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
-第十七章


  一辆北京吉普车在泥咛的乡间小路中艰难地行进,方进民腰有些酸痛,他看看窗外
下着的小雨,烦燥的点燃一支烟。早在四天以前,他向南三请过假,一路上火车、汽车地
个千里奔波来到南方。他不能坐飞机。因为他随身带着一支德国造的五连发猎枪和一支大
五四。

  这一阵子,城里出的最大一件事就冯爱军被逮住,关在号子里。据说新一任的那
两个狗屎,叶飞和潘志刚,纯粹就是军国主义的走狗,比他妈土匪都霸道。但是对方进
民来说,他到是很庆幸那两个人跟土匪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叶、潘两人把冯爱军抓起
来,那么现在他方进民说不定已经入土了。候深那天晚上宴请了爱军当然没什么好心,
无非是冲着他来的。方进民向南三儿说过自己的担忧,但南三儿却认为他有点儿紧张过
度,劝他不要把猴子放在心上。因为猴子不可能在五哥刚刚退出之后就动手。

  "停车。"方进民觉得腰部的痛感在加重。他从车里下来,地上松软的黄土粘住他
的双脚。方进民大口大口地吸烟,他觉得自己与南三儿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这不能怪
他,因为从他十六岁认识南三儿起,他就没变过。他们八个人在南三儿的率领下抄家、
抢劫,一点点地积累资本。在八十年代初,中央打出改革开放的旗号时,弟兄们乘机而
起。方进民认为直到今天,自己的胸中依旧有十六岁时的那种压不住的兴奋感。但南三
儿却变了,南三儿不再是当初为兄弟们背下所有的案子一个人去坐牢的那位大哥。南三
儿也不再是那个砍下别人的脑袋为自己兄弟报仇的干将。南三儿变得怕死。对他们这种
人来说,绝不能怕死,在这一行中,只有怕死的人才死的最快。

  中午时分,车开进一座小城。司机回过头:"民哥,到了。"

"就是这座城市?"

"是,高争说,他就在街对面的那家小饭店里。"

  方进民从车上走下来,领着两个兄弟走进这个不大的小店。店中随随便便地摆着三
张桌子,几张长凳子。一个年龄不大的丫头走上来跟他说着广东白话。方进民自然听不
懂:"能不能讲普通话?"丫头瞪大眼睛,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她回地头叫着什
么人。关志悦从里屋走出来。方进民一笑,指指面前的桌子。

  关志悦同他一起坐下去:"民哥,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你。"

  "不是遇上我,我是特地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方进民打开手提箱,取出一条长健扔给他,关志悦随手撕
开点上一支,"难得民哥还记得兄弟。"

  方进民跟他对着抽起烟来:"我怎么能不记得?当初城里除了五哥以外,可就数你最
嚣张。"

  关志悦笑笑,回头用广东方言对那个丫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过脸:"我让她张
罗些吃的。民哥,咱们俩先叙叙旧,不管什么事,吃完饭喝完酒再说。"

  "吃饭没问题,但喝酒,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酒菜备好,两个了对着干起杯来。

  几杯酒下肚后,关志悦抬起头:"我操他的妈,这么喝酒真过瘾。一年多了,没他
妈痛痛快快地喝过。只不过南方的下酒菜不爽,民哥,现在城里怎么样"

  "不好。"方进民干下一杯酒:"这酒酸不酸甜不甜的,没劲。"

"荒山野岭,没什么好东西,五哥最近怎样了?"

"五哥他不干了。"

  关志悦放下酒杯:"什么?"

  "这事可是已经传遍全国了。"

  "那城里现在谁说了算?"

  "没人。"

"东山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五哥不在为大家操心,现在是谁爱干么就干什么。"方进民跟他碰一下
杯子,接着说:"刘楠在舞舞扎扎地倒买毒品,猴子把章安文招进他那一伙,还要拉
冯爱军。"

  "他够狠,冯爱军没办法对抗候老板,入伙了是吧?"

  "没有,他被警察抓了。"

"老冯真他妈能闹,怎么可能?"

方进民抬起头:"这烧腊做得不错。你在南方北方都混过,听没听说过潘志刚这个人?
"关志悦点头,方进民接着问,"你在城里混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大少'的?"

