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队

一

我要加入这队伍
像一粒盐那样溶进水里
孩子们的歌声里，有精心准备的回忆
我要进入这水，缩小膨胀的欲望
我要站在你们中间，一只鸟加入另一只鸟
保持一致的音调，同时忘记物质
飞起来的声音：一根从天上垂下来的线
身后焦急的面孔：回来，你无法再走进过去。

二

春天，白杨树的春天
孩子们嘴里的春天
我回来，用中年人的目光注视道路
大楼的墙上，斑驳的早晨爬进汽车的怀里
蔓延的河水逐渐明亮
坦率的人行道
杨花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多么动听的一个托辞：我要加入世界的合唱。

三

冰封的水面，鱼们不会想到
我要加入他们的舞蹈。现在春天的手掌
拍碎了凝固的护城河
“谁把我推下来的？”狮虎山下的汉子
愤怒地质问旁观的人群
人群中那个做案的凶手，正充满激情地
构思一首和壮烈有关的英勇的诗
大觉寺灿烂的桃花，告诉你这是另一个开始。

四

一个神情索然的家伙低头走在长安街上
旁边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一支和谐的合唱
朝向天空的那部分头颅，像一枚太阳的徽记
京腔京调的吆喝：“这豆汁儿
就是喝不出从前的那个味儿。”
他站立。他行走。他猛然间放声大哭
“十年前我在这里丢掉了一些东西
现在我想把它们找回来。”

五

很多人用十年的时间，娶妻生子
褪掉原来的皮肤，露出善良的牙齿和发黄的骨头
很多人抱着一些可疑的念头
并把它们泡在水里，像雨后的蘑菇
很多人恶狠狠地胖了起来，用肚腩对抗社会
也有些不声不响的家伙，偷偷地死了
仿佛嵌入琥珀里的昆虫
在你的追忆里，永远保持一种同样的姿态
一种同样的味道。

六

“春天，改头换面的春天。”
三里屯酒吧，一个歌手伤感地唱着
人声鼎沸的座位上，几个家伙正在议论一个死去的人
“没有想到，那个傻比就真的死了。”
这件事刺激了啤酒的销量
那个人的死开始不真切起来
“这是一个无所顾忌的年代
别以为你躲进死亡，我们就会忘记你。”

七

节日在人们头顶上炸开了
一枚鲜红的爆竹，然后
就躲进国际大厦22层的浴室里
它撞翻了一对偷情的男女，并且听到了
几个阴谋的磨牙声。它让
穿制服的保安人员追得无路可逃
钻进我腋下的第三根肋骨
那时我正在应聘马戏团圣诞节时的小丑。

八

我燃起一支烟，那烟蹦到地上跳舞
我吐了一口痰，那里面有两支军队正在厮杀
我对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开始倾诉
那声音凝固成一件件装模做样的家具
我打开房门
多年的时光像一个惊慌的女人扑进怀里
我有了一个家
于是头秃了牙掉了人终于老了。

2002。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