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荒

2051年4月14日,我被捕的第七天。参院和众院还在为是否恢复死刑而争吵不休,而我,就是引起这场
争议的源头。

夜。

喷头哗哗地响着,水蒸气在浴室中弥漫,蒸气很快漫布整个房间,我伸出手,看不到自己的手指。二十
分钟、三十分钟、四十分钟。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我打开气窗,屋子里蓬勃的蒸气汹涌而出,但水池
中持续散发的热气并没有减弱,小小的气窗还不足以让屋子的能见度变清晰。接着,我摸到洗脸池下的
木门躲进去。
“威尔先生!威尔先生!”乔治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再不开我撞了!”他话音未落就一脚踢碎房门
闯进浴室。他知道“威尔先生”是个急危险的人物,所以他不打算给我准备的机会。“威尔先生,请举
起您的双手让我看到。”他的声音变得温和,我听到他一点点向浴盆靠过去。我很佩服他的稳重,虽然
他急于查看我是不是在屋子里,但他依旧遵循着安全手册上的指示。
“哗啦。”他似乎把手伸进浴盆摸了一下。我的神经开始绷紧,这个人的小心谨慎超出了我的估计。我
想起自己经常教育别人的一句话: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我是不是低估了这个身高体壮的侦探?几天
来他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得很莽撞,但他在这十几秒中却显现出异常的冷静。
“哗啦!”一声巨响,铿锵的爆裂声透过薄薄的木板门传入我的耳中,这一定是乔治打碎玻璃窗的声
音。然后,他如我预料地那般叫起来:“威尔跳窗跑了!!!”
门外仓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在浴室门口响起:“不会吧?”这是张。他一步窜到窗边,“他为什
么要逃?他往哪里跑了?”
“不知道。”乔治重复着张的问话,“他为什么要逃呢?”
“咚!”什么人顺窗户跳了下去。但另一个并没有动,我估计是乔治。乔治,乔治,你为什么不跳下
去?我在心里问他。

“珍妮,看起来你们这场雨是白淋了,能向电视前的观众解释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么?”
珍妮笑了,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有着满头金发和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红荒集团的首席杀手威尔.杰
南与昨天夜里十点三十分从关押他的FBI第四安全别墅逃跑。导致法庭无法开庭审理他在过去三年里杀
死四十八个无辜平民、追捕他的警察、侦探和一位海军上校共十六启案件。根据法律规定,他将面临四
十八个案件的起诉。”她伸手接过不知道是谁递给她的一张纸,“我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威尔.杰南在
洗澡的时候躲在洗脸池下的储藏箱中,使得侦探们误以为他已经逃走追了出去。这时候他从躲藏的地方
跳出来杀死了留守的侦探乔治。这个丧心病狂的杀手用半节下水道管子打破了乔治.迪纳森侦探的头。
而且,而且,”珍妮的声音有些抽咽,“FBI侦探张.霍夫曼、哈勃.威廉、荷赛.恩佐同时英勇殉职。请
让我们为所有因公殉职的侦探们祈祷。”
我按下停止键,电视转播续读器将画面静止住。我向回倒一下带子,停在珍妮接纸条的镜头上。盯着递
给她纸条的那只手,那只手纤长秀丽,看起来是一只女人的手。但没留长指甲,也没有指甲油。我在那
只手上点了一下,屏幕将那只手放大,我站起身想从那只手上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因为我知道我没有
杀任何人。乔治不是能阻止我逃亡的人,我只不过用水管击昏了他。而另外三个人早已经追了出去,根
本就没跟我照面。这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但我必须要找出那个陷害我的人。这个人可以在我出现的每
一个地方出现,跟在我的身后杀死所有我接触过的人。他为什么不杀我?是他知道自己杀不死我,还是
另外有什么目的?我倾向与前者,因为我接触的这五十二个人都是因为知道了我所知道的秘密才被灭口
的,他们之间再没有其他联系。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或一群人,他们之间并不认识,这是一个
庞大的组织,这组织的名字叫“红荒”。我对着那只手出了会儿神,然后继续看完珍妮的报道。遗憾的
是,那只手或者任何一个像那只手的主人的人都没有再出现在镜头上。我叹出口气,撤掉身上的睡衣换
上一件从大街上拣来的乞丐服,趁着茫茫的夜色留出旅店的后门。