"你是说叶飞?"

"这两个人现在是刑警队的副队长。"

"听起来一定很热闹。民哥,你来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进民再次打开公事包,推到关志悦的面前,关志悦的眼亮起来。包里是一身浅灰色
的西装,一支德国猎枪和一大堆散放的人民币。他把头抬起来,看到方进民用大五四
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
    
    方进民摇摇头,收起枪:"这一年你都干什么了?"

  关志悦一笑:"以前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啊。民哥,这一年我修心养性,在做劳动人
民。"他的手飞快地抓起猎枪,但方进民的枪还是先他一步落在他的头上:"老关,去
年高争追你一直追到这里,没有下手。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无论什么人给他多少钱,他
也绝不会下手杀你。"

  关志悦慢慢放下枪:"我真的是捡了一条命。"

  "高争说,他认为他最终也会有一天像你这样四处逃,所以他不能杀你。"方进
民再次把枪放回怀里,"来,喝酒。"

"我让你很失望?"

方进民点点头:"不瞒你说,老弟。民哥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请你出来保我一命。候
深在大张旗鼓的拉扰人马。他去找冯爱军,章安文,无非是冲着我来。"

  "不会吧,就算他把单晓东也找去,他也不是你们南山集团的对手。何况高争跟你
们的关系一向很好,他总不能老下脸皮,袖手旁观是不是。"

    方进民四下瞧瞧:"你在这里混得不错。"

    关志悦点点头:"还算可以。"

  "那我就实话实说,刘则云和孟繁正准备自立门户。向天舒得了肝癌,恐怕没几天
活头。楚卫红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抡刀弄枪,除去做生意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越。南山
集团中除我以外,只有一个叫郭军的小子数得上。你想我们都掉到这个粪堆上了,高争
还会来帮我们吗?"

    "不会。"

  方进民再次与他碰杯:"民哥酒量太浅,明年我如果还活着,再来找你喝酒。"说
着他从包中取出猎枪,"剩下的东西,是当哥的一片心意。如果有一天我也被追得四处
跑,到你这里来避难,还希望你帮我一把。"

  关志悦一口气把瓶中剩下的酒都干掉:"民哥,我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你混的不是很好么?"

  "犯贱。"关志悦把女人叫出来跟方进民见过面,而后把文件包合起来交给她。又
取出一张存折:"你拿钱去盖个大房子,过一年我再回来。"女人摇头并不伸手去接。
关志悦一笑,把存折塞进她口袋,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别丢了,这可是五十万。"
女人呆在当场。关民悦接过方进民手中的猎枪,跟着他走出去。女人追出来拉拉关志悦
指指里屋。关志悦微微一笑:"我要是死了,你就用它防身吧。"

  清华把剥好的桔子放在铁翼的手边,在他身边坐下,"干么这么不开心?考试没有考
好?"

  "没有,清华,我想搬到你这里来住。"

  "好啊。"清华无所谓地点点头,"那明天我把卫生间收拾一下,你就住那吧。"
铁翼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清华笑起来,把一片桔辨塞进他嘴里:"姐姐怎么会
这样待你?你就住对面的那间屋子好不好?"

铁翼点点头,坐起来:"我还有那么百十来万,跟你合股,开一个好买卖,你看怎
么样?"

     "你想开什么?"

    "做生意我可是一窍不通,这种事还是你定吧。"

  清华站起身,倒一杯茶给他:"跟家里吵起来了吗"

  "没有,没什么要吵的。"铁翼一口喝干茶水,点燃一支烟:"你们有没有放假?"

  "已经放假了。你那?"

  清华听到电话的铃声,走过去:"喂,陆仁哪,他在,你等等。"她把听筒递给铁
翼,铁翼接过去。

  "五哥我是陆仁。"

  "仁哥,什么事?"

  "方进民从南方把关志悦找了回来。"

  "噢。"铁翼随口答应着,"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

  "以后少住这儿来电话。"

  "五哥……。"

  铁翼放下听筒,继续抽他的烟。清华拍拍他的头:"怎么了?"

