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
-第八章


  清晨的阳光呈金黄色照在洁白的雪上。潘志刚大踏步地从屋中走出来,深深地吸入
一口早晨的空气。那空气泌润着他的胸膛,便他全身的精神都轻松起来。有多久没见到
叶飞了?大约是两周?他坐在冰冷的吉普车中,照例让机器预热,然后上路。警校在离
城市不远的一个镇中,以他的驾驶技术有两个半小时就开到了。所以,等他把车停在警
校的单身宿舍门前时,刚好是上午十一点,吃午饭的时间。这使他想起早起后到现在除
牙膏牙刷之外还没在嘴里放过任何东西,便愈加感到饥饿。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叶飞的
寝室中,叶飞正叼着一支香烟在等他。潘志刚撇撇嘴:"他妈的死叶飞,总装自己是个
已经戒了烟的人,还时时刻刻在嘴里叼一支烟不点,怎么?很过瘾是吧?"

  叶飞微微一笑:"习惯了。就好像你每次来找我都一定会肚子饿得要命那样的习惯
一样。"

  "哎呀,啥也不说了,你真了解我,我的确饿得要命。"

  "我已经在饭店订了位子,我了解你,就像农民了解大粪一样,走吧!"

  潘志刚叹出一口气:"走不了,每次喝酒我都被你灌得满地乱爬,喝完酒之后就什
么也谈不上了,我这次找你有正事。"

  "哦?"

  潘志刚见他并没有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谈过正事儿
了?"

  "一年多吧,从上次你被我妹妹拒绝以后又要勾引我妹妹是吗?"叶飞见到潘志刚
那张英俊且潇洒的脸突然出现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由重重地哼一声:"我操,都他妈
一年了,要是忘不了她,你就放下少爷的架子认真地去追,要是放不下架子就别老想。
亏我们认识十多年了,我身上的优点你一点儿也没学到。"叶飞知道潘志刚一直很喜欢
自己的妹妹,而且一度两人的关系还可以,但不知为什么,去年的十月妹妹突然不再理
潘志刚,而潘志刚还总是念念不忘。

  潘志刚在窗边慢慢坐下去,"过去了,我找你是这么回事,李叔叔需要你。"

  叶飞没接话,潘志刚皱起眉,"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找你吗?"

  "不,我很想知道。"

  "是不是因为他经常说你,所以你对他很不满?"潘志刚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叶飞。

  叶飞一怔:"你开什么玩笑?他是你叔叔,可也是我叔叔,他把我们俩个从小看到
大,我怎么会对他不满?"

  "我来之前他对我说你一直在跟些花花公子做生意,他说过你几次,后来你们吵过
一架,大家都很不高兴是吗?"

  叶飞笑了:"志刚,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你记住,他是我们长辈,他把我从
小看到大,当成他自己的儿子,当我需要他的时候不用我去找他他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我父母见背早,在我心中,他就像我父亲一样,我对他的关心绝不会比你少,所以,别
像审贼那样地问我。"

  潘志刚耸耸肩,"好吧,局长想调你回市局。"

  "为什么?"叶飞不解,"我在这里的行为令他老人家的服了是吗?怎么他还是看
不透现在的社会?"

  "什么也不为,只因为他要你回去。"

  叶飞凝视看他,过了片刻才开口:"知道吗,志刚,我们很久没办过正事,我发现
你成熟了不少。他要我回去,这个理由足够了,我回去。"

  潘志刚点点头,"这一年经历了很多事,先是你妹妹跟我吹了,再就是我差一点死
掉,但真正使我开窍的是这个。"他从文件包中取出一叠文件扔给叶飞。叶飞拿起来,
文件上盖着朱红色的"机密"印章,"我见的机密文件太多了,吃完饭再说吧。"

  "吃完饭你就要开车把我送回去了。"

  "哪一次不是我开车把你送回去的?"

  潘志刚摇摇头,从袋里取出一份调令递给叶飞:"这次不同,这次你把我送回去之
后自己也不用回来了。"

  叶飞没去接调令,而是十分迅速地打开手中的文件,第一页是:"关于打击流氓团
伙犯罪行动会议,会议记录摘要"。叶飞又把它们塞回去,"很严重吗?"