2051年4月14日,威尔.杰南被捕的第七天。参院和众院还在为是否恢复死刑而争吵不休,而威尔.杰
南,就是引起这场争议的源头。

夜。

一个人匆匆地跳过栅栏站在大街上张望,我知道他放弃了诱杀我的计划。天底下没人能抓住威尔.杰
南,这是公理。他这次能被FBI逮捕,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给我一个杀他的机会。因为被拘捕的人不可能
带任何武器。我嘿嘿地笑了,他可以用任何东西做武器。那个追逐威尔的侦探在街道上六神无主地晃来
晃去,我在心中骂到:笨蛋!威尔.杰南一定会走西面那条路,西面有一条河,他狗一样的鼻子闻得出
哪里才是逃亡的路线。我端起手枪一枪击碎了这个笨蛋侦探的膝盖,他扑通一声半跪下去,边无目的地
还击着,边拼命地叫嚷。他既然已经叫嚷起来,那么我就不再需要他了。我打中他的咽喉,并迅速地干
掉包抄过来的另外两个人,我知道威尔不喜欢杀人,他既然要逃走,就不会再等这些侦探回去给他制造
不必要的麻烦。我只是不希望与威尔见面,见其他人么,我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顺着别墅的大门走
进去,我喜欢光亮的地方,我喜欢潇洒地踩在温暖的尸体上,我不怕任何人看到我。威尔是个躲躲藏藏
的人,我只躲威尔。
推开门,屋中水蒸气的味道依旧弥漫在空中。跟我想得差不多,他喜欢用障眼法,那样可以避免杀伤。
我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愚蠢!真他妈的愚蠢!!”我侧过头,透过大开的门望着浴室里那面巨
大的镜子,“偷偷摸摸的人逃走的时候却大敞着门,你很了不起么?牛逼?你不过是一团狗屎!用敞开
的,逃跑的门来欣赏自己的计谋。躲在黑暗的汽车旅馆里偷偷地傻笑,回味你得意的脱逃。愚蠢!你要
诱杀我,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抓起地上的半截水管奋力地击打着地上那个半昏迷的人:“去死
吧!你为什么不敢等到明天?为什么不肯上法庭?为什么不肯让法官判你的死罪?在你被判有罪的前一
分钟,那些傻逼议员们会高票通过恢复死刑的决定!你不可能在一百名侦探的押解下逃走!你会被直接
被送到刑场里绑到电椅上,我会给你通上三万伏的高压电!全城的用电都会因为你的死而中断。天哪,
我为你安排了这样一个辉煌的死亡,你居然拒绝接受。”我越说越觉得痛苦,他为什么不理解我?我抛
下手中的水管指着地上被砸得脑浆崩裂的,威尔.杰南的尸体问,“你怎么忍心拒绝我?我使你成为人
类历史上罪著名的杀手,我使得美国恢复了废弃三十六年的死刑,我让全落杉矶为你停电。你怎么忍心
拒绝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一家安静的酒吧,光线灰暗,只有一个酒保还是个老光棍。我喜欢这里,这里是“红荒”最保险的
据点之一。
那尸体不是威尔.杰南的,我喝了一口酒。酒苦涩,刺激着我的食道。我是不是太疯狂了?我问自己。
是的,我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希望威尔.杰南死掉。可那个王八蛋却怎么也不死。他为什么不
死?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仰起头把杯中酒都倒进喉管里。透过杯底,我盯着娜塔丽,她低着头,
一头金色的发在我眼前飘动着。我忍不住幻想着用手触摸她温暖的胸口的感觉。每一次我把她按倒的时
候她都会紧张,她长长的腿会绷紧,她海蓝色的双眼会合上。她每次闭上眼的时候都会敞开下肢,让我
尽兴。我知道每次做爱的时候她都会像被强奸的处女那样产生深深的羞愧的感觉,我喜欢强奸她,因为
她的皮肤滑润且有弹性,因为她的小腹上有健美的肌肉,因为她有被虐待的感觉而我天生就是个虐待
狂,从我呼吸到第一口人间的气息的时候,我就注定,是个虐待狂。
娜塔丽的手紧张地握着水晶杯,她的骨关节在灯光下透出苍白的颜色,她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找到她,
又要对她做什么。我递给她一张纸:“这是威尔.杰南在一个小时之前做的事。”我穿上大衣站起来,
从兜里掏出一个大大的信封从桌子上推过去。她也站起来,拿起信封和那张纸揣进兜里。我伸出手拍拍
她的手臂,想跟她说几句温柔的话,因为我不想她在执行任务前有任何心里负担。在我的手接触到娜塔
丽手臂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我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前额,我伸手抓住她的领口猛力一扯,撕
碎了她的衬衣和外衣,将她的人摔在桌子上,桌上的酒杯乒乓地碎了一地。我扯下她的裙子,她合起双
眼,敞开双腿。

第一章 唐德宇

2046年12月6日,雪。

“威尔!”加德尔尼伯拉齐上尉用手抹一下挡在防弹面罩上的雪。
威尔.杰南弯着腰跑过去:“上尉。”
“你带一队人绕到西面飞虎岩去,十一点准时进攻。”
威尔摘下手套看看表:“九点零五。”
“九点零七。”强森看着自己的表回答。
“十点五十八分。”威尔回身叫过唐德宇,“带上人,跟我走。”

这是日本最著名的富士山,当人体克隆的细胞衰老障碍被突破后,联合国通过法律禁止对人做基因克
隆,同时借鉴美国在2000年由总统克零顿签署的,严禁雇主歧视有疾病隐患,严禁保险公司歧视疾病携
带者的法律制定了《基因自律》共207条相关法律来限制基因检查。日本,是最后一个签署此项法律的
国家,因为早在1999年世界上第一只克隆生物:羊,诞生的那一天起,日本政府就在暗中资助人体克隆
研究。虽然在2022年日本政府迫与压力宣布停止对人体克隆的金钱资助,但日本财团依旧在地下进行相
关试验。2038年日本遗传基因科学专家藤本森迦教授推出“磁场记忆”理论。就是将人的记忆通过电子
仪器复制成磁片,再输入克隆人的大脑。这一理论可以使得人体克隆突破“脑空白”的障碍。如果这一
理论成为现实,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自己完整地复制,包括他的童年记忆和无可推算的生存期。国
际社会一直在向日本政府施加压力,要他们逮捕藤本教授,可日本官方一直采取敷衍策略。2046年11月
30日中央情报局公布了日本政府暗中支持藤本研究所的相关资料,12月1日,美国、中国、苏联以联合
国的名义对日宣战。三国联军从东、北、西三面登陆,日本自卫队在进行了三天抵抗后被联军全歼。日
本首相宫本卫辞职并以战犯身份被押付海牙国际法庭受审,天皇签署《东京和平协约》,战争在12月4
日结束。联军开始在日本国土上搜索每一处山谷,寻找藤本研究所。

