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红极一时的金属乐队在沉寂多年之后出了一张新唱片，恶俗的封面上伸着一只红拳头，乍看就像蜘蛛侠，黑光四射，虚张声势，带有一种“人老心不老，请服养命宝”的深刻寓意。上星期去逛“博德斯”，摇滚老将的新歌居然被放进“新艺人”一栏，和一帮黄口小儿一起以打八折的方式郑重推荐，我虽然是个外国人，但也是摇滚青年出身，自然被气得半死。不过金属乐队风光的时候，书店里打工的大学生还在吃奶，实在怪不得他们。全球化可以消弭文化的差异，碰上代沟可一点没辙。

有一次和学兄去SUBWAY吃午饭，座中有一满脸褶皱的中年男子在啃三文治。学兄看见他立刻两眼放光，从书包里掏出纸笔跑过去请他签名。吃饭的一帮学生大惑不解，待中年人走后，都来问学兄此人何许人也。学兄说，这人就是十几年前美国家喻户晓的摇滚歌星约翰•麦伦坎普，住在城南，平日深居简出，今天在这里碰上，实在幸甚至哉。大家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问，那约翰•麦伦坎普又是谁呢，他真的有名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麦伦坎普有一首名曲叫《小城》，说的就是家乡布鲁明顿，旋律琅琅上口，以至各种仪式胜利结束拥护握手时都要播放。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本来想选它作竞选活动的主题曲，后来觉得这首歌过于流行才作罢。鸡蛋还没臭，下蛋的母鸡在他深情歌颂的家乡，却在被悄悄遗忘着。电影《蛊惑仔》里，曾经威震铜锣湾的山鸡重入洪兴帮，只能拜在当年兄弟的小弟手下当小弟，对着满头鸡毛的后生必恭必敬地叫大哥。虎入平阳，江湖已老，谁也奈何不得改朝换代的游戏规则。

九一年克林顿竞选总统，操起色士风来了一段猫王的《心碎旅馆》，赢得无数选民的心，才一举奠定胜局。年纪越大，参加票选的积极性越高，小克对症下药，为“猫王”疯狂的一代，都是参政的中坚。曾经风靡美国的星期六晚间秀，如今在三十岁以下观众中几乎没有市场，饶主持人杰•列农老而弥辣，一张铁嘴上下翻飞，拚老命嘲弄布什和伊战，美国的青少年一边倒地成了挺战的主流。

《古诗十九首》里说“故物皆不见，焉得不速老”，读来令人黯然。其实江湖仍在，却已不知是谁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