  "也许,局长的位置不保。"

  叶飞点点头,"那我就抓紧时间把你灌醉,赶快把你送回去,然后好安安静静地去
读。你自己先呆会儿。"叶飞拿过调令走出去,把潘志刚一个人留在屋中,潘志刚很惬意地
点然一支烟,叶飞还是他们那个好朋友,没有变。最近两个人见面除了喝酒就是饭局,
所以他已经很少去考虑叶飞是怎么想问题的,刚刚的谈话让他很满意。

  门被推开,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学员走进屋中,潘志刚差一点从子椅上滑到地上,快一
年没见,叶玲长得越来越漂亮。她深如湖水般的双眼盯在潘志刚的身上,俏丽的嘴角露
出天使般的笑容,她的声音清亮亮而又绵长不不绝,有一种幽山空谷中的回响。"哥哥说
你今天要来,所以我看看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

  志刚笨拙地张开嘴:"啊,啊,没有长进。"

  叶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你这个样子去追女孩子是永远追不
到的。太多的小心就显得不像个男子汉了。我正好有事要求你。"

  "什……什么事?"


  "我们该实习了,我想进市局坐办公室。"

  "行。"

  "这么快就答应了?"叶飞走回屋中,他用明亮的目光望着潘志刚。潘志刚见到叶
玲就象是耗子见了猫一般,"事儿办完了,我们走吧。"

  潘志刚不用回头去看,就可以想像出叶玲轻盈的脚步,她长长的潇洒的腿和她那张勾
魂的脸,他对叶玲的感觉并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只是越来越强,越来越浓烈,他
知道叶玲不再跟他来往的最大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一见到她就不会讲话,但他没有办法,
而且也不甘心,为什么当初俩个人的关系刚开始发展的时候叶玲并没有嫌他,而正当俩
个人的感情开始深入,开始不自觉地相互关心,相互挂念的时候叶玲却离开了?是因为
当时他在南方工作,两人见面的机会太少吗?他想是不会的,因为叶玲并不是那种愿意
依赖男人的女孩,为什么?

  酒过三巡,潘志刚的脸上涌现出光荣的红色。叶飞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终于点燃嘴
里一直叼着的香烟:"我说,市里的人闹得很凶吗?怎么搞得这么严重,李叔的位置都
受到威胁了?"

  "不就是新来的那个田维弘,局长说了,你爷爷要退休,来一个叫铁仲昆的人,那
人是田维弘的老上司。姓田的平时他就跟局长不合,这在局里是个人就知道,田维弘肯
定会动用铁仲昆
去收拾局长的。"

  叶飞做出瞧不起潘志刚的样子:"你懂个屁呀?"

  "我什么也不懂,我只知道,要帮李叔保住他局长的位置,那就就必须抓住那些城
市流氓。"

  叶玲笑了:"我哥不是指这个,你和李叔都不知道内情,在一边瞎猜。铁仲昆那老
头儿是我爷爷的拜把子兄弟,他回来就是爷爷要求的。铁仲昆一来都不用爷爷出面,真
想收拾田维弘我一个人就够了。"

  "真的?"潘志刚实在不知道这件事,他的酒意醉了一半,连听到叶玲声音就发木
的习惯也好了不少。"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你知道什么?我爷爷在军队里是一刀一抢拼出来的,对退休的事还能不做个
稳妥的安排吗?老太爷要连这点小事儿都照顾不到,朝鲜战争时早就被美国鬼子给拿下
了。好了好了,别为这事操心了。我问你,你在特警队呆了好几年,真刀实枪地和毒品
犯子们出生入死,怎么几个城市流氓都收拾不了?还得我老人家亲自出头,在百忙之中
拉你一把?"

  "你……你知道什么,"这回轮到潘志刚侃侃而谈,"那帮狗卵子,根本就没有把
柄在我们的手上。他们近两年的档案比他妈孔子还伟大,都是税收大户,城里的头面人
物。好像除了这些人,这个城市的经济就要崩溃,道德标准也将荡然无存似的。其实这
批人偷偷摸摸地什么坏事都干,我们就是找不到他们的证据。"

  "别他们说得那么伟大,地痞流氓吗,一群乌合之众。我和你必竟还学过专业课,
受过正规训练,虽然不是正规军,但也是地方部队。要是连那些散兵游勇都对付不了,
那还在警界里混个屁呀!跟我做买卖去吧,近几年我着实挣了些钱。"叶飞有机会就劝
潘志刚从商。

  "他们要是散兵游勇就好了,人家有一套四十多年的规章制度,一直刻守到现在,
我们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

  "四十多年,太夸张了吧。"叶玲撇撇嘴,表示不信任。

  "夸张?叶玲,你可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铁升阳和胡立彪的故事总听说过吧?"

