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属于你的美好世界 在电影之外评《杀破狼》

“杀破狼亦即七杀、破军、贪狼三颗星,它的变化既能创造也能毁灭属于你的美好世界”。我的理解是,它在影片中分别代表了毁灭、斗争、贪婪三种极端的命运。

  高级督察陈国忠(任达华饰)指挥的重案组,一心要将罪恶累累的黑道代表人物王宝(洪金宝饰)绳之于法,但由于缺乏证据,王宝终无罪释放。陈国忠不能放弃,在种种努力失败后,于是与即将接替他的马军(甄子丹饰)一起,以暴制暴,最终消灭了王宝。——这是大陆版《杀破狼》的故事大意。就电影本身来说,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它是好看的、过瘾的、能让观众感觉爽的电影。

  但是我认为在电影之外评论《杀破狼》,会觉得该片很糟糕,并且有所担忧。

  当杀手Jet锋利的刀捅向证人的侯管,红色的血淹没了画面;当王宝叫嚣“我让你们这群混蛋出不了警局”,重案组的人无可奈何;当王宝的手下围住执勤警察挑衅,陈国忠和马军赶到也只能不了了之;当埋伏在王宝身边的卧底警察被残忍杀害,但是重案组一时间拿王宝并不能怎么着等等时候,我沉浸在电影的渲染中,如同自己受到伤害与羞辱,一次次咬牙切齿,深感愤怒。电影里的陈国忠等警察,一定也如我一般的感受。这种感受使陈国忠们开始走上为“实质正义”而抛弃“程序正义”的道路。“我们还不够证据起诉王宝。找证据钉死他,杀阿伟的枪还没找到,去找把枪回来,开枪取弹头,换走证物室里的那颗。”不仅如此,陈国忠们还杀掉真正的凶手,理由是“他不死,王宝就会再次脱身”。这个时候的陈国忠们,已经是完全只要结果的是与非,而不再顾及过程的对与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陈国忠这样问马军,其实他是在问自己,为自己的最后一点顾忌寻找释然的出口,是在自己哄自己,做无奈的自我安慰。

  在这个时候,尽管陈国忠们抛弃了程序正义,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抛弃法律武器。他们仍然希望通过法律武器来惩处王宝。但是很不幸,这次他们又失败了,而且失败的很惨——重案组里的三位成员被王宝派出的杀手杀害,陷王宝于不利的计划也破产了。于是接下来,陈国忠与马军彻底变成了高举着正义与复仇大旗的两个替天行道者。

  王宝绝对该死。陈国忠与马军自认正义、自负为替天行道的行动实施也正是来源于王宝的恶贯满盈。在马军打败王宝后,端起酒杯的那一刻,我的感受就是一个“爽”字!那一刻马军讨回了警察的尊严,也维护了正义的尊严。但是这只能在电影之内。我们对这种事也只能在电影院里才能赞赏。因为在那一刻,马军同时也将自己成就为一个公众的牧羊人——可以凭自以为的正义,惩恶扬善。而这是极端危险的。这种危险也是我们这个社会一直试图摆脱的。

  因此在电影之外,我不喜欢《杀破狼》。特别是我看到的这个大陆版。

  马军说,我信有些事一定要我们警察来做。马军所说的,是指一旦法律惩恶效率低下或是惩恶不了的时候,就得越过法律程序,直接去追求实质(正义)效果。但是我要说,我信有些事警察一定不能做!

  以个人自负为替天行道的正义感去侵犯程序正义,最终,这个世界只会充斥着罪恶。——“我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这样的声音既恐怖又充满罪恶!而曾经将聂树斌、佘祥林等送上审判席的那些践踏法律(程序)的警察们,自以为维护正义、惩治犯罪的所做所为,何尝不是充满罪恶!

  据说香港版本《杀破狼》的结局是,在马军摆酒祭祀之际,王宝卷土重来给马军致命一击,而自己被从窗户中高高地抛出,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正在等待的妻儿的身上。——这种结局,似乎告诉我们,抛开程序正义,或许能除恶,但或许也制造恶果,伤害社会。可是在大陆版本里,结局是王宝终于受到应有的惩罚,除了陈国忠倒在病魔下,一切已经归于天下太平的幸福。这或许说明,导演在追求电影票房的同时,内心对替天行道的警察,对他们试图代表公众的行为,怀有警惕与厌恶;而我们的剪刀手在剪电影时,却认为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有了正义,便应该拥有一切,并且一定是有着好的结果。——这正是我所害怕的。

  在看完电影《杀破狼》后,这些天我怀着一个很傻的希望。这个希望是,但愿大陆的警察们不会爱上大陆版的《杀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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