十点五十八分,威尔的手臂向下一挥,五十二名身穿白色战斗服的联军战士从雪地上跳起来向前疾奔。
威尔猛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红色的鲜血伴着清脆的枪声染红了白色的大地。东面加德尔尼的方向也
传来密集的枪声,唐德宇大叫着:“卧倒!卧倒!”身边的战士或被子弹击中,或滚倒在地上。大家纷
纷开枪还击。“呼叫炮火支援!”唐德宇边吩咐着通信员边打出一串子弹,猛力一扑冲到威尔的身边。
威尔用一只手捂住左腹,另一只手在拼命地拉枪上的保险栓,他的手因为疼痛在不停地抖动着。唐德宇
从腰上解下急救包准备为他包扎,威尔愤怒地推开他:“进攻!这里一定是他们的据点!”唐德宇哼了
一声:“等我听出他们有多少人再进攻不迟。”他迅速地撕开威尔的战斗服,找到枪眼,右腹肋下。唐
德宇不知道子弹有没有打中威尔的肝脏,他只得用人造皮贴在枪口上暂时止血。三架F76战斗轰炸机从
山下呼啸着冲上来,在森林上空投下一排炸弹。炸弹在离战场不远的地方爆炸,灼热的气流冲开清冷的
空气给森林带来滚滚的浓烟。通信员迅速校对投弹点再次呼叫炮火F78在空中优美地划出三条弧线超低
空飞行准备第二波攻击。山顶地面的积雪豁然向上冲起,六颗地对空导弹从雪雾中呼啸而起,三架飞机
来不及拔高在空中被炸成橘红色的碎片。唐府下身体将威尔掩在下面,一块破碎的机身重重地打在唐的
后背,唐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栽倒在威尔的身上。威尔捧起他的脸:“唐!唐!”唐德宇哼出声来:
“他妈的死不了!”耳机中响起加德尔尼的怒吼声:“八点方向,撤退!撤退!”几个战友冲过来背起
他们两个连滚带爬地向山下跑去,一排排的炮弹从山下基地中发射出来将白色的富士山头炸得硝烟弥
漫。两个担负掩护任务的盟军战士被炮弹掀上半空,另有几个跑得慢也被爆炸气流弹射而出从飞虎崖上
一头撞下山去。惊恐的呼叫声在山谷中产生轰鸣般的回响,余下的战士头也不回向山下猛冲。

“藤本暴徒们在富士山的据点已经被联军包围,他们很快就会投降。”总统府发言人格林张着一张讨人
喜欢的笑脸,两只褐色的眼睛看上去真诚且充满信心。他知道藤本研究所已经透过新闻管道散布出今天
上午交火的事件,而那些支持基因复制人体的评论家们也正准备在这次记者招待会上给他难堪。所以他
随便地指向一位年轻的女记者,“那位红色上衣的小姐。”
“我是CNC世界广播电视网的记者珍妮.福斯特。据藤本研究所发布的消息说在今天早晨的战斗中有十一
架F76战斗机被击毁,并重创联军先头部队,打死打伤二百名以上的联军战士,请问格林博士对此有何
解释?”
格林松了口气,这正是他在等待的问题:“是的,今天早晨十一点我们的侦察小分队在富士山遭到了藤
本暴徒的伏击。但我们的战士武装精良,反应敏锐,在遭到袭击的第一时间便给暴徒们猛烈的还击。事
实上我们只有三名战士受了轻伤,并且,福斯特小姐,您认为一伙武装暴徒能击落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斗
机么?我不这样认为。”
威尔躺在床上盯着电视机干笑两声,他很幸运,只是被一颗M28子弹打了个对穿,肝脏还是好好的。躺
在他身边的唐德宇也是被震昏,没有严重的内伤。还有加德尔尼分队的一名年轻战士被炸伤了左腿,三
名轻伤员是真的,但联军侦察小分队的死亡人数却是六十一名,加德尔尼分队没他们这样幸运,连加德
尔尼自己都被炸碎了身体。
一群人从临时医院的门外走进来,当先的四个人膀大腰圆,耳朵上挂着微型通话器。随后是一位四十岁
上下的中年人走进来:大卫.邓肯,美利坚合纵国现任总统。威尔坐起身,瞪大双眼盯着总统,总统先
跟靠在门边的唐德宇握过手,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表扬了那位中国战士的英勇行为,为他奋不顾身来挽
救一位美国士兵的生命而表示了真诚的谢意,并亲手为唐带上一枚自由勋章。然后,他大步走到威尔的
床前:“威尔中尉,我会让人把整个富士山挖开,找到打穿您身体的那颗子弹留下来做纪念。”
威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咧开嘴笑了。总统的脸上也浮现出爽朗的笑容,他对自己的这句玩笑相
当满意:“威尔,我知道你在登陆的时候表现出非凡的领导才能,你的分队是在抢滩后第一支组织反击
的队伍。贾森上校对你很欣赏,他说你对战争理解得很快,所以建议我来向你询问一下你的看法。你看
我们那批炸弹是不是把他们都掀到天上去了?”
“总统先生,他们不是简单的暴徒,应该是隶属日本自卫队的正规防御部队。富士山上的积雪很厚,几
乎没有人类留下的任何痕迹。他们的通风口都设置在火山地热的散热区,我们是通过卫星分析发现通风
口放出的烟的成分与火山散热的烟不同,所以才决定来查看的。这表明他们富士山盘踞很久了,应该是
坚固的地堡。我不认为那一波炸弹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那波炸弹的威力似乎不够穿透地面。”
“威尔,我知道你的心情,那波炸弹除了掩护你们撤退,还能做什么?这里毕竟是火山。”
“可我们有很多士兵在轰炸中丧生了。”
总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左眼角下一条浅浅的伤疤在灯光下衬托出大卫.邓肯坚毅的性格:“如果没
有那波炸弹,你们可能无法活着走出富士山的森林,是吧?我的英雄。”
威尔只有点头承认,在皑皑的雪地中撤退的确很不容易。

