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八日,上午。 辣辣回到了广场。 她大步地走进”琴干”酒楼。 最近她遇见的事,若是换了别人早已活不下去了,可是她走进酒楼的时候,却显得容 光焕发,精神抖擞,就像是刚发了财,又中了状元,要想再找个比她神气的人都很难。 看见她,店小二沟儿马上笑脸迎了上来。“早。” “早。”辣辣微笑着找了个靠窗位子。 “这两天你都到哪儿发财?”沟儿抹了抹桌面。“好几天没见你?” “陪个朋友出趟门。”辣辣说:“老样子。” “我知道,马上给你送来。” 阳光普照,今天居然又是好天气。 回到这里,辣辣的心情仿佛更愉快些。 她是非常愉快,因为她已想通了——“山不到你的面前,你就自己到山的面前。” 这件事充满了诡秘和怪异,如果辣辣努力地去追查,必定会钻入”牛角尖”。 钻入这件事所设下的陷井和歧途。 整件事情看起来似乎很单纯,辣辣却觉得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 像这样没头苍蝇似的,还不如悠闲地等着——等着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主动来找她。 辣辣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等到的人,会是他? 上午就开始喝酒,虽然早了些,但在这寒意甚浓的天气里,能喝上一两壶温过的酒,是很令人愉快的。 吃了口菜,再吸了一口酒,然后将酒停留在口中,让它缓缓顺喉流下,辣辣满足地吐口气。 这才是真正喝酒的方法,浅尝深品。 有些人喝酒却像是倒水般,一杯一杯地住嘴里倒,而且还深怕倒得太慢,非得用大杯不可。 这种人不是在喝酒,是在“灌水”。恨不得一杯就能将自己灌醉。 可惜这种喝法的人,酒量通常都不是一杯就能醉。 辣辣也曾这样喝过,那是在碰到“场面”时,碰到不能“漏气”时。 平常她喝酒的方法,都很“淑女”状,今天她见到一个比她还“淑女”的人。 街道旁通常都种有一两棵树,一方面是为了美观,一方面是在酷热的夏天,好有个避暑之地。 现在已是夏天,但有个人穿得很复杂,而且还举着一卷地图,就仿佛现在是北风呼啸的腊月。 他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想喝却未喝,只是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深深吸口气,再缓 看他的样子,就仿佛喝了口极佳的美酒,舍不得一下就吞。 又仿佛世上只剩下这一壶酒,他不忍一口就喝光。 他每次将酒葫芦提起想喝时,却只是闻了闻,然后感叹地摇摇头。 看到这个人,辣辣就已笑了,再看他这样子,辣辣笑得更开心。 “江湖人称单少爷,只是一只耳朵聋。” 这个坐在树下的人,就是正邪不分,好坏不知的乞丐少年单声单少爷。 今天他手上没有拿着元宝,只拿着酒葫芦,是不是今天他不想杀人? 他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恐怖吗?辣辣觉得不像,他那不笑也似笑的脸,虽然丑了点,但丑得可爱,丑得不令 辣辣正准备带着酒过去跟这个“好玩”的单少爷,好好喝上几杯,突然感到一般迫人的杀气发自对街。 对街也有棵树,树下也有人。 四个人。 一个在喝酒,两个在下棋,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在用一柄小刀修指甲。 这少年的脸色看来就像是他的刀,白里透青,青得可怕。 下棋的两个人,有个是姑娘,睫毛很长;另外一个人青衣白袜,装束简朴。。 辣辣的瞳孔突然收缩,娇嫩的脸上突然泛起异样的嫣红。 因为刚才低着头喝酒的人,此刻正慢慢地抬起脸。 “最近生意怎么样?”辣辣问道。 “还过得去,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些愚夫愚妇来上香进油的。”姑娘说:“何况每年的春秋佳日,都正好 她说话的口气居然也好像真的是个大老板了。 “大老板本来是圆滑的多。”辣辣笑得很愉快。”想不到你这位大老板竟如此倔。” “我本就叫倔。”姑娘笑得也很愉快。 “倔?”辣辣的笑仿佛忽然变得有些勉强。”大老板你贵姓?” “复姓当然。” “当然,当然倔?” “是的。” 辣辣忽然笑不出了。她知道这个人。 二十年前,她已是四船庵的四大护法之一,为人言行有点疯疯癫癫,而且野心甚大。 当时四船庵主持妙红大师,早已看出她的意图,却无法证明。 