盆都不给他刷,让总经理自己刷碗,可不是爱呀。”
“那是我的方式。”
“其实你别怪我说话不算,你当初告诉我你爱他的。”
“我说过那是我的方式。如果你认为那不是爱,那是你的看法和我的不同。”方芳顿了顿,“何况,你
早晚会插进来的。你不是在找你哥哥给你做一套礼服,而且一定要在九月二十九日前交货么。”
林晨静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挝了一巴掌似的难受:“方芳,那可是我的私事。”
“如果你每天都用非常好奇的目光去注视我的男朋友,如果你对我的男朋友有过份的想法,如果你用那
种很容易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方式来介绍自己,那么,那就不是你的私事了。何况,这里是上海,你
的行为有太多的人关注。在上海,晨升公司的大小姐是没有私事的。”
“噢。可他不是你男朋友。他似乎只拿你当朋友看。”
方芳回头看了看林晨静:“如果你输了,晨升公司就会被连根拔起。”
“我知道。”
方芳点点头,转身走出食堂。
白文松看着她们一前一后走出去,看起来她们似乎并不很开心。白文松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想那两
个女孩子。这种控制让他自己觉得奇怪,按说白文松处过的女朋友很多,其中正经有几个不比这两个长
得差。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来自很有钱的家庭,也许,不过是因为她们都喜欢面前这个土头土脑的北方小
子吧?白文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低下头去看鞋,希望赵家臣没看穿他的想法。赵家臣并没有注意
他,只是在听郝劲涛说罗娟的提议。郝劲涛认为既然赵家臣同意再拨出两千,那么其他几个系的资金肯
定能得到解决。赵家臣思考片刻摇摇头:“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负责出钱,你们去找系主任问
问,看她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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