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珍妮 2年前我初到加拿大，第2周就跑进教会去凑热闹，都说那是
学英文的最佳场所。说的什么压根听不懂，到唱歌的时候就
跟着站起来装摸作样地哼哼几句。认识了一个老太太，
一头金发，衣服穿的一丝不苟，满脸的善意。 第2次见面，老太太问我家人在哪里，我说在中国。老太太
问我想他们吗？哪有不想的道理，我拼命点头。老太太一把
就把我揽进怀里，啪嗒啪嗒地竟起了眼泪。我赶紧四顾周围，
觉得自己要是不哭一把简直就是丧失天良，于是也跟着抽泣
了几声。 从此以后老太太就常打电话邀请我去教会，每次都会带点她
亲手做的甜点塞给我吃，真的是喉甜喉甜。投桃报李起见，
我在家里煎了一盘饺子带去给她尝，，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也
不需要自己下厨，饺子是速冻的，我就把小冰快一样的饺子
放进了滚烫的油锅，那油花查点没毁了我的脸，结果还是煎
了一锅黑饺子，。老太太边吃还边说谢谢好吃，弄的我眼泪
都要出来了：） 很多到我家来的人都说我的窗帘满好看，那是老太太送的，
从AB到BC，我一直宝贝一样地带着它。朋友送了一个中国结，
挂在遮开的窗帘中间，喜欢的紧。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的
时候，上网的时候，总会侧过脸去看看那窗帘，多好的老人，
叫做珍妮。 二，2，德瑞克和他的家人 我是在珍妮老太太的家庭聚会上认识德瑞克的，他是老太太
拐了无数个弯的远房亲戚。跟许多西人一样，他对东方有着
某种很神秘的情结。 我的梦，是可以储够足够的钱，到中国去住1年。--说这话
的时候，德瑞克无限神往。在听了我手舞足蹈的描述之后，
他很认真地请求我帮他留意在中国教学的广告。我一口答应
了下来，还兴奋地夸了海口说，你要是到了广东，有我照顾
你，我不在的话，有我家人照顾你，没事！22岁的德瑞克眼
睛都放光了，听了这话。 我这人从小就这毛病。读小学，老师要用蜡纸刻复习题，问
哪位同学可以帮忙，同学们都不吭声，我噌地举起了双手往
家里抱了一堆蜡纸，可怜我老爸累了一天，晚上还挑灯夜战
给我完成那额外的“作业”。 大学暑假勤工俭学在餐馆打工认识一工友，说没地方住，我
利马把她带回了家，还缠着我老爸给她找个工作，后来要不
是我家频频丢东西，我还打算求老爹给她弄个户口什么的呢。 这毛病一到兴奋的时候仍然会犯。说过的话自己也都不记得，
可是人家德瑞克却很认真地把我当了肝胆相照的朋友，甚至
邀请我去他家过圣诞节。那是开车要7个小时的撒省的一个小
镇，我没有半分钟的犹豫，头点的都快要掉下来了，好啊，
好啊，去去去！ 那个城市的风雪来得格外地猛烈。德瑞克一早来接我，我把
自己里3层外3层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跑出了门，还带了一包衣
服梳洗用品，最后想了想又顺手把一个保温壶背到了身上。
一钻进车子，那十分残旧的小车很是不堪重负地晃了一下。
我盯着那已经面目全非的仪表盘，贴了一圈又一圈胶带纸的
手闸看了看，问他，这车，可以开到家吗？他点头，我还是
不放心，又拽了拽他的衣服，Are u sure?? 德瑞克是个比较内向的人，话很少。可是当你问他什么，他
会很认真地思索，然后告诉你答案。我是个很性急的人，常
常是他好不容易想完了，要把答案告诉我，我的话题早就跳
了一个又一个了。话不投机，我们就听歌，车太老了，音乐
的噪音比歌声还大。于是我们就自己唱歌，我唱给他听，他
唱给我听。他唱的我能听懂，我唱的他只能嘿嘿傻笑，那是
中文，于是我翻译给他听，我哪记得那么多歌词啊，想哪说
哪呗，竟也把他给蒙得个如痴如醉的：）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风雪中夹着冰雹狂烈地撕打着车身，
地面打滑，我们开始步履艰难起来。十多年我都没过过真正
的冬天，更不要说经历这样的暴风雪。心里真的很害怕，歌
也唱不下去了，话也不说了，紧张西西地盯着德瑞克。他倒
是从容不迫，还告诉我，这远远不是他碰到过最坏的情况，
没关系，别害怕。那一刻我望着他，从未有过的崇拜在俺心
底油然生起：）） 风雪渐弱，我也觉得安心了许多。拿起保温壶想喝口热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难为我一直当里面有茶，一直忍着没