大卫.邓肯离开医院来到指挥所,活动板房中的将士们都在忙碌着。负责富士山地区搜索任务的克拉克
将军正皱着双眉盯着投影屏幕,一名中校用教鞭在上面指点:“据卫星探测显示,富士火山由一条主脉
和十四条分脉构成。因为地壳活动随着地球寿命的延长而日趋平稳,所以岩浆活动并不剧烈。但,专家
们不能保证炸弹攻击不会引起火山喷发。所以建议我们在使用重磅炸弹之前要撤离到安全地点。”
“我们,不能引发富士火山喷发。”大卫说话很慢,但声音很有力,“目前我们是对藤本研究室和日本
前政府做战。如果我们引发火山,那就不再是对少数日本人做战,而是与全体日本人为敌。”
中校不知所搓地垂下教鞭,低头站在那里,似乎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克拉克将军回过头:“总统先
生,没有重磅炸弹的协助,我们将面临类似冲绳岛战役的肉搏,我们应该为士兵的生命负责。”
总统无奈地耸了耸肩:“战争是一定要有人牺牲的。引爆富士火山的话,我们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你
也许不介意你的前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民主党人会为绞断我的脖子而恢复死刑的。日本人可以原谅
美国人的皮靴踏上他们的国土,因为我们曾经这样做过。但他们决不会原谅我们毁坏他们神灵居住的地
方。相信我将军,我宁肯让他们复制地球上的每一个人,但我决不会批准能引发火山的任何进攻计划
的。别瞪着我看,将军,让中国人去引爆富士山吧,他们有一百万个理由去做那件事。”
“总统先生,您认为我们应该交出这里的指挥权?”克拉克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总统。
“亚洲人最擅长的,就是忘记仇恨。”大卫摇着头,“他们跟我一样,决不会炸掉这座山峰。很不幸我
们是这里的负责人,更不幸的是,我到了这里。想想我真应该自己去面对那些新闻记者。但我实在不能
坐在林肯的办公桌后面听着别人向我报告说一次小规模的探索行动使我们丧失了六十一位年轻的战士的
生命。我来的目的就是指挥更多的人去送死,我也准备承担这个责任哪怕,让民主党去恢复死刑。要知
道,这个试验室已经成立很久了,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有没有将研究结果泄漏出去。不要忘记我们来这
里的目的,我们并不是来摧毁一个民族的精神支柱,我们是要捍卫整个人类的精神支柱。人是神造的,
不是人造的。”

“说得太好了,如果这段话被传出去,我可以用我祖父的名誉担保他会连任。”格林兴奋地从沙发上站
起来,“他很了不起。”
维克托点点头:“是啊,这就是我在总统候选人争夺中败给了他,还甘心为他当副手的原因。因为我们
知道他要干什么,而公众永远不知道。而且,格林先生,请不要说什么‘如果’,你一定会想办法在最
短的时间里把这段话泄漏出去的,不是么?你们两个真让我做呕。”
格林嘿嘿地干笑两声:“这话可不像政客说的。维克托,别告诉我您不是一个政客。”
“好吧,我承认我在七岁的时候偷过父亲的零钱,这总可以了吧?”维克托抓起桌子上的文件,“你还
是为你主子的生命担心吧,他居然要在第一个安全的时刻进入那个老鼠出没的防空洞里。第一时刻?麦
克啊瑟曾经这样做过,而喜欢造谣生事的记者们在1945年宣称一颗子弹曾打穿过那位将军的帽子。希望
邓肯跟那位将军一样幸运,只是被子弹打穿了帽子。”
“那是无稽之谈。”格林没有理他,转身躺进长长的三人沙发中。
“我知道。”维克托走出门去。

