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篇)
薛涛逝后,当时的剑南节度使段文昌为她亲手题写了墓志铭,并
在她的墓碑上刻上“西川女校书薛涛洪度之墓”。薛涛终于在她死后
“正式”被授予校书之职。
然而校书这个官名很快就变了味,最后变成了妓女的别称。薛涛
早年曾经在成都万里桥边居住,门前有几株枇杷树,后人亦把枇杷巷
当作了妓院的别称。风雅就这样变成俗艳,有趣就这样变成无聊。
孔夫子号称提倡礼乐教化救国,好像从事礼乐教化在中国是很高
尚的职业,事实上,纯粹作音乐或搞文化的人在中国地位总是很低,
特别是乐师歌女,几乎是奴隶的地位,而且这种奴隶是终身制的,一
朝入此行,终生被歧视。大概真是所谓越提倡什么,越缺乏什么吧。
这样的礼乐教化堪称三等的礼乐教化。孔夫子若真以为这样低级的奴
隶或歌妓礼乐文化也能救国的话,孔夫子的脑子大概有病了。
中国的礼乐文化真的是变态呀。它的音乐是洋洋洒洒宏伟博大的
君子之乐,演奏这种音乐的人却是这音乐里最不起眼的小人物。还有
一样变态事,假如一首乐曲是由文人雅士演奏,它的高雅趣味就能平
添十分,而以音乐为生的人,演奏得再好也只是匠人。诗人也是一样
,一个人如果在当官之余也会吟两句小诗,那就了不起,是一个风雅
高尚趣味高远的人;但是真正以诗为业的人,自古又有几个?即使是
中国诗歌鼎盛的唐朝,中国也没有诗人这种职业,只有诗人这种称号
。世人都称李白为大诗人,但是李白自己,一生还不是挣扎在仕途中
?
这里有一个问题:孔夫子心中的礼乐是不是就是这种礼乐?当他
在鲁国的大庙里聆听庄严肃穆的“诗颂”时,他有没有想到演奏这样
音乐的人也许只能住在低矮的工棚里,所谓的黄钟大吕就是在这样残
酷的环境中写就?我想孔夫子的问题在于,他提倡礼乐教化,着眼点
并不在礼乐,也不在教化,而在于礼乐与教化的目的,那就是治国平
天下。礼乐与教化成为治国平天下的手段后,难免丧失它的独立性,
沦为奴隶。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音乐与诗文不如像荷马一样,流落
在政治的荒郊,自由吟唱。
晚年的薛涛在成都远郊建了一座吟诗楼。她是中国唯一的以诗为
业的人,要我说,她也是中国唯一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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