舍得喝：） 终于到了。其实不是小镇，准确说是小镇的郊区，可是整
洁有序，约20户人家的样子。德瑞克的家是个平面的HOUSE，
落地窗上已经贴上了圣诞图案的剪纸。我远远地就惊奇地
发现，他家的HOUSE上竟飘着澳洲国旗！ 为什么？为什么？德瑞克笑了。那是他的哥哥麦克娶了澳
洲媳妇，德瑞克的父亲专门进城去买了澳洲国旗挂在他家
门口，从婚礼一直挂到今天。不瞒你说，听完这话，俺真
有让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在异国小镇德瑞克家房梁上
的雄心大志：） 接着是热烈的进门欢迎仪式。德瑞克妈妈是家庭主妇，很
胖很NICE，一个HUG差点没让我憋过气去。德瑞克爸爸是个
大货柜车司机因为腰伤提早退休，得了一笔补偿金刚好付
清了MORTGAGE，现在生活无忧。德瑞克的哥哥麦克的名字
常常被提起，他修了双学位，找了很好的工作，然后在网
上遇见了澳洲女孩。那女孩为了买机票来加拿大看他，卖
掉了饲养的2匹马，然后麦克又去澳洲看她，6个月以后2
个人在小镇结婚。德瑞克的父亲还亲自谱曲写了一首歌送
给一对新人，在婚礼上，老父亲很潇洒地怀抱吉他，把这
歌唱给所有的来宾。那歌词大意是： 你知道INTERNET是什么？
它是一张网 你知道网是什么？
网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它把2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有一天麦克在网上闲逛
他遇到了一个叫莎莉的女孩 从此我们的饭桌上就少了我们可爱的儿子
从此我们的电话线就永远被网络霸占 终于有一天莎莉从屏幕后走了出来
她卖掉了她心爱的马，为了能见她心爱的人 下面的故事我不说你们也知道
让我们一起祝福这对新人 。。（根据记忆翻译） 德瑞克老爸拿了很多照片给我看，并一再问我他在婚礼上
穿西装的样子帅不帅。我一副这简直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
真理，还需要问吗的架势。老头高兴地说也要为我写一首
歌，平安夜的时候唱给我听。我利马决定这2天要表现好一
点，可以让老头在歌里把我唱得个如画似鱼的：）） 德瑞克还有1个哥哥2个弟弟。最小的弟弟叫丹纽，才8岁。
和他们年纪相差甚远，可他是家里的土皇帝，每晚睡觉前，
家人轮流去KISS AND SAY GOOD NIGHT。大家对他格外好，
可并不娇纵，他和他的哥哥们轮流劈柴烧壁炉，帮妈妈收
拾厨房，倒垃圾。他的哥哥们会帮他检查功课，每次出门
回来会带点小玩意给他，买了他喜欢的皮子陪他一起制作
皮带扣，钥匙环什么的。德瑞克用干枯的树干和树枝做了
一头小鹿送给丹纽，还装了眼珠子上去，栩栩如生。 我是这样的眼红他，拥有这么多的亲情和爱。是回去以后，
德瑞克才告诉了我丹纽的生世。 前面讲到小丹纽的生世。 德瑞克的舅舅因为婚外恋而搅毁了他原有的生活，4个孩子根本
不承认有他这个爹。颇为封闭的小镇人人为之侧目，甚至他自己
的整个家族都为之震惊而不齿。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他的情人
以及情人与前夫生的女儿到一个边远的城市生活去了。 2年后他们静悄悄地回到小镇，手里多了个BABY，那就是小丹纽。
是情人15岁的女儿在外惹的祸，他们一家无力承担，回到小镇恳求
德瑞克的父母收养。 德瑞克没有跟我仔细描述，但是可以想见到当时的情形，收养一
个不被祝福的第3者的---问题女儿的---来历不明的孩子，那决
不是一个易下的决定，暂且不说经济能力。 “父母把我们家4个孩子集中在一起告诉我们将会有个小弟弟，虽
然他不是父母亲生的，但是只要他在这个家里，我们兄弟5个就是
亲生手足。。。。。小丹纽在我们手上象个玩具，才那么一点点大，
我们兄弟4个都替他擦过屎屁股，换过尿片，”说到这里，德瑞克
皱起鼻子，装出臭不可闻的样子。 实际上后来在读书生活中认识许多西人，有几乎一半都来自破碎
家庭，有的父母为追求自己一次又一次草率的幸福，把孩子从一个
家庭组合到另外一个家庭，孩子往往对父母对家人兄弟姐妹感觉
极其漠然。小丹纽实在是很幸运的，拥有这么多的亲情与爱。 平安夜即将来临，德瑞克妈妈开始准备火鸡。我一进厨房，简直
觉得进了化学实验室。林林总总的各式各样的叫不出名字怪摸怪
样的器具摆了整整一长条桌子！还真让我发现一吸管，后面带个