  "是啊。"

  "那你就该知道,自从铁升阳铁老爷子在林口吹下了胡立彪的头之后,这座城市中
就由他老人家一个人说了算。这里也一直延续着他老人家定下的各种规矩,其中不乏结
交官府勾结警界之类的窍门。而且,这些人之间出了任何纠纷都会到铁升阳的东山凤院
里找一个叫五哥的人出面调解,经由五哥调解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得再造事端,更不能
向公安部门提。否则,全市所有的流氓都会将这个人乱棍打死。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去
找证据?"

  叶玲的脸色变得苍白,"你是说那个半大孩子?"

  "我是在说那个看动画片的半大孩子。"

  叶飞茫然地问:"哪个半大孩子?"

  潘志刚不屑地望着他:"五哥。五哥是个十八岁的半大孩子。"

  "我去你的,猴子他们怕五哥怕得要命,而你告诉我那个五哥只有十八岁,是个小
兔嵬子!"

  "我告诉你,叶飞,你记住,你这种话要是被传到市里,就算你跑到海南岛去,你
也绝对看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阳。"

  叶飞点点头,潘志刚从不说这种话,但他相信潘志刚说得一定是实话:"但我还是
不敢相信他只有十八岁,你没见过那些人偶尔提到五哥这个名字时脸上的表情,就像在
提一个地狱中的恶鬼的名字,简直是怕得要死。在我们印像当中,五哥应该是个老奸巨
滑、凶恶残暴的中年人。"

  潘志刚把身体靠进坐中:"叶玲,你怎么知道五哥是个半大孩子的?你认识他?"

  叶玲望着潘志刚,潘志刚打个冷颤,因为叶玲的目光冰冷:"这不关你事。"

  叶飞皱起眉:"志刚,你认识他吗?"

  "认识,至少是见过一面。他说了一些我搞不懂的话。你不知道,叶飞,我进凤院
了。铁升阳他老人家还在世,听说在美国。客厅上有一只大钟记录着他老人家离开凤院
的时间。据凤院的人说,那客厅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老人家用过的,那桌子、那椅子,
那……咦?不对,他们说地毯是定期换的,有机会我们可以再进去看看,我操,里面美
极了。"

  叶飞瞪大眼睛,"真的?铁升阳还在世?喂,你见没见到他老人家的照片什么的?
他长得什么样?他那几个兄弟的照片有没有?凤院里面不是该有个什么地方供养胡立彪
的人头?在……在院子西北角的地下室里吧?是不是用石灰包着?胡立彪的左眼是瞎的
什么也看不见吧?"

  叶玲笑嘻嘻地望着他们,"你们俩是在谈论怎么抓流氓,还是在谈论革命历史博物
馆?"

  叶飞瞪她一眼:"你懂什么?我问你潘志刚当初铁老爷子是不是真的被打断了一条
腿,那腿是治好了还是锯掉了?我一直在想,他老人家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打不过胡立彪
的,这一定是那些讲故事的人有意加上去的,是不是?"

  "别老提上火事儿好不好?这些事儿我都忘了问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家
里了。你想想,铁老爷子还活着,真了不起。"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上凤院去干什么去了?怎么能不问哪?这事儿议论十多年
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他妈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这样吧,咱们找个机
会把五哥抓住,完了再问他。"

  "我看行。"