  "没事。心情不好,不愿理他们,您看,把银座改成饭店怎么样?"

  "改成饭店?"清华瞪大眼睛,"谁会来吃?"

"那么改成舞厅哪?"

"你神精病,咖啡卖得好好的,一天可以挣两千多块,改成什么舞厅?"

  铁翼对着她眨眨眼:"我请你在杜大勇那里吃一饨就是一千四,前几天在银日餐室
请个人化掉六千多。那是多过瘾。"电话又响起来。

  清华拿起电话:"喂?"她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在,您等一下。"她把电话递
给铁翼,并用口形告诉他,你爸。

  铁翼接过听筒:"爸"。

  铁云飞的声音在听筒中怒吼起来:"你怎么又跑到清华那里去败坏人家的名声?不
是告诉过你少去吗?"

  铁翼不耐凡地问:"有没有事?"

  "陆仁说你罢工了是不是!"

  "什么罢工?你们挺会想名词。我跟你说,老爸,以后东山凤院的事少来找我,我
没那份义务。我这边废心尽力地忙乎,忙完之后你们连句话都不说,还紧着骂我。你们
是不是认为我有毛病?"

  "铁翼!你这是跟老爹说话的态度吗?"

  "愿意高兴不乐意,就这个态度。我让你们老哥俩见面有罪是不是?我发现我真他妈
闲着没事,管你们的那个烂事。以后从你往下,是凤院的人都少往这来电话,没病没灾
的就各活各的。"铁翼随手把电话摔出去,让它在墙上撞得粉碎,接过清华递给他的茶
杯。

  "怎么跟家里吵成这个样子?"

  "没事。"铁翼站起身,看看手表,"走,逛街去。"

  "好吧。"

  白色的积雪反应着太阳的光使两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爽,铁翼伸个懒腰:"天气不
错吗。"他转过脸看看清华,"我记得你讲起过何凤有一件美得不得了的貂皮大衣是不
是?"

  "是啊,你千万别再提这事,我转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她说那是苏联买来的。"

  铁翼拦下一辆出租,文明且礼貌地请清华坐进去:"苏联又怎么样?不也是社会主义
国家吗?除非这个世界上的紫貂绝了种,不然一定可以买到。"

  "你不会要去苏联买吧?这辆车可是开不子那么远,而且我也没有护照。"

  "动动脑筋,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伟大领袖斯大林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面包
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车在南山服装大楼的门前停下,铁翼付过车钱,为清华开
车门。

  清华遗憾地摇摇头:"这个地方我来过几百次,貂皮大衣倒也不少,但没一件是像
样的。"

  "问题不出在这儿,问题出在人身上。"铁翼用左臂礼貌地环住清华纤细的腰枝走
进楼内,招手叫过一个店员:"小伙子,楚卫红在不在?你去告诉他铁翼先生找他。"

  青年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您是五哥吧?请您稍等。我们
老板马上就来。"说完他飞奔着跑上楼去。

  铁翼呆在当场:"我操,他怎么可能认识我?"

  清华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掐一把:"你个死人,自从你跑到我那里去发疯以后,谁
不防着你到自己的店面来要流氓?他们当然会对每一个店员教导见到狼的时候该怎么
办。"

  铁翼笑起来:"说不定每一个人都会告诉手下说,这头狼可能带着一个仙女一起进
门,是不是?"

    清华喜滋滋地白了他一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咦,我可没对你作什么。"

清华大怒:"你看看你这只荽手在干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铁翼的手臂用力,把她搂进怀里:"没有,什么都没有,纯粹是习惯动作。"

  "五哥,什么好风把您吹来了?"楚卫红刚刚三十八岁,但却有着累熬的体形。也许
是走得太急,他有些气喘。这让铁翼很惊讶,因为他知道楚卫红是一刀一枪拼起来的狠
将。但楚卫红这副样子,根本就像个养尊处优的大财主:"当然是北风,不然我怎么会
被吹到南山来?"

  "五哥开玩笑了,孟老板最近越来越漂亮,听说生意也是越做越好啊。"

"楚经理不肯去,我那里怎么会好得起来?"