当然倔就像保垒深闺里的淑女般,不要说是接近,就连看都困难。 但淑女总有变成妇人的一天。有一次她终于掉进妙红大师的陷阱,终于被逐出四船庵大门。 辣辣盯着当然倔,连一刹那都不敢放松。 谁知她却又转过头,“当…的一声,手指上拈着的棋子已落在棋盘上。 棋子刚落下,她就拂袖扰乱了棋局,叹了口气:“我输。 “这一盘只不过是被人分了心而已,怎能算输?”青衣白袜的中年人说。 “一着下错,满盘皆输,怎能不算输?”当然倔说。 “对,何况下棋正如学剑,本该心无二用,若是被人分了心,怎么能成为高手。”卖胭脂的中年人说。 “幸好大师下棋时虽易被分心,但在使五朝梅子枪时却总是一心一意的。”青衣白袜 辣辣转望青衣白袜的中年人,脸上又露出种奇异的表情。 “先生贵姓?” “姓不。”青衣白袜的中年人说。 “竟有“不”这个姓?”辣辣轻声问道。 “当然。” 青衣白袜的中年人说,“《诗经》里面有个人叫“不得”,晚上睡觉时喜欢辗转反侧。 “世事如棋,人又如何?”青衣白袜的中年人叹口气。“只不过单名一个“动”而已。”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平凡的人,竞是近百年来武林最神秘最高价的杀手先生不动。 他或许没有当然倔有名,却不会比她仁慈。 ——杀手本就是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 只要价钱出得对,没有他杀不死的人。 据说他杀“飞毛笔”黑心时,足足杀了七年六个月又过三天。 一次不成再一次,不成再一次,一直到杀死为止,他杀飞毛笔黑心一共杀了二十五次。 像这样有“恒心”的人,世上还有谁他杀不死? 辣辣虽然还在笑,但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看来络腮胡这次是彻底完了。 辣辣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将络腮胡带出“美馆”而已,对于那又恼人又神秘的行刺华馆传说和拿头约的秘密 为什么会令“拿头约”花那么大的精神来对付她? “前天你们既然杀了黑心,就能杀我。”辣辣问卖胭脂的中年人:“为何留到今日?” “那天的行动本来就是要杀你和黑心。”卖胭脂的中年人淡淡地说:“可是我们忽然不敢了。” “为什么?” “因为要杀你,我们就都得死。” “你们都会死?”辣辣眼睛睁得大大。“我有这么大本事吗?” “你没有,他有。”卖胭脂的中年人望向对街,眼神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丝恐惧。 辣辣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看的是谁,那天真的是单少爷救了她的命? 她突然想起络腮胡说的话——”他拿你的钱,莫非他救过你?” 单少爷已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走至辣辣的身旁,笑咪咪地对她说:“我们可真有缘,前天才分手,今天又 “你的元宝是不是花光了?”辣辣也笑嬉嘻地说:”今天你又想抢谁的元宝?” “你,当然是你。”单少爷说:“有谁的元宝比你还好抢?” “这倒是实请。”辣辣难过地点点头。 “快过节了,不再多抢点元宝,这个节怎么过?,单少爷居然叹了口气。 “我们这里有好多元宝。”先生不动说:“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拿头约的元宝,像你这样随便送人,”单少爷说,“难道不怕楼上那 先生不动脸色变了变,欲开口,当然倔已替他接着说:“这一点倒不用你担心,他也像阁下一样相信络腮 “不知他准备了多少元宝救络腮胡?”单少爷问。 “够你打个纯金的棺材。”当然倔说。 “太多了。”单少爷说:“只要够我舒舒服服地过个六一节就好了。” “哼!”当然倔冷笑一声。 他的意思,辣辣懂,单少爷能不能活过今天都很难说了,还想过个愉快节? 辣辣望向单少爷,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 厨子还在修他的指甲,他的手还是同样稳定,冷酷的眼睛里却已露出了急躁之意。 因为单少爷正在盯着他。 厨子的手背已隐隐露出了青筋,仿佛已用出了很大的力量,才能使这双手保持稳定。 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慢,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能做到这一点确实很不容易。 “你的手很稳。”单少爷忽然说。 “一直都很稳。”厨子淡淡他说。 “你的出手一定也很快。”单少爷又笑嘻嘻他说:“而且刀脱手后,刀的本身还有变 “你看得出?” “我看得出你是用三根手指掷刀的,所以能在刀锋上留有侧旋之力。”单少爷说:”我也看得出你是用左 “你怎么能看得出?”厨子总算停止了修指甲。 “你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特别有力,杀猪时这很重要。” “好眼力。”厨子笑了笑,但笑得很艰涩。 “好刀。” “本就是好刀。” “虽是好刀,你却不是好的主人。” 单少爷话的意思,厨子懂,所以他手背上的青筋更凸出。 单少爷不理他,笑嘻嘻地望向先生不动。”你的剑呢?” “剑在。” 先生不动话声一落,同时已亮出了衣下的剑——艾苇剑! 这柄剑平时居然能像腰带般地藏在衣下,柔软的皮鞘也不知用什么染红的。 红得就像是春天的艾苇。 “这把就叫艾苇剑,是当年燕南飞所用之剑。”单少爷望着剑。”剑虽是艾苇,只可 “只可惜我不是燕南飞?”先生不动说。 单少爷不答只笑。 “你的斧呢?”先生不动注视单少爷。“我也知道你是用斧的。” “你几时见过用斧采花的?”单少爷笑了笑。 “采花?”先生不动一愣。 “艾苇难道不是花?”单少爷说。 “你若想采艾苇,就不该忘了艾苇有刺。”先生不动说:”不但会刺伤人的手,也会刺伤人的心。” “我已无心可伤。”单少爷悠悠他说。 “但是你还有手可伤。”先生不动说。 “它伤我的手,”单少爷又笑了笑,“我就伤他的心。” “剑哪有心可伤?”先生不动间。 “剑没有,你有。”单少爷说道。 头次见到单少爷,辣辣觉得他是个智力不足的人,刚刚见他在树下喝酒,发觉他还满可爱的,可是他现在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辣辣不禁又仔细地凝望他。 他的个子不高,头却挺大的,脸上就好像橘子皮一样,坑坑洞洞的,留有八字胡。 他的笑很特别,也很难忘。 别人开始笑的时候,有的是眼睛先笑,有的是嘴先笑。 他开始笑的时候,却是鼻子先笑,鼻子先轻轻地皱起一点点,然后面颊上再慢慢地现出两个很深很深的酒 他现在就在笑,就在他脸上的酒窝笑得最深时,一直默默站于旁边卖胭脂的中年人已出手了。 一条长长的柔鞭,已俏悄地卷向单少爷的脖子,就像先生不动在小镇长街上,卷住黑心的脖子一样。 等辣辣发现时,鞭梢已离单少爷的脖子、三寸,她就算现在警告也已来不及了。 “叭”的一声,长鞭已卷上了。 不是卷住单少爷的脖子,而是他手上的酒葫芦。 刚才明明见他已闪不掉,却不知怎样的长鞭忽然只卷住酒葫芦。 卖胭脂的中年人一惊,欲抖掉酒葫芦,单少爷已顺势一扔,葫芦如飞石般地击向当然倔。 当然倔的五朝梅子枪已不知何时在手,她枪头一抖,立即出现五朵梅花,葫芦一入梅花漩涡,就仿佛花朵 先生不动冷笑一声,剑已击出,他的出手快而准,多年来的无数次生死恶战,已使他完全摒弃了那些繁复 单少爷还在笑,他的手已开始动,他动得很慢,动作中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就仿佛柳树在风中摇摆,完全 先生不动的艾苇剑已刺向单少爷的面部,可是他的剑就在刚要接触时忽然就被卷人了那种奇妙的韵律里, 潮浪退的时候,所有的攻击都已消失了威力。 然后先生不动就嗅到了一种很怪的味道,一种好像是血的味道。 他的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鲜红,除了这片鲜红的颜色外,别的都已看不见了,又像是忽然有一道红幕在他眼 他的心弦一震,想用手里的艾苇剑去挑开这片红幕,去刺穿它,可是他的反应已迟钝,动作已缓慢,等到 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几乎要呕吐。“叮”的一声,他的艾苇剑已落在地上。 辣辣长长地吐出口气,显然刚才也同样能感受到那奇妙韵律的压力。 当然倔也吐了口气,她的额头已冷汗直冒,她学武四十年,居然看不出单少爷用的是什么手法。厨子居然 卖胭脂的中年人早已愣在一旁,他望着地上的先生不动,哺哺说:”这是什么功夫,世上真的有这种功 单少爷突然转身望向厨子。 厨子的动作也突然停顿。 单少爷注视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小李的飞刀出手,当今武林最多只有一个人能破 “我的刀呢?” “现在这里至少有两个人能破你的刀!”