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
　　走开的时候，好像有一点风呢……
　　楼梯长得像一个梦，在那里盘旋盘旋盘旋。如果一直向上走，
会不会永远走不到头呢。如果永远走不到头，那也无妨，我会带上
一些干粮，假装这是一次郊游。假装那白色的墙壁是风景，眯起眼
，我仿佛看见了大海。
　　大海是蓝色的。非常远的蓝色。海天相接处有海鸥在飞。我想
起那次去邓丽君故居了，她的小客厅有半圆的窗，坐在窗边粉红色
的沙发上，正好能看见满眼的大海。
　　想像中年发福的邓丽君就坐在那张沙发上看海。她的住所里满
眼是童话般的粉红粉紫，小女孩似的口味，一派的纯真浪漫。她坐
在那里望海，山脚下的浅水湾其实是大杂侩般的热闹，不过被山挡
住了，她看到的只是那样的大海，无限蓝的向远方延展。这个一直
在歌唱着爱情的女人，她的歌声曾经在暗夜里如此秘密的被倾听……
但她是孤独的。她的管家说，她过了中年，爱上了吃，所以不可遏
制的胖起来。
　　二楼桌子上放满了她的证件，有一张学生证，黑白小照片上的
女孩子明眸皓齿，干净地笑着。那样甜美的一个女子，天使般纯净
地自黑白小照片上，自几十年前的岁月里微笑。我站在那里将这张
小照看了又看，惊诧天下会有如此好看的女孩子。隔壁有一张床，
粉红锦锻的帐子上绣着彩蝶。这个女孩子纵然后来胖了、老了、因
为肺病不能唱了，而她的爱人远去了，她的一颗心还是活泼泼地恋
着那一抹粉红色，执着地梦幻着。这个美丽女子，大都会里至为寂
寞的一颗明星，坐在窗前看海时，会想到什么呢……
　　暗夜里听到她的歌。一颗心仿佛要低下去低下去，于尘世的最
低处，抬头仰望那个自己爱着的人。纵是千里扬帆海阔天空又有甚
么相干呢，倘或那粉红帐子上的彩蝶能为爱人飞起一次，只一次，
也够了吧。已经可以让一个女子坐在窗前，千百次地遥望、叹息、
流泪、歌唱……正如那盘旋盘旋盘旋的楼梯，千百次匆忙的脚步声
中，只要有一次脚步是因为爱而甜蜜起来的，整幢大厦也会变得甜
蜜了。空气中，有神秘的气息。
　　但是电梯叮咚了一声。
　　迎着那门走进去，镜子里映出苍白的脸。
　　如果镜子忽然变成窗，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大海。如果大海就在
那个方向，如果有海鸥在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