威尔和唐紧握着M28向前探索着,他们的伤好得很快,并且被安全局指派来做总统的贴身卫队。他们既
不知道为什么总统一定要他们来护卫,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统要急着进入这个刚刚被占领的地下试验室。
这里很大,地上的尸体还没有被清理干净,钢筋水泥的走廊里散布着将尸体收入黑色塑料带的救护人
员。“总统先生,这次进攻持续了四十一天,有两千七百名联军战士战死在这里,您认为用两千七百名
战士的生命来占领这个地方是必要的么?而且,这里还算不上安全地带,您认为用美国总统的生命来冒
险也是必要的么?”
“我为我们失去了两千七百名战士而悲痛,但这两千七百名将士捍卫了人类的尊严。”大卫邓肯很喜欢
这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他准备邀请她参加下周六的白宫庆典。大卫还没有结婚,他认为自己富有魅力
的微笑既然能争得总统的宝座,自然也能征服这个女记者的心,“珍妮,你看到前面那两名战士了么?
威尔在四十天前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腹部,中国战士唐德宇先生用他的身体挡住飞向威尔的弹片。他们曾
经将他们的生命交给了这次战役,感谢上帝他们活了下来。但他们并没有因为重生而惧怕,他们又走进
了这个试验室。他们能走进来,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进来么?”
珍妮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总统先生,虽然国内很多报纸说您不同意炸毁富士山是因为人类的信仰,
但我认为人的姓名远远比一座具有象征意义的山更重要。我也认为您没有任何必要走进这里,那两位曾
经出生入死的战士更没有必要。”
大卫的脸上浮现出宽容的笑意,他眼边的伤疤在灯光下弱隐弱现:“珍妮,我理解你的想法。事实上这
正是我在竞选总统时提到过的,也是我毕生为之抗争的事情:偏见。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甚至五十年
前,我们是世界上经济第一大国,我们是军事第一大国,我们是和平的捍卫者。现在怎么样了?我们的
军事落后与俄罗斯,我们的经济与中国平起平坐,这是为什么?因为偏见。我们永远只看到自己的国
家,自己的人民,自己的信仰。我们忽视了世界上其他的种族,他们有他们的人民,他们的信仰。对我
们来说,上帝是唯一的,对日本人来说,富士山是唯一的。我们没有任何权力在捍卫自己信仰的同时去
毁灭别人的信仰。这才是信仰自由。在过去的五十年里,我们一直想把自己的信仰自己的自由方式强加
给别人,而当我们的经济受到挑战,我们的地位受到挑战的时候,我们责怪那些异教徒不尊从我们的信
仰。我们从来没去面对过自己的错误,这是我们失败的根本原因。今天,我们学会了尊重别人的经济体
制,学会了跟其他国家一起来调停国际事物,但我们还是没有学会检讨自己。你认为富士山的价值远远
低与人命,而日本人却认为他们应该用全民族的血去捍卫富士山的尊严。遗憾的是,我们在日本,我们
有六十万名联军战士在日本人的土地上。而这里有两亿四千万日本人。你认为六十万人可以战败两亿人
么?或者说,你认为两亿四千万日本人的生命比两千七百名联军将士的生命更不值钱?日本战败了,但
日本人并没有被战败。这就是他们能在二战后迅速崛起的根本原因。唐,请你送珍妮出去好么?”
唐德宇看了威尔一眼停下脚步。大卫回过头问珍妮:“你肯赏光参加周五的白宫宴会么?”
珍妮勉强笑了笑:“我是记者,不是么?”她看着总统一行走远,回过身向外走。唐德宇拉住她,自己
走在前面。珍妮笑了笑:“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危险,出去的时候会有危险么?”
唐德宇点点头,没有回答。他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唐先生,您最近一直在总统身体么?”唐德宇还是没有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有点。“我有个问题要问
您,您是自愿参加目前的搜索任务的么?”
唐德宇的脚步略微迟疑一下,继续向前走。珍妮耸耸肩,她知道唐德宇不会回答她的问话:“奇怪,他
们为什么让我这个最年轻的记者随行采访呢?”
唐德宇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因为你太年轻了。”
“我也这么想。我根本就应付不了总统府的人,这应该是他们选中我的唯一原因。其实,总统先生刚才
说的话实在太好了,换个人来也会哑口无言的。”
“因为你不是政客。”
“你认为他在说谎?”珍妮瞪大双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东方战士,唐德宇的个子不是很高,跟她差
不多,身体也不像美国或俄罗斯士兵那样健壮。但唐德宇走路的动作却很轻灵。唐德宇也回过头看她:
“他是美国人,你们美国人永远瞧不起其他国家的人。”
珍妮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没有!”
“没有?你不是认为富士山可以随便炸掉么?这山是一个民族的信仰。你认为上帝最重要吧?”
珍妮沉默片刻:“你到是会拿总统的话来搪塞。那你为什么肯用你的命去救一个美国人?”
“我不是在救一个美国人,我是在救一个人。而且,我知道他同样肯用他的生命来保护我。”唐德宇顿
了顿,“那个人是我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还有,我来这里是服从命令。”
珍妮的眼睛一亮:“你不是自愿的?”
“鬼才会自愿来这个地方。”
珍妮笑了:“总统先生是鬼。”
“政客比鬼更加、、、、、、。”唐德宇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他一把将珍妮扑倒在地上。灼热的火焰从
试验室深处汹涌而出,沉默的爆炸声随着唐德宇被灼烧的皮肤的声音一起传入珍妮的耳中。