单少爷淡淡他说。 “你就是其中之一?”厨子盯着单少爷。 “当然是的。” 单少爷慢慢地转过身,拉着辣辣头也不回地走开。 当然倔和卖胭脂的中年人没动,厨子居然也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刀在,手也在!可是他的刀没有出手,他在看着雪上的脚印。 他那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冷笑。 脚印很深。是单少爷留下来的,因为他必须集中全身力量来防备厨子的刀。 可是厨子的刀并没有出手。 单少爷走离街上,仰面向天,长长地吐了口气,竟似觉得很失望。 ——不但失望,而且忧虑。 辣辣望着他。“你在忧虑?” “厨子远比近年来我所遇见的任何人都可怕。” “为什么?” “我本已看清了他的刀路,本想激他出手。”单少爷说:“他现在出手,我还能接得 ——谁知厨子的冷静,竟比他自己手中的刀更冷、更可怕。 “他三年以后再出手,我是不是还有把握能接得住?”单少爷自问着。 辣辣出神的望着远方,心里说:单少爷,我希望和平。
五月八号,凌晨 星已渐稀,夜已将尽。 灰漾漾的夜色中,东方又出现了曙色。 曙色带给人们的,本是光明、欢乐和希望。 但现在带给华馆的,只有感伤,只有哀愁,只有凄凉。 “天又快亮了。”络腮胡坐在床上,凝注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天一定会亮的。” 天一定会亮,就如同人一定会死。 ——人生短促,做人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风吹来的时候,死灰色的晨雾刚刚自玫瑰林中冉冉升起。 星星已消失在雾里。 今天是五月八号。 很平凡的一个日子,但在络腮胡的一生中,却是一个令他回忆、哀痛的日子。 44天了。对南霸天的追杀仍没有结果 。 就在44天前的此时,就在一个和这里一样开着玫瑰花 ,开着小酒楼的地方,他接到了 没有欢乐只有痛苦的回忆。天亮了,灯里的油已燃尽,灯蕊的青烟就和晨雾一样冉冉上升。 络腮胡就这样地枯坐了一夜。 一个南霸天未死,本就已够令人消瘦了,又何况行刺华馆。 络腮胡眼角的皱纹,一夜之间仿佛又多出了些。 “杀”有时会令人如痴如醉,心痛如绞。 “不了的杀”又是种什么滋味? 那种滋味也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了解一 晨雾中的玫瑰花看来更加冷傲,更加凄凉。 华馆的玫瑰花是否和这里的一样冷傲、凄凉? 那里是否也有一个人和这里的人一样,有着满怀相思? 谁说这世上没有鬼,谁说的? 华馆内也是烟雾迷漫,雾中有人,人在玫瑰花中。 络腮胡的人似已和这凄迷的冷雾溶为一体,嘴已溶人雾里,鼻子也已溶人雾里。 只剩下那双星光般的眼睛。 眼睛里的光却已不明亮了,但充满了沉痛之色。 现在,这双眼睛正在慢慢地环顾着四方,每一棵玫瑰花,每一个地方,他都绝不肯惜过。 然后他眼睛里才露出一丝笑意。 谁也想像不出这种笑意有多么凄凉,多么痛苦。 玫瑰花依旧开得灿烂,华馆依旧挺立在天地间。 景物如昔,人呢?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个地方,都有着令他无法承受的回忆,和令他心醉的往事。 露水已湿透了他的衣裳。每踏一步,鞋子就“噗嗤”声响,鞋面因用力而渗出水珠。 昨天上午,他接到了华馆被络腮胡行刺的消息。 昨天下午,他见到了誓死保护络腮胡的当然倔、先生不动、厨子,还有一个卖胭脂的陌生人。 今天,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叫做华馆的地方。 单少爷翻开了地上的一块木板,从木板下的地洞里提出个生了锈的铁箱子。 铁箱里居然有个火捂子。 单少爷打亮了火招,辣辣就看见了一件她从未看见过的武器。 火摺一打着,铁箱里就有件形状怪异的兵刃,闪起了一道寒光,直逼辣辣的眉睫。 她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这是种武器,是拿头约追杀南霸天的武器。”单少爷神情黯然。“这也是拿头约唯一留下来的罪证。以 “我也见过不少刺客,各式各样的兵刃武器我都见过。”辣辣说:“可是我从来也 “你当然没有见到过。”单少爷脸上充满了冷峻。“看来当然倔是对的。络腮胡只是拿头约的一个借口, “络腮胡是饵,谁是钩?”