楚卫红亲自陪着他们在店里慢慢地转着:"孟老板对什么东西感兴越,请尽管吩咐,我
会派人把仓库都搬出来供您挑选的。"

"楚先生,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何凤?"

楚卫红摇摇头:"没有,五哥。"

"何凤有件紫貂皮大衣很不错。"

楚卫红恍然在悟:"噢,您和孟老板是来挑大衣的。五哥,说实话,八珍的那件大衣是跟
苏联人做买卖,俄国鬼子送她的。我们这里还真没有那种上品的服装。"

铁翼皮笑肉不笑地吱出牙:"你不会是在告诉我你没有办法吧?"

楚卫红自豪地挺起胸膛:"五哥,不是我吹牛,别的不敢说,但是服装这东西,只要是世
界上有的,我楚卫红就一定能搞到。再说,五哥吩咐下来的事,就算世界上没有,我也要
想出办法来让五哥满意。"

  孟清华很不满意地哼一声:"我说他刚刚为什么说'问题是出在人身上'原来五哥
的面子比我大,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有,而我想要的就不一定有。"铁翼低下头不敢出
声。

  楚卫红请他们上到二楼:"五哥那句话并不是在说孟老板的面子不够,而是在夸
我,说只要找到楚卫红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但孟老板总是见外,一直不肯来找我。这
也不能怪五哥是吧?"

    铁翼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在一边连连点点头:"对,对。"

  孟清华背着楚卫红在他的手上狠狠掐一把。铁翼大叫起来:"啊!"孟清华的脸不
由羞成红色。

  二楼是卖帽子的地方,楚卫红领他们走到一个小柜台前,拿过了一项帽子:"孟老
板,这顶帽子也是上等貂皮的,您看怎么样?"清华接过戴上。楚卫红为她拿过一面镜
子,清华对着镜子照来照去。铁翼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没见过清华如此认真、专注的
样子。现在的清华的确有着严肃的美丽,高贵的帽子衬托着她那张高雅的脸。铁翼不由
为之目眩。清华转过头,见他正含着微笑温柔地望着自己,清华的心中感觉到一种盼望
已久火热,她把身体的重量全靠在铁翼的怀中:"你看怎么样?"

  铁翼凝视着镜子里的清华,"美,美极了。楚经理,这帽子多少钱?"

  "这是小店压的箱底的招牌,不卖的。但却可以送给孟老板。"

"这怎么可以?"

楚卫红的脸上露出商人们特有的微笑:"我送孟老板一顶帽子,
再跑到苏联去千里迢迢地买大衣,五哥总不好意思在这里只买一两件东西吧?自然不会
让小店赔本。这还是小事,只要我们把五哥和孟老板来这里买货的次数加上十倍地传出
去,那南山服装大楼都可能被人群挤塌了。我是一个商人,商人送别人东西的唯一目的
就是赚更多的钱。"

铁翼笑起来:"既然楚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买几套衣服再说,好不好?"

楚卫红请他们来到贵宾休息厅,把里面的几位老客请了出去,并跟他们说,五哥来了。
人们对这个理由都给与充分的原谅,因为大家都希望离五哥远点。而后楚卫红把大楼内
所有的技术人员都找进来,请他们到内室去为清华量尺寸,自己则陪着五哥坐在外面等。
铁翼虚心地向他请教生意,楚卫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裁缝们抱着一堆堆的服
装出出进进,铁翼不时被召时屋中去看这件衣服如何如何,那双皮靴怎样怎样。选好衣
服的式样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外面的天光已经暗下去。铁翼捂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把
清华拉进一家小吃店。清华皱起眉:"我们换一下地方好不好?"

  "哇!刚刚我们订了那么多的东西,付定金时我把兜里的钱都拿去给他,只剩三块
钱。我们省一省好不好?"

  "别在这里哭穷,楚卫红哪里敢收你的什么定金?你五哥是全市的有名的黑洋蜡,
怎么点都不亮。楚卫红这么精明的人,还会被你那谦虚的外表骗到?"

  铁翼不理她的不满,把她按坐下去:"两碗馄饨,两个吊炉饼。"饼和馄饨几分钟
端上来。清华好奇地看着铁翼抓住饼的中央,把一张好好的饼拎成网状:"这是怎么回
事?"