小小皮球前面玻璃长管子的那种。干吗使的？在烤火鸡的过程中，
时不常地要用它来吸多余的汤水，再把不同的调味汁挤到火鸡的
全身各个部位。整个过程看下来，我也只记住了这一样器具的用
法。其他的，在我看来，根本就多余。 但总之，那火鸡确。。。。。实美味，尽管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
具体是个什么味了。 吃大餐的时候，德瑞克弟弟的女朋友也在，一个很小巧嗓门却很
粗沉的一个女孩，他们宣布迟点要订婚。小丹纽挤眉弄眼，还发
出了十分古怪的嘿嘿声，被他爹当场斥责后，嬉皮笑脸地又说对不
起。德瑞克妈妈用袖口噌了噌眼睛，想必是欣喜而泣。德瑞克说，
COME ON，妈妈，你好象并不是今天头一次听说嘛，我才是啊！
德瑞克妈妈不好意思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说，又有一个儿子要离
开家了。 前面忘了说，麦克结婚后，挣扎了很久，还是拗不过太太，辞
职去了澳洲生活。还有他的太太比他大6岁，样子也不好看，确是
很象一个养马的妇人，而麦克是全家最帅的男孩。麦克和
德瑞克除外，其他3个男孩都在父母家住，交比市面便宜的房租
给父母，当然小丹纽不算。 晚上我和德瑞克妈妈去了教堂，我是凑热闹。路上，德瑞克妈妈
跟我说，这个德瑞克弟弟要订婚的未婚妻原本是德瑞克的女友，
德瑞克离开小镇，慢慢疏远，于是和他弟弟相爱了。一个家，人
多，就是复杂。 那晚教堂气氛很是神圣，一首歌接一首歌地唱，烛光摇曳，美妙
的乐声环绕。结束后相熟的人相互拥抱，小朋友还有蛋糕可以吃。
德瑞克妈妈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我能否带一快蛋糕回去给小丹纽，
我看着她，她手里已经捧着一快了，“丹纽爱吃这种奶油的“她
解释道。没问题，我挤到一群吱呀乱叫的小孩中间，伸长了我的
手臂递过去一只碟子，得到了一快给丹纽的蛋糕。：） 交换礼物是最快乐的时光。大家早早地就把包装精致的礼物放到
小小的圣诞树下，圣诞树上的彩色灯泡忽明忽暗，壁炉的碳火正
旺，窗外仍然是纷飞的雪片，德瑞克的2哥弹着钢琴，一家人围
站在他的身边齐声合唱，小丹纽的嗓门最响。是这样一个暖融融
的圣诞，我的心被温柔地触动着。我是临时跑到小镇去采购礼物的，
自己包的，笨手笨脚，又太匆忙，在一堆精致的礼品堆里显得很
有点蹩脚，东西倒是好的。 大家迫不及待地拆包装，很惊喜地哇一声，然后HUG+KISS+SAY
THANKS AND MERRY CHRISTMAS！其间，麦克从澳洲电话过来，每
个人都跟他说了话，和所有的妈妈一样，德瑞克妈妈又抹了一回
眼泪，小丹纽蹦着跳着扯着他妈妈的袖子急着要跟哥哥麦克汇报
他滑雪摔崩了一颗牙。大家都很兴奋，坐在地上，看自己的礼物，
然后看别人得到了啥， 之后彩色包装纸扔了一地，各自抱着礼
物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去了。小丹纽戴着礼物电子表，拿着礼物
故事书，穿着礼物睡衣，钻进了礼物睡袋，躺在了圣诞树下，还
要求他妈妈把别的礼物都给他归置到睡袋的边上，以便早上起来
一下摸到。半夜，德瑞克2哥还是把小丹纽抱回了睡房，怕他冻着。 第2天是25号，每个人的盘子旁边有一小快巧克力和一双白棉袜，
早餐过后人人都是白刷刷的脚丫在地毯上晃来晃去。德瑞克爸爸
从家里地下室翻出一本过去在YARD SALE买的关于中国的书，很
兴奋地要SHOW给我看。 那书印刷精良，封面上还有2条盘绕的龙，里面很多大副彩色插
图，中英文对照。我也很兴奋，可是，随手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那整个一张艺谋电影里的片段，衣不符体瘦古嶙峋的农民们正面
朝黄土背朝天耕地，就连那快地都干巴巴格外贫瘠。这堆农民旁
边还蹲一农民，光着排骨脊梁，戴一破的枝杈着的斗笠，捧一
裂纹大瓷碗喝水呢。我真没夸张，那图片只有比我描述的更恶劣
的份，往后翻到了头，也没找出一张有说服力的好点的片子出来。 我心想目前我们的国家是否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情形存在了我不
了解，但是如果这老外要都以为中国都这模样那还了得，我用笨
拙的英文跟他讲解了半天。后来回去以后我给老头寄了一摞照片，
风景的和城市风貌的。 走的那天很是恋恋不舍。大家挨个拥抱。小丹纽抬起头问我，你