  刘楠在屋中不停地转着圈--怎么会?怎么会?这是什么意思?五哥不可能干出这
种事情,五哥怎么能放过清华?"你跟我说什么来的?他当着杜大勇的面说是他给清华
陪礼道歉,是不是?这没关系……重要的是他怎么可以放过孟清华?你们有没有一个人
能出点儿主意?嗯?我养你们干什么?吓唬耗子吗?"他的二十几个兄弟站成一排没有
一个人出声,刘楠瞪着这些饭桶,心中很是得意,因为他所有的手下都是没有脑子的人
。他说什么他们就去做什么。关键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才能思考。刘楠掏出一支粗大的
雪茄叼在嘴里,一个兄弟走上一步为他点燃,他得意地在子上坐下去:"没关系,没关
系,这不重要。五哥,哈哈,还年青吗,见到漂亮的女人做一些违反规矩的事,不是不
能理解的,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楠哥。"他的手下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刘楠最喜欢这样,一呼百应:"多动动脑,跟楠哥出来混,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不
能一辈子罩着你们。你们多学一学我处理事情的方法,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万一自己顶
门立户,也是用得上的。我告诉你们,马上都给我出去,让我们左近的朋友都来跟着我
干,楠哥是不会亏待他们的。因为,因为无论五哥为什么放过清华,他都是违规的。以
后他再说出话来,就不会那么硬气了。他可以违规,我们也可以吗。那些都是他爷爷的
时代建立的规矩,但必竟是太老了,该换一换了。知道除了五哥以外,谁在城市里面是
最强的吗?是你们楠哥。南三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排名在我前面?刘则云和孟
攀还在帮他招兵买马,有个屁用?他九盘九条龙能蹦的只余下六个,在这六个人中,白
天舒还是个老病秧子,我有多少个兄弟,嗯?"他自豪地望着面前这二十余条大汉,却
根本不去想他这二十几个大汉不好方进民的一根手指头。刘楠越说越是得意,他哈哈大
笑起来,于是,他的兄弟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严彪推门而入:"楠哥……"

  "你他妈的疯啊,不知道敲门?出去!"刘楠一跃而起,冲着严彪大骂。严彪被吓
了一跳,忙走出去重新敲门。刘楠慢慢坐下去,掸掸烟灰:"进来。"

  严彪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中:"楠哥。"


  "什么事?"

  "杨光回来了。"

  刘楠摇了摇手,他的那班兄弟鱼惯而出,刘楠看看严彪:"他人呢?"

  "在办公室。"

  刘楠站起身,掐灭雪茄来到杨光的办公室。杨光见他进来,马上站起身:"表哥"
刘楠示意他坐下,并转脸看了看严彪。严彪走到门口打开门四下看了看又走回来:"没
人。"

  "怎么样了?"

  杨光点点头,"谈好了,二千七一箱。"

  "他有几箱?"

  "他有两箱。"

  "这么少?"

  杨光一笑:"他一个县城的大夫,能搞到两箱杜冷丁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不
过,他给了我一个人名,这是地址。"杨光递给刘楠一张折起来的纸。

  刘楠打开:"这个地方有多少?"

  "听那个人的意思,大约有二百箱左右,但价钱可能要高一些。"

  "他知不知道你的底细?"

  "你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我怎么能忘?我说我是从山东来的。"杨光在声音中夹入
山东方言。

  刘楠笑了。他把纸条还给杨光,"带几个人去,把货拿回来。"

  杨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抬头看看严彪,严彪会意走出门去。刘楠转了个一圈
子:"杨光,一定要小心,别出人命。而且我们插手这种买卖,千万千万不要张扬。"

  "这个我知道。但我怕拿回来之后怎么办?万一让五哥知道这件事,可是不好收拾
了,东山可是坚决反对这种事情的。"

  "我也一直担心这事。不过别怕,五哥现在就差满街贴大字报告诉所有的人他不干
了。"

  "他不干了?"

  "是的,为什么我还不知道,但那也不重要。总之他已经没心思再管这种事情,你
放心大胆地去做好了。但记得别张扬,因为五哥那边的风声还不确切,一切都是推断,
万一他真的追究起来,我们还是要出问题的。"

  杨光又提起心来,"表哥,还是我走之前的那句话,你一定要做,我是你表弟,肯
定跟着你干。但东山找我们碴的话,恐怕我们的基业……"

  刘楠冷冷地看他一眼:"这是生意,我们是生意人,记得大哥说过的一句话吗?挣
钱是我们的本行,五哥自己也说过,东山绝不会去断别人的财路。我在试着挣钱,他们
无话可说。"

  严彪推门而入,没有敲门,因为他知道只有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刘楠是不会挑礼
的:"楠哥,安排好了。"

  刘楠向杨光招招手,杨光跟着他来到他的总经理办公室。刘楠打开方桌台,从里面
取出一支猎枪扔给他:"这是打熊用的,你一定要小心,不然我没法跟老太太交待。记
住,不行就马上撤回来。咱家还有个千十来万,那五六十万还没放在眼里。只不过有钱
不赚是他妈王八蛋,一个人也不能扔在那里,都得回来。"