3。秘密 秘密是什么呢? 秘密就是你唯一可以独自享受的东西。 它也许能令你快乐,也许令你痛苦,它无论是什么,都是完全属于你的。 它若是痛苦,你只有独自承受。若是快乐,你也不能让人分享。 连最好的朋友也不能。 因为假如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的秘密,那就不能算是秘密了。 有些秘密的确是种享受。 当你刚吃了顿好饭,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穿着件宽大的旧衣服,一个人坐在舒服的椅子上,面对着窗外满 你的秘密假如是这一种,就不妨永远保留着它,否则就不如快些说出来吧! 如果你的秘密是知道“某人的秘密”,或是参与”某人秘密的行动”时。 我劝你最好赶快找个很远很神秘的地方躲起来,越快越好。 最好一躲就是一辈子。 否则下场怎样,你心里一定很清楚。 “秘密”绝对无法与人共享的。
只要还有一样别的事可做,她就不会坐在这里。 有的人宁可到处乱逛,看别人在路上走来走去,看野狗在墙角打架,也不肯关在屋子 辣辣就是这种人。 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坐在这里,因为她必须找一个地方静下来,将整个事情重新想一想。 已经很深了,天气又实在冷得不像话,可是街上非但看不到人,连野狗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她活了二十年,过了二十个夏天,但却想不起有那一天比今天更冷。 大地冷得仿佛已进入到了白垩时期。 辣辣的思潮也回到了这件诡异事件的关头。 表面上看起来是辣辣主动去找络腮胡的,但细细回想一下,又仿佛一开始她就已掉入陷井。 络腮胡的小气,络腮胡的好赌,络腮胡的一切一切,都是”琴干”里的店小二沟儿告诉她的。 沟儿的意思是像络腮胡这种人,应该整整他。 于是辣辣就开始设局和络腮胡打赌,才会有络腮胡被迫追杀南霸天的开始。 辣辣凝望远方的夜空,思绪又到了“琴干”沟儿的身上。 整件事情看起来,沟儿仿佛是个局外人,辣辣忽然害怕起来,如果这是个陷阱,沟儿可能就是拿头约的 辣辣不愿往下想。 要想找出这个陷阱的真相,必须找到真正的钩。 对,想到这里辣辣就如同中了箭的兔子般奔出去。 她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家是否已入睡? 她连一刻都不敢耽误,她怕如果事实与她想像相同,那沟儿...... 她必须马上找着沟儿,否则…… 大多数酒楼的店小二,都是单身汉。 因为他们必须住在店里,一方面是方便,一方面是看管店。 沟儿也是住在店里,他就住在“琴干”厨房后面的一间叫做“杀龙”的小屋子里。他现在还没有睡,夜虽 今天打烊后,和几位同行的一起小赌了一下,他居然一吃三,“大”赢了一次。 这是他一生中赢最多钱的一次,他决定明晚先和今天这几位同行的再赌一次。 辣辣忽然闯了进来。 看到沟儿,辣辣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降了下来。 “我虽然知道你这个人做事夜来疯,可是实在想不通你三更半夜像匹马似地奔进我房内,是为了什么?” “你猜呢?” “不用猜,你的想法和作风,没有任何人猜得到的。” “我实在想说些好听的话,可是你一定不信。” “那不一定,”沟儿喝了口酒。“我通常都不会阻止别人说恭维我的话。” “我怕你忽然死了。”辣辣一本正经他说。 听到这句活,沟儿也一本正经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唉!”沟儿非得干完酒才能压住心中的怒意。“白天我多算了你的酒莱钱?” “没有。”辣辣说:”反而算便宜了。” “我得罪你了?” “怎么可能?” “你的朋友对我有意见?” “不会。” “什么都没有,那你为什么要咒我死?” 辣辣不答,只是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拿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华馆”沟儿微愣。”那个小气鬼--络腮胡?” “是的。” “他是为了还我的五十两银子” “这话怎么讲?” “他为人之苛,做事之绝,只要借过钱给他的人,都想整他。” “是吗?” “你仿佛不信,” “我只是怀疑。”辣辣说:”怀疑有人要你帮忙设计我。” “设计你?”沟儿大笑。“是有这个人。” “谁?”辣辣眼睛一亮。 “还没有出生。”