珍妮张开眼,防空洞中的灯全熄灭了,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勉强动了动身子,唐闷哼一声挣摇
晃着他的头。珍妮觉得脸上有黏腻的液体,是血么?她勉强从唐的身体下探出手摸了一把,她摸到脸边
有什么东西。珍妮抓起那东西来辨认,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手的触角告诉她那是一只鞋,鞋里面还插着
半截腿。珍妮惊恐地抛下半截腿,她疯狂地尖叫起来。唐挣扎着从她身上爬起:“我又没强奸你,你叫
什么?”
珍妮一把抓住他胸前的防弹服,将脸躲进他怀里:“脚,断脚。”
唐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腿,两只脚都在。他顺着珍妮的腿摸下去,珍妮的脚也在。看起来这应该是哪
一具尸体,或者是收尸的救护兵的腿。唐站起身:“呆在这里别动。”他凭着记忆在黑暗中向实验室深
处跑去:爆炸是从那里传来的,美国总统还在那里。珍妮在他后面拼命地叫起来:“你去哪里?等等
我!”
“不要动!”唐的语气很坚决,他没有把握在黑暗中找到总统一行。
“等等我。”珍妮想起那只断脚就有呕吐的冲动,她从兜里掏出手帕拼命地擦脸。
唐站下来:“我去救人,回来再找你,你如果乱跑我怎么可能找到你?”他的话音未落,地板却轻微地
颤动了一下。
珍妮的手帕掉在地上:“这是什么?”
唐伸手拉住她:“爆炸的余震。”然后他拉住珍妮向外跑。
“总统还在里面。”珍妮有些不知所搓。
“有很多人可以保护他。”地板又振动一下,实验室深处传来隐约的雷鸣声。唐德宇扔下手中的M27,
飞快地跑起来,珍妮被他扯得一个踉跄,“抓紧我!”唐德宇的声音高亢,甚至沙哑。珍妮猛地挣脱他
的牵引:“这不是爆炸!这是火山爆发!”
唐德宇笑起来,他的笑声干涩,在防空洞中传出很远:“是的,小姐,这是火山爆发!”珍妮回身向洞
中跑,唐德宇猛扑上去将她扑倒在墙壁上:“你疯了么?”
“总统还在里面!”珍妮拼命地挣扎着,“美国总统!”
唐德宇死命地压住她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嗓音,他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在黑暗中增强自己的说服力:
“珍妮,洞外有三千名战士正冲进来准备救我们,这座火山随时都会爆发,里面只有八个人。我们救不
了八个人,我们却能救三千个人。听话,跟我走。”
珍妮的鼻子一酸,泪水夺框而出。她知道唐德宇的理由是正确的。唐德宇抱住珍妮的头:“好姑娘,听
话。”

一股黑烟从富士山口冲天而出,山坡树上的积雪被大片大片地震落。俄罗斯上校米舍维齐用手遮挡下落
的积雪:“克拉克将军,我们必须马上撤退!”
“我不会丢下总统的!”克拉克怒吼着。
副指挥官王致化向他敬了个军礼:“对不起将军,我必须为我的士兵负责。”说完他叫过副官马上组织
撤退。克拉克望着中国士兵们迅速登上双起动军机,飞机的螺旋桨越转越快,隆隆的噪音将官兵们耗门
的响动淹没。米舍维齐在另一面匆匆地指挥手下组织撤退。三千多名各色军服的战士在雪地上乱成一
团。克拉克叹了口气,吩咐副官组织人上飞机。副官大声抗议着:“将军,总统还在里面!”
“我知道。”
“我们不能丢下我们选举出的总统!”副官站在原地,双眼紧盯着将军。克拉克被他的表情激怒:“那
是他的决定!愚蠢的决定!我不能让我的士兵为他的愚蠢送命!”克拉克脸上愤怒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火山要爆炸了?”
副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炸开那扇门!用最有威力的炸弹!”
“是将军!”副官疯狂地回答着向洞口跑去。

唐德宇跌跌撞撞地在通道里向前跑,脚下的振动越来越频繁,空气也迅速地变热。珍妮紧跟在他的身
后,突然,她的右脚踩在一只包裹着尸体的塑料袋上,她尖叫着摔倒在地上。唐德宇回身拉起她,珍妮
借着他强壮的手臂站起身,在她站直的一瞬,她的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珍妮哼了一声又一次摔倒在地
上。唐德宇跪下去在黑暗中摸索她的脚踝,珍妮推他一把:“走。”
唐德宇没有回答,专心地摸着珍妮脚踝的骨头,没有骨折,只是扭伤。他背起珍妮,珍妮在他背上抽咽
着:“外面,外面有三千个人等着你救,放下我。”
珍妮的手在黑暗中碰到了他被火灼伤的手臂,唐德宇哼了一声:“用不着你操心,我们离出口不远
了。”
珍妮怔了怔:“为什么他们没冲进来?”
转过两个弯,前面隐约透出光亮来,同时传来嘈杂的人声:“这是什么?”
“别说话,是暗码。”
唐德宇背着珍妮又向前跑出两步,一阵剧烈的摇晃伴随着轰鸣声从甬道深处传来,唐德宇踉跄着摔在地
上。珍妮觉得脚踝再次受到冲击,但她紧闭着嘴没有出声。唐德宇来不及背起珍妮,便抱着她向光亮处
跑。几个逃脱爆炸的救护人员正顿在一扇精钢的大门听着什么。唐德宇和珍妮同时怔住,进来的时候他
们都曾看到过被联军强行攻破的地堡大门,这扇门又是那里来的?
“隐蔽,他们要炸门了!”一个人叫到。唐德宇四下看看,空荡荡的甬道中什么都没有。他向后退去,
转过一个弯将珍妮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几个救护人员也转过来蹲在地上。

“轰!”

