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发端系列之二:我在校医院(一)

我是从北大招生宣传组散发的校刊上第一次读到88级士心那篇著名的《梦回燕园》的,将在两个月之
后来临的高考正让我焦头烂额。她的描绘意象万千魅力无穷,来自那座校园的诱惑在字里行间生生不
息,我相信这种诱惑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在几星期之后,我没有接受来自某大学核物理专业的报
送邀请:一个17岁的柔弱少年正为梦中的湖光塔影决定破釜沉舟。后来的变化却充满了戏剧性,录取
通知书上说我必须在一个过去的核物理研究基地度过一年。在九月初一个天色阴沉的日子,我成了燕
园的匆匆过客,在疲于奔命地完成了报到、缴费、体检、取行李等等手续之后,晕头转向地被一辆大
客车带走了。在我随身的提包里,还夹着那份校刊。此后的一年里,憧憬被搁置,却象封存的酒香一
样依旧生机勃勃,但我作梦没有想到,我真正切入那座校园的方式竟然如此独特。

常常觉得住在校医院的那段日子如果不写下来是一种遗憾。回到北大一周后我就在那里落脚,经过了
整个秋天,挨到了暖气供热,在我回到宿舍得第二天就已开始有雪花飘落。我作过两次新生,一次在
大一时的山沟沟里,另一次则是初到燕园,我象所有刚入校的学生一样满眼陌生,我以校医院的病房
为原点,一条条轨迹先是生涩继而流畅地向教学楼、图书馆周而复始地延伸,逐渐蔓延整个校园。我
在那里度过一个个焦虑而无聊的日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燕园的风景于我而言,只是病房窗户上的
影像,我躺在床上,听同学抱怨食堂与浴室的配额制度、津津乐道经济学老师的家庭佚事,闭着眼睛
听着北京音乐台的节目,或者一手撑着头、一手计算矩阵的秩。

那年秋天,从军训营地回来,我就开始陷入持续的高烧。那时我身体很好,此前已经几年没有看过病
,只觉得是在感冒,于是延用老办法,用滚开的热水泡一袋康师傅,然后蒙上厚被。第二天醒来,我
发现连褥子也湿透了,汗渍呈一个蜷缩的人形,但体温却从39度6 成功地降至36度9 。我的暗自得意
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到中午我的体温又回升到了原来的数字。这种过程在此后的连续四天里重复。我
在门诊室里大声咳嗽,医生说肺没事,应该是支气管炎,一个小时之后,我得了"气管炎"的消息就在
宿舍楼里不胫而走,但八次消炎注射似乎没有任何作用,事情看来比想象的要严重。第五天,一个善
良的女医生对我的健康表达了深切的忧虑,那天傍晚,我提着脸盆、茶杯住进了北大校医院的内科病
房。

我将病历递给值班医生,那个老太太姓江,面貌威严,戴了白帽子,因此样子酷似电视连续剧武则天
里的监寺女尼。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说我大概得了伤寒,她急切地警告从现在开始不得乱吃东西,否
则极可能造成肠穿孔,我开始陷入恐惧。晚上同学来探视,江大夫将他们叫到一边,组织了一次简短
的传染病防治教育,然后让他们第二天一早送我的血样到西苑医院化验。

等待化验结果的一周令我终生难忘,我是个俗人,沉溺于物质享受中不能自拔,就是说可以居无竹,
不能食无肉。但我又是一个容易胆怯的人,于是坚定不移地接受了江大夫的警告,从此我的食谱完全
被牛奶和大米粥这样的流体占据,住在同一病房里的一位教授还以为我生活困难,提出要帮助我,让
我十分感动。一个胖胖的中年女医生向我推荐了一种什么什么盐,让我泡着喝,说是可以补充多少种
矿物质,和吃饭效果是一样的。那种盐的晶体晶莹剔透,看起来很美,泡在温水里刚入口除了咸味还
有淡淡的甜味,后来逐渐感到恶心,觉得象喝漂白的血,但还是忍住没有呕吐。那一周我感到在加速
虚弱,我一直没弄清楚那种盐给我补充了什么矿物质,但是我的四肢就象水银一样软绵绵。人是铁,
饭才是钢,劳动人民真的很聪明,吃饭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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