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心跳得象锤子

有个“老三届”的知青给我讲文革轶事,话说两派红卫兵武斗,失利一方的阵营作鸟
兽散,带头大哥出逃不及,遭敌将生擒活拿,押到铸造厂的锻压车间刑讯逼供,铸造
厂的工人师傅,一不上老虎凳,二不灌辣椒水,三不使美人计,而是把他捆到了空气
锤的砧板上。需要说明的是,主持专政的工人师傅可绝非泛泛之辈,乃是在冶金局比
武大会上独占鳌头的八级锻工,闭着眼睛踩一脚踏板,硕大的空气锤裹着风声落下,
仿佛泰山崩于前,一连几十下,油泥蹭了带头大哥一脸,但是皮肉完好,毫发无伤,
可谓神乎其技,一时满堂喝采,锻工师傅抱拳拱手:“无它,唯手熟而已!”可惜砧板
上的带头大哥却不解那一锤上的万种风情,竟然生生吓破了苦胆,吐了两口绿水就撒
手归西了。邱吉尔首相说,现在被人吓总要好过将来被人杀。但是恐惧也可以杀人,
这一点首相则不曾论及。砸破带头大哥苦胆的,不是千斤的重锤,而是他跳得象重锤
一样的心。所以罗斯福总统告诉我们,最让我恐惧的正是我的恐惧。带头大哥如果九
泉有知,必定抛弃斗资批修的成见,把大洋彼岸轮椅上的老人援为知交。

索尔·贝娄在《寻找格里比先生》里借一个救济中心小官吏的嘴说,读书人就是事情
多,一件事代表着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事代表着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代表着后
来一件事。依此类推,总之什么都要七拐八绕,事实上事多的不光是读书人,比如说
踩气锤的八级锻工,踩来踩去,最后踩到了带头大哥的内脏,犯下了一条人命,后来
为此进了监狱,这就在说明事物之间暧昧的纠葛与关联,在表象之下涌动着偶然而又
曲折的暗流,比如说南美的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就可能在日本海上掀起风暴。我的一
个同学,因为家庭变故从六层楼上跳下来,人居然安然无恙,却砸塌了一辆停在楼下
的平板三轮。在我大学毕业前夕,我曾经吃过她的一粒喜糖,谁能想得到,四年前一
颗喜气洋洋的大白兔竟然破坏了北大的校产呢?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象爱丽斯吃了红色的小药丸,从此漫游在充满了未知的奇境。
爱丽斯吃药之前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吃了药之后,突然的惊奇愈加层出不穷。比
如说一个歌迷,可能突然会变成一个球迷,因为辣妹爱上了小贝;比如说一个球迷,
可能会突然变成一个歌迷,因为小贝娶了辣妹;一个曼联的球迷,会突然把眼光投向
利物浦,因为欧文的姐姐把脚插进了小贝的家庭,还会有瑞典人突然热衷阅读英国的
小报,因为小报说是埃里克森拉了小贝和欧文姐姐的皮条。

“When my heart beat like a hammer and my eye get full of tear”,当B.B.King
粗哑的声音象个醉汉蹒跚在密西西比的酒吧,纠缠着幽暗的灯光和放荡的酒香,黑老
头也一定想不到,他的歌声会在多年以后帮助一个漂泊异乡的中国青年又写完了一篇
《南方体育》专栏。一杯哥伦比亚咖啡下肚,我的心也在跳,象一把锤子,不知道它
要跳向何方,会把什么什么砸得粉碎。你永远不能预知这个世界的古怪,时代在进步,
爱丽斯吃掉了红色的小药丸,现在很多人吃掉的就是蓝色的,我听说有个老头,吃的
量太大,结果不幸死掉了,在吃药之前,他一定不能想象,人生的结果竟然这样的糟
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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