一声巨响。大家欢呼着冲出甬道,他们怔在那里:金属门纹丝不动。唐德宇冲上去敲了敲金属门,门发
出奇怪的响声。他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转身抢过一只手电筒:“这是个圈套。火山要喷发了,跟我
来!”
几个救护人员看了看唐德宇消失在甬道中的背影,一个人吼叫道:“不!”他冲上前去拼命地用拳头敲
打着大门,另外几个人重新拾起残破的金属碎片疯狂地撬门。
唐德宇背着珍妮转回试验室,地面的振动更加频繁起来。他伸手推开一扇门放下珍妮,飞快地拉过两个
桌子将它们落起来,并打掉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遮板。他回过身扶珍妮,珍妮并没有伸出自己的手:“你
自己走吧。”
“我不会丢下你的。”
“唐,你不可能不丢下我。”珍妮勉强笑了笑,“做为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你做得已经足够了。走
吧,唐。我会记住你的。”
唐咧开嘴,漏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作为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我做得够多了。但你是我这一生中见过
的最美的女子,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珍妮忍不住开心地笑了:“他们说中国人不懂得幽默。”
“这不是幽默,这是真的。”唐笑得更开心了。地下深处的闷响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清晰。他抱起珍
妮,珍妮抓住通风口攀爬上去:“我不相信你。哈哈,在这个时候你居然有心情开玩笑。”
“为什么不呢?”唐笑着问,“谁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
“你结婚了么?”珍妮伸手抹掉头上的汗水,她努力不去想自己的脚,她知道那只脚上维系着两条生
命,她飞快地向前爬着。
“如果你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嫁给我,那么我就告诉你,曾经有过那么一次。”
“闭嘴吧。”珍妮笑着说,“她很漂亮么?”
“美丽且温柔。那是个好女孩。”
“你真不幸。”
“是啊。”
又一个爆炸声,唐德宇听得出那是联军试图攻破那扇钢门。那是不可能的,他知道那扇钢门是用铂金与
超弹力合成碳灌注的,炸弹的冲力会被那扇门的弹性消磨掉。珍妮慢慢摸到爬行技巧,她的动作越来越
快,唐德宇紧跟在她身后。突然珍妮停下来,她的头发发出吱吱的响声。唐德宇问:“怎么了?”
“没什么。”珍妮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爬在前面,如果自己爬在后面唐德宇也许会爬得更快一些。但她
认为即使自己爬在后面唐德宇也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想到这里,她爬得更快了。

前面的通风折板下隐约投出橘红色的光亮,唐德宇闻到硫磺的味道。他一把抓住自己肩头破碎的衣衫用
力扯下战斗服残破的袖口,又从行军壶中到出水来将袖口淋湿。珍妮感觉到他停止了爬动,惊慌地回过
头叫他的名字:“唐!”
唐德宇爬过去用湿布围住珍妮的口鼻:“咬住,快爬!”珍妮咬住湿布却没有爬动,透过网状的格板,
她看到下面通道中有一个巨大的铁箱正被岩浆向前推移,几个身穿战斗服的战士一动不动地攀伏在上
面,有一个穿西装的人的下肢浸泡在岩浆中,火正沿着他的身体在蔓延。大卫.邓肯。“总统。”珍妮
干涩地说。
“前任美国总统。”唐德宇推了她一把,“和我那个不该来这里的战友。”
通道里越来越热,一股浓烟从背后袭来,呛得唐德宇有些喘不上气。“风!”珍妮叫了一声,她加速转
过一个弯,一道白光豁然闯闯入她的眼中,“唐,我们到了!”
唐德宇精神大振,从后面跟上来。一个方正的格门嵌有手指粗的钢条,唐德宇哼一声,从裤管中摸出一
把电锯飞快地锯断一根钢筋。珍妮紧张地回过头,通风口内部正在慢慢地变红。唐德宇连续锯断三根钢
筋两个人探出头去,眼前是陡峭的山脊。珍妮倒吸一口冷气,她发誓自己宁肯被烧死也不要从这里跳下
去。唐德宇边脱下防弹衣边观察着地形,他的眼停留在半山腰上一架武装直升机上。看起来克拉克将军
为能逃出洞穴的人留下一条安全的逃生之路。唐德宇解下左肩上的喷射式单兵降落伞绑到珍妮的身上,
并扯过开伞包塞进她手里:“数到三,扔出这个包。”
珍妮惊恐地抓住他的领口:“不!我不要离开你!”
岩浆顺着通道向他们蔓延,唐德宇笑了,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被烟熏黑的脸上使他雪白的牙齿看起来很可
爱:“我是救人,不是自杀。”唐德宇脱下战斗服,转过身面对甬道:“爬在我身上。”珍妮松了口气
爬在他身上,她的双臂紧紧缠住唐德宇的前胸。唐德宇将防弹衣叠成四折按在胸口上,用战斗衣将珍
妮、自己和防弹衣牢牢捆在一起。然后,他扯下绑在腿上的M27反坦克火箭发射器顶在防弹衣上,用双
手攥紧:“抱紧!”唐德宇大叫一声猛地向上跃起,在他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扣动板机,步兵火箭爆
裂出橘红色的火焰向雪山猛冲过去,强大的后坐力透过防弹衣的保护压迫着唐德宇的胸口,他几乎昏过
去。珍妮清脆的声音随着爆炸声响起:“一,二,三!”她用力掷出伞包,苍茫的富士山猛然振动一
下,高高的山口中一股红色的岩浆顶着黑色的岩石与掺杂着溶化积雪的泥水哄然喷出,浓烟和灰尘迅速
遮蔽了蔚蓝的天空,并迅速地向周围扩散着。
单兵降落伞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在空中飘摇不定,唐德宇勉强伸出双手抓住降落伞的绳索试图控制他们
降落的方向,他手被火箭筒烧伤的地方钻心地疼痛。唐德宇咬着牙对自己说:到了,就要到了!