  杨光答应着走出去。刘楠送走杨光之后,走到窗子跟前向外望去,外面是雪的世
界。他把粗大的双手按在窗台上,虽然他不知道五哥到底是要干些什么,但他知道,一
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了,因为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之后,东山"仲裁"的威名就一落千
丈,虽然他十分清楚东山的实力依旧是不可抗衡的,但他也相信城里的那些有头脸的散
兵流勇们对五哥一定会大失所望。东山的神话结束了,留在人们心中的将只有铁升阳创
业的那个故事,他刘楠的时代即将来到。从现在起,无论是谁出现在他创业的路上妄图
阻挡他的去道都将面临着死亡。东山凤院,他在心中重复着这四个字,"五哥,不论你
要做什么,你都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刘楠轻声地说着,"你打破了平衡。"没
有平衡就没有保障,大家都在等这个机会。刘楠相信,南三、猴子和八珍也一定都在跃
跃试试。

  这是这座城市的第一场大雪,葛东来喜欢下雪的天气,因为雪可以吸收空气中的灰
尘,并且把街道上肆虐的、污浊的味道也盖在地下。上一次散步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一
周前吧,葛东来不太记得了。因为这一段时间里他实在太忙,他回过头,自己的这一行
脚印孤零零地在雪中延伸出去。葛东来的心里对自己很满意,必竟,三十五岁还能经常
早起去散步的人不多。这个习惯是三年前他刚试着做生意的时候养成的,当时他为了
得到一些原油的指标而去讨好石油公司的总经理,那个老人就喜欢早晨散步,他陪着那
老人散步达两个月之久终于讨得老人的欢心,他也在那一次生意中积累下了足够的资本。
直到现在,他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去找那位老人散步。葛东来低下头看看怀中的西
藏狮子狗,那小狗也正抬起头望着他,它有一双黑色的小眼睛,眼中也总是充满着天真
与好奇。这条叫明的小狗是晏丽从苏联带回来的,晏丽,一想到晏丽他就头痛。那是一
个二十六岁的可爱的姑娘,葛东来叹出一口气,也许,该结婚了吧。葛东来看到晏丽就
会想到自己三十五岁了,已经老了。于是他决定想些高兴的事情,比如说,在这次家电
订货的事情上,他一举击败了纯华区首富曾秋山。虽然曾秋山干买卖的时间比他长,钱
也有的是,但他不懂家电。葛东来拍拍明的头:"他们根本就不懂这行,还硬要来抢我
的买卖,真是不自量力。"明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哼地叫了一声。

  雪越下越大,太阳在这个时间这个季节最多只能为天空铺一层银灰色,根本没有力
量把它的金光洒在地上。葛东来看看手表,七点二十。他决定再走一趟街就转回去,晏
阳一定做好了香喷喷的早餐在等他。葛东来喜欢自己散步的路线,这都是些没有人的小
路,他可以尽情地体验清晨的安宁。

  两个穿着军大衣的人拐上这条辟静的小路,他们的步伐整齐且有节奏,似乎每一步
都踏到葛东来的心脏上。葛东来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他仔细地看了眼这两
个人,他们竖起着大衣的领子掩住了半个脸,在光线不充足的清晨戴着一幅大大的墨
镜。葛东来觉得心中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烈,他有一种张嘴大叫的冲动。于是他扔下怀中
的明向前飞奔,明在雪地上打了个滚,它洁白的犬毛上立刻显现出乌色,但明却十分高
兴在地上奔跑,它努力迈着四条小短腿拼命地追逐主人。跑出半趟街的距离,葛东来回
过头看着身后的两个人,发现那两个人依旧万着整齐而有节奏的步子在走,并没有追赶
自己的意思。葛东来不由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未免太好笑了,但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
且在思考是不是该找一、两个保镖?又跑了几步,葛东来停下来,站在原地。明在他身
边冲出去,跑出很远,回过头对葛东来可怜巴巴地摇着它毛绒绒的尾巴,那是明在告诉
葛东来,它还没跑够,还希望接着跑下去。葛东来不得不站住,他的前面又出现两个穿
军大衣的人。那四个人在离他三、四米的远的地方站住。葛东来压住心中一切不该有的
想法,慢慢地开口说话:"四位朋友,大家都是出来混的,缺钱花没关系,我马上取四
十万,哥儿几个一人十万。而且,这事儿就当从来没发生过,我绝对不会去追究。"