"一看你就不是劳动人民。"铁翼就着馄饨开始吃饼,"我也不知道这饼是怎么回
事,但这东西很好玩是不是?"

"你多大?只知道玩?在楚卫红那里装得满像个人,一出来就原形毕露。"清华低下头
去喝馄饨:"你挺会吃吗,这东西不错。"

  "吃,有很深的学问。什么时间吃什么东西,在哪里吃,吃东西用的筷子、碗该是
什么样子,这都不能搞错。"铁翼大口大口地喝着热汤,"老板,有没有香椿?"

    清华用大勺一口一口慢慢地喝汤:"这些事情你都懂?"

    "皮毛,皮毛。"铁翼的样子很谦虚,"我只知道冬天饿的时候要喝热汤,请
朋友吃饭要上大酒店。"

  "用你放屁!"

  "这个帽子真的很美,你戴着它骂人的样子很漂亮。"

"你有没有个正经时候?"

铁翼坚决果断地一摇头:"没有。"

  吃过饭出门时,天已经全黑下来。铁翼搂着清华的腰慢慢往回走。清华注视着街两
旁向前延续的路灯轻声地问:"你为什么跟家里人吵得那么凶?"

  "没什么,只是心中不满。"清华把手从肩上翻过去轻轻抓住铁翼的衣领。扬着头
看他那张忧郁的脸:"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铁翼微微一笑:"真的没什么。最近
他们让我做的事太多了,先是从圈子里退出来,再是应筹朋友,还要认叔叔,昨天我刚
考完试今天早晨他们又逼着我出差去什么上海。我说过几天等考试成绩公布以后再说。
他们就搬出各式各样的帽子,棍子批我。我怕谁呀?不服就挫。"

  "其实,我他们也是为你好。凤院将来不还是你的吗?"

  "凤院永远是我们五个的,我到不是嫌他们派我工作。只是他们一个个说话的语气
让我烦。大哥和三哥还可以。剩下的人都把我当流氓看。由其我爸,动不动就说我除了
败坏你的名节以外什么都不会做。"

    清华把重心从他的身上移开,并从他的手臂中轻轻挣脱出去:"可是你不但没
做,连想都不去想。"她的声音中着说不尽的怨苦。

  走进银座的后院,铁翼的脚步有些迟疑,清华很奇怪:"怎么了?"

  铁翼没有回答,他凝视着地上被踩得乱乱的雪思索一会,轻轻地打开后门,楼道里
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跟他们出门时的样子很不相同。清华微微一笑:"这是你们东山干
的?"

  "应该是,除了他们,谁还敢明目张胆地私闯民宅?"铁翼像猫一般轻捷地窜到楼
上,推开屋门,刘善和花连正在里面对吴郡大献殷勤。清华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看到这
副景像不由摇头:"吴郡,不知道东山凤院没一个好东西吗?小心被骗到什么陕西农村
卖掉。"

  "我们怎么会做那种事?"花连为吴郡倒满茶水,"你们老板戴的帽子很漂亮,你问
问她在哪里买的,赶明天我买一顶给你。"吴郡笑着放下茶杯站起身:"大姐,我下楼了,
三哥四哥,你们坐。"走到门前,她回过头:"五哥,还要点什么?"

  "泡一壶菊花茶。"铁翼在躺上躺下去,点燃一支烟。清华瞪他一眼,取出一支烟
灰缸放在他手边。花连羡慕地看着,说:"我说,我们把对面那间屋子收拾好了,但看
起来,我们搞错了是不是?"

  清华在离铁翼很远的地方坐下去:"没有。你们家老五要是敢碰一下我的门,我就
打断他的狗爪子。"吴郡端着茶走进屋子,为铁翼倒上一杯菊花茶,而后连茶壶一起放
进托盘摆在他手边,走下楼去。

  刘善也忍不住叹息起来:"他妈的,我说你怎么随便找个借口就离家出走。这里简
直就是天堂的生活。看起来明天我也得给你三嫂开一间咖啡厅。"

  铁翼咧开嘴吱出牙,得意地笑起来:"人和人不一样,就算你开一间咖啡屋也得不
到这么好的待遇。你们两个大架光临,有什么吩咐?"