“吱。”金属变形的声音从正前方传过来,唐德宇吃惊地盯着防空洞那扇精亮亮的金属门,他知道这是
岩浆散发的硫磺气体与防空洞内的空气被熔岩挤压而产生了巨大气压,金属门被高压气体推得变形。他
还来不急说话,金属门乒地一声炸开,整片巨大的金属携带着膨然而出的热气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
单兵降落伞豁然鼓足了空气飞速地向远处飘去。金属门旋转着削断雪地上直升机的尾翼,直升机被带动
着晃了两晃歪歪斜斜地栽倒在雪地上。唐德宇不忍再看,他合上双眼。
“乒!”珍妮重重地摔在一辆越野机车的棚顶上,她为自己能承受唐的重量而舒出一口气。唐德宇痴痴
地盯着雪地里的飞机不知所搓,珍妮推他一把:“岩浆来了,快上车!”
唐德宇回过神来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割断战斗服。两个人钻进车内,唐德宇发动机器猛踩油门,车子在雪
地上呻吟一声向山下窜去。雪地上留着军队攻上来时铲开的雪道,唐德宇熟练地驾驶着汽车拼命地在树
林中穿梭。珍妮紧张地盯着倒后镜中滚滚而来的熔岩,熔岩将富士山上的树木、岩石、甚至雪地都点燃
了。

“快!”珍妮叫起来。唐德宇已经闻到了硫磺的气味,他意识到延着山道奔跑是跑不过岩浆的:“抓
紧!”唐德宇猛踩油门,越野战车的发动机轰鸣一声撞碎道边的积雪直线向山下冲去。“小心!”珍妮
指着前面的断崖叫着。
唐德宇看一眼倒后镜中的岩浆咬了咬牙:“打开车门,抓紧扶手。等车冲下山崖的时候站到车门上,我
说跳你就往下跳!”
“什么?”
“打开车门抓紧扶手,身体张直让自己卡在车门上!”
“什么?!”珍妮惊恐地望着唐德宇。
“车可以替我们削减速度!”
珍妮还是没有听懂,但她不再问,只是打开车门,用力地伸开手脚使自己卡在车中。吉普车连颠簸一下
都没有就夹杂着崖边松软的积雪向谷中坠落下去。唐德宇紧盯着山谷中反射上来的白光判断着他们与地
面的距离,白光越来越强刺痛着他的眼。唐德宇知道自己不可能判断出任何距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
是能活下去:“跳!”唐德宇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腿上,将自己从山峰上直冲而下的力道全转移到
汽车上,他高高地跳起。珍妮也用尽全身的力量向上跳,她受伤的脚踝却无法承受那样巨大的力量。珍
妮只跳起不足一尺就痛苦地昏厥过去。
“扑通!扑!”唐德宇听到汽车落入水中的声音,和珍妮跌下去的声音。唐德宇如同听到天堂的钟声那
样松了口气。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珍妮的眼,她第一个感觉是寒冷。然后她意识到自己仅穿着内衣躺在唐德宇的坏里。
珍妮从唐德宇的怀中抽出右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嘴巴,饱经颠簸的唐德宇被打得眼冒金星。唐德宇苦笑
着解释:“小姐,你冻僵了。”
珍妮的脸红了:“对不起。”
“没关系。谁让我长得不像好人?”唐德宇笑笑坐起身,将所有的衣服都留在珍妮的身上。
珍妮望着他后背上盘扎的肌肉和他肩上被火灼伤的地方,伤口的肉焦烂、黑红。珍妮探起身,用双唇轻
轻地接触唐德宇的后背,唐德宇背上的肌肉颤动一下,他没有回头。珍妮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倒在
地上,唐德宇黑白分明的双眼豁然胀得通红。珍妮闻到他身上有强烈的硫磺的味道,她的手沿着唐的肩
轻轻下滑。唐德宇伸出舌添了添干燥的双唇:“我,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他的声音颤抖且干涩。珍
妮知道他的意思:“会很快的,抱紧我。”
唐德宇抱住她柔软的腰,珍妮用一只手扶开自己的长发,另一直手撑住地上的岩石,她柔软的唇在唐德
宇的胸口、腹部上来回地亲吻着。唐德宇觉得胸口似乎要炸开,他猛一翻身将珍妮压在下面,珍妮从鼻
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抗议,唐德宇听不出那是兴奋还是愤怒。他用手摸索着珍妮胸衣的吊扣,珍妮半抬
起上身应合着他的指尖,她丰满的双峰豁然弹起,在唐德宇的眼前晃动着,唐把头深深地埋在里面用力
地允吸着。珍妮不再觉得寒冷,她用双臂环住唐宽宽的肩膀,她的背不由自主向地面张紧,唐猛力扯下
她的内裤,珍妮的身体轻微地颤动。唐猛力地撞击珍妮的下体,珍妮叫起来,她清脆的声音在山洞中回
响着,地上的火光豁然闪亮,她大叫一声,十根指甲全都嵌入唐的后背。唐德宇用力咬住自己的牙,珍
妮的头向地面上奋力地顶,她一声声地呼喊着,似乎想把胸里硫磺的余烟全都从口中吐出去。珍妮的腿
骤然绷紧,她所有的感觉都办随着唐德宇的激情而爆发:“啊~~~~~~~~~~!”
两千七百名将士的英灵、大卫邓肯燃烧的尸体、威尔杰南的亡魂,都随着她这声呼喊而消散在富士山黑
暗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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