沟儿收住笑。“只要是活着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设计你。” 看来这条路又不通了,辣辣有些失望、沮丧。不过有一点值得安慰的是,沟儿不是她想像中的“钩”。 朋友是不分尊贵贫贱、职业高低的。 朋友就是朋友。 朋友使你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想起来心中都会有一丝丝的暖意。 尽管街上的雨花已飘得很浓,冷风吹得很起劲,一般刺骨的寒意已渗透衣裳而侵入肉 刚刚差点”失去”一个朋友,失去任何一个朋友,都是辣辣所不愿之事。 星光下的雨滴,纯洁透亮,亮得就仿佛天上的星光。 雨落到辣辣的发际,打上她的鼻尖,她轻轻地拂掉鼻尖上的雨花,就宛如拂拭兰花叶上的尘埃。 4。拿头约 这个声音而且很尖锐,就好像老鼠被踩了尾巴时的叫声。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很和气的人,圆圆的脸,笑起来眼睛好像是一条线。 听见声音,辣辣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聪明人和傻瓜的区别是:弄明白一个道理,聪明人只要一瞬间;傻瓜需要八辈子,而且越弄越糊涂。 “为什么别人说你是个‘处理’专家?”单少爷问。 “因为我的确是。” “南霸天” “南霸天也要处理?” “当然要。”门口的人说:“这个世界上最需要处理的就是南霸天。” “这些人的确是该处理。”拿头约脸色居然没变。“可是有一种人更需要处理。” “哪种人?” 气温就在拿头约出现时下降了好几度。 寒意遍布“琴干”酒楼每个角落。 “对极了。” “你会不会错?” “绝不会。” “哪一点?” “你错在不该把小木屋拆掉。” 单少爷的攻击,不是对拿头约,也不是对八九个中年人,而是一拳打向辣辣。 他要的效果是什么? 辣辣的人就像是石头般地被单少爷托向广场深处。 等拿头约发觉不对时,辣辣己消失在玫瑰林里。 拿头约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嘴里被人同时塞进三个山东大鸡蛋似的。 八九个中年人依旧静静地站着,拿头约没有下命令,他们是不会动的。 单少爷轻松地坐下,轻松地拿起酒杯,一喝就是一杯。 冷风从北方吹了过来,也带来了北方的酷寒,也仿佛带来了北方的哀怨。 又仿佛带来了广场深处的一声惨叫。 如果当你在夜深人静时,走在一条窄巷中,这时如果传来一声“呻吟”的声音,你的反应是什么? ——死的颜色是种什么样的颜色? 拿头约也变了。他变得更开心,更得意。 他本以为刚才用力的一托,已经将辣辣托到安全的地方。 所以惨叫声一传来时,他的人已似急箭般地冲向广场深处。 就在他的身形刚飞起时,拿头约和他的伙计也已飞起。 拿头约和他的伙计们在空中交错成一张网。 一张充满危机的网。 然后这张网就像网鱼般地罩住单少爷。 鱼儿被网住时,是无法逃脱的。 单少爷呢? 已人网中的鱼儿能逃掉吗? 所以当拿头约他们织成的那一片网笼罩住单少爷时,单少爷当然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拼命”了。
那一战的激烈已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闪亮的拳头交织,拳拳击向单少爷。 拳头怎么会有亮光呢? 又不是刀,怎么会有亮光? 一片交织而成的网,网住了空中的单少爷。 单少爷不能打,即使他能闪,又能闪过几人呢? 可是他又怎能不被打到呢? 他不闪,他故意挨上左边中年人的一拳----很重的一拳。 ——很重的一拳,又有几人能挨得起? 突然间,单少爷忘了拳头一样可以打死人,也忘了自己不是铁。 他就这样的挨了左边飞起的中年人一拳。 拳光中忽然有血花溅起。 血花飞溅中,有人大叫:“杀死他。” 有人怒骂:“不要让他逃了。” 单少爷当然可能死。 这一点他当然也知道。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活着,就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伤害辣辣。 可是他错了。 以他的血肉之躯,虽然可以挡住拿头约和他的伙计们的攻击。 但又怎能“及时”救辣辣? 就因为这样,辣辣才故意发出惨叫。 也因为这样,单少爷才会得以逃生。 在辣辣面前说自己聪明,就像和猴子比赛摘桃子一样愚蠢。 左边飞起中年人的那一拳,很实在地击中单少爷的小腹。 