  四个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怀中取出相同的改造过的单筒猎枪。葛东来慢慢向
墙边靠去,明摇晃着扑到他脚下,伸出两只前腿搭在葛东来的左腿上,抬起眼望着葛东
来,依旧在肯求主人继续领着它奔跑。

  铁翼推门进入教室的一瞬,安静的早自习就像被捅到的马蜂窝一样"嗡"地一声炸
开了锅。铁翼被吓了一跳,由于他不知道同学们议论的原因,便只有老老实实地走回自
己的位置上坐下。安润城像被踩到尾巴的耗子那样猛然转过头:"我操老铁,抢银行了
吗?穿得这么好,去哪里买的这件衣服?"

  铁翼看看他,再低下头瞧瞧自己的大宽格纯毛短大衣:"我没抢银行啊!"

  田素瞪起眼,"去去去,转过去,没见过别人穿衣服是吗?"她转向铁翼:"你这
衣服是那里来的?"

  "情人送的。"铁翼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田素撅起她那张朱丹轻点的芳唇:"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谁看上了你那就真是疯
掉了。老实交待,到底是那里来的?"

  "天气越来越冷,我穿件暖和的衣服还犯什么错误吗?干么你们问来问去?"铁翼
不解。

  "你最近很嚣张呢,自从你跟白欣在一起以后。昨天你们头一次出去,今天回来就
小脸萨白,酒气熏天。头发上还留着半寸多厚的发胶沫子,看上去是洗了一早晨也没
洗掉。你看看你这打扮,淡绿色大宽格的上衣,黑呢子的所有地痞流氓们都喜欢穿的太
子裤。再看看你这双皮鞋,比安润杰的镜子都亮。喔,我还忘记了说,外面下这么大的
雪,你身上可没有沾上多少,连皮鞋的边上都没有脏。怎么来的?打车来的?"

  "嗨,再别提这事了!"铁翼的不满一下冲到头顶,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昨天
早上,我明明跟四哥说好了,说等下雪就给我买一台车。可他到好,今天早晨我找他,
他根本就拒绝承认。我又没想买什么好车,一个什么尼桑千里马之类的就满足了,又没
要什么奔驰、宝马,对不对?我这么大个人要台车还算个屁呀?我操,晚上我还得跟他
们理论!"

  田素眯起双眼望着他:"你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还什么尼桑千里马,你这身衣
服是偷的还是抢的我们还没搞明白哪,说你打车来的你就变成自己买车了,你以为你是
谁?东山集团的总经理吗?别心里没数,我发现你怎么跟别的男生一样的脾气?一交上
女朋友就变得不可理喻,爱好虚荣。最近白欣的确是一见你就笑,但你别把扔过来的笑脸
当爱情,小心她哪天甩了你,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铁翼现在就有一种要哭的感觉:"唉,别提了,别提了,知道昨天我跟她一起出去
的事吧?"

  "我当然知道!"田素的声音不自觉地高起来:"而且全班的人都知道你用赚了一
辈子的钱请她去了谁都没去过的银座!白欣把里面说得像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铁翼伸手堵住她的嘴:"哎呀,我求你了,可别把什么什么寝宫之类的话传出去,
我可能还是个童子之身。"

  田素感觉到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大脑一阵晕眩,但听了他的话却马上把心中的柔情
蜜意全都撇掉:"你知不知道,年轻人吃吃喝喝无所谓,吹牛的毛病最惹人讨厌?别老
在班级里表白自己是个好人。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装得象个人似的,其实
你根本就是个流氓。跟你同桌已经快一学期了,你老老实实给我承认你不是什么处男就
得了,还什么'可能'?"

  铁翼眨眨眼想跟她开个玩笑,但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那是莫名其妙的一种感
觉,好像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影子在呼唤他。他的脸一下变得苍白,汗珠也从额角渗出
来。

  田素被他的表情吓到,"你怎么了,开个玩笑……"田素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抓起
桌上的书向铁翼扔去:"你个该死的,在外面肯定有了女人!"

  铁翼怆惶跳起,他正要说什么,教室的门被一个穿西装的人推开,铁翼认出来是穆
华。穆华魁武的身躯躬躬敬敬地站在哪里:"五哥,您能出来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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