  "我操。"花连喝口茶水,"你都跟我们划地绝交,我们还有什么权力来吩咐你?
只不过是做哥哥的犯贱,巴巴地来给你搭窝筑巢。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问问您有没有兴趣赚个六、七十万块钱。好去买一台奔驰或者宝马之类的汽车。"

  铁翼的脸不由红起来,清华吃惊望着他:"你还没忘记什么是害羞?"

  "这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留下的光荣传统,他怎么会忘?"花连毫不客气的揭
露他,"我说少爷,有没有心情去捡人民币?端茶倒水的事您肯定懒得去做,但不至于
连几十万块钱都不值得劳动您的大架吧?"

   "我去,我去。"

  刘善跟花连站起身:"明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九点半的时候朱宏友会开小菲的车
来接你。啧啧,可怜的孩子,车都不是你的了,也难怪你不高兴。"

  "我不是因为车的事。"

  "是因为老爷子说你夜不归宿?好好地道个别,这次一去,有可能要一个月回来。
不耽误你时间了……"

  "一个月?"铁翼皱起眉,"我今天在楚卫红那里订了衣服,说定十天后交货,怎么
一去就是一个月?"

"三哥会帮你摆平的。"

清华把他们送走,转过身:"我算服了,他们到真有治你的法子,我得跟他们好好学学。"

  "不是他们有办法治我,而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恰到好处,使我不能拒绝。话说得很
清楚。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今天的心情很好。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今天你真的很美。"

  清华冷冷的哼一声:"别在这里献殷勤。我还能上了你的恶当?滚回自己的屋子老老
实实地别进来!"

  铁翼端起茶慢慢地品:"不了,我已经很习惯在这里为你守夜。我问你,你喜欢奔
驰还是宝马?"清华走到他旁边,在厚厚的地毯中坐下:"我真的很漂亮吗?"铁翼望
着她,默默无语,渐渐的,清华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光茫。他的脸部
肌肉也开始抖动,额角渗出汗水。清华伸手去摸他的前额:"你怎么了"铁翼的手闪电
般地抓住她的手腕。

"铁翼!"

铁翼一惊,他看看清华,长长叹出了一口气,靠回了躺中去。清华再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铁翼点燃一支烟,"有一件事,一件很奇怪的事每次。每次我全神贯注于女
孩子的时候都会想到的一件,也许是一个梦吧。清华,你有没有去过风园?"

  "风园?侍郎墓是不是?"清华倒一杯茶问。

  "是啊。"

  "很小的时候去过。什么侍郎墓、石门,你知道石门吗?就在你们学校旁边,没什
么好看的。"

铁翼往烟缸中弹掉烟灰:"也许他妈的风园里面的鬼。对了,你到底喜欢哪一种?"

   "两种我都喜欢,你自己选就好了。"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清华回头瞪着他:"你买车干我屁事!"说完她爬起身要回房。铁翼一把揪住她,把她
抱进怀里。清华转开脸不去看她,铁翼叹出一口气:"不管你高不高兴,你今晚都要在
这里陪我,要知道,我一走可就是一个月。"

"你真的这么在乎我吗?"

铁翼点点头。

  清华望着他的眼:"你有没有吻过女孩子?"

  铁翼摇头:"我不知道。"

  "傻瓜!你什么都不知道!"清华对着他的肚子狠狠地打一拳,跳起身来:"死了
得了!"

  "我真的不知道嘛!"铁翼为自己辨解着,"那你哪有没有吻过男生?"

  "没有!"清华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们这一代人不像你们,随随便便地骗别人,随
随便便地骗自己!"她回身要走,铁翼再次拉住她:"留下来陪我,好吗?"

  清华无奈地叹口气,在他身边的地毯上重新坐下,慢慢地喝茶。


·龙族· -第十八章
·龙族· -第十九章
·龙族· -第二十章
·龙族· -第二十一章
·龙族· -第二十二章
Previous PageNext Page


看留言 | 写留言 | 夹皮沟 | 大门口 | 泡网俱乐部




Copyright © 1998-2024 Paowang.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