单少爷也很高兴地挨了那一拳。 因为那时拿头约刚从他的右边飞起。 这一撞,当然会把拿头约撞下去。 撞上了,单少爷也当然会“借机”,把拿头约扣住。 单少爷的手就在落地时,扣住了拿头约的脖子,另一只手就按在他肋下的穴道上。 谁也没有分辨出那是什么穴,但谁部知道那必定是个致命的穴道。 单少爷在笑,笑望着刚刚一拳击中他的那个中年人。 这是人之常情,眼看伙计们一击得手,换做谁都会较松懈。 拿头约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样?” “什么生意?” “用你的一条命,来换华馆的三条命。” “怎么换?” “这简单得很。”单少爷笑着说:“我们已有三个人死了,你也休想活着。” “我若死了呢?” “你若死了,我当然也活不下去,但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谁也没听懂这“好”字是什么意思,只看见拿头约手里忽然多出把刀,只看见他手里的刀突然刺 一刀刺在他自己的胸上。 老江湖若已扣住了一个人时,当然已算准了他已无法伤人。 单少爷算得很准,只不过忘了一件事。 鲜血飞溅。 暗赤色的血浆从拿头约胸部飞溅出来,雨点般溅在单少爷的脸上。 “哀兵莫打”。 这是两国交兵时,最怕的事。 拿头约一死,他的伙计们个个都发疯了,他们发狂地击向单少爷。 凄厉的叫声,凌乱的拳风,四面八方地攻向单少爷。 他跃起,闪避,勉强地想张开眼睛。 他落下,再跃起,刚闪过右边飞来的一拳,就觉得腿上一凉,好像并不太簿,但这条腿上的力量却突 他知道这一沉下去,就将沉入无边的黑暗,万劫不复。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感觉到恐惧,只觉得 ——一个人在临死前的一刹那,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句活没有人能答覆。 因为每个人在这种时候,想起的事都绝不会相同。 就在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时,他的人已沉下去了。 突然间,一个人带着双刀自空中冲下,冲入拳阵中。 单少爷忽然有了种放松的感觉,觉得已可以放松一切,因为这时他已听出那带双刀的人的声音了。 他就这样沉了下去,倒在地上,甚至连眼睛都懒得张开。 他若张开眼睛看到现在的情况,心也许会碎,肠也许会断。 闪壳的刀光交织。 拿头约的伙计们个个眼睛已红,他们似已忘了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忘了刀是用来杀人的。 刀光中溅起了血光。 双刀再旋,涟漪再扩。 瞬间,带双刀的人全身已被鲜血染红了。 也照着一旁的厨子。 单少爷望着床边的厨子。 厨子笑笑。 “因为他知道,纵然我没有杀死他,回去后一定死得更惨,更可怕。”单少爷说: “拿头约置人于死地的方法最少也有三十种,其中任何一种,都会让人后悔为什么要生下来。” 厨子的目光也移向窗外。 “你为什么不当面去问问他?” “说不定他已和你碰过面了。”单少爷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倒是实话,拿头约是近百年最神秘的组织。 连他有哪些“会员”都很难猜测了,更何况是首领。 也说不定是你最熟悉的朋友。 更有可能是你最看不起的人。 总之“他”如果现出原形,一定会让你吓一跳。 “我赶过去时,她已没事了。”厨子回答。 “那时我急着到你这里来,所以也没把她带过来。” “辣辣已心有所属了。” “谁?” “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人?” “这倒是奇闻。”单少爷说:“可是辣辣不是一直在我这里?” “人和你在一起,不代表“琴干”和你在一起。 “琴干?!” “你离开时,保证可以看到和以前完全一模一样的“琴干”。” 肚子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人死了呢? 爱情淡了呢? 199905121712 |
the smell of the war 风儿轻轻的吹~~~~~~ 平庸的央视世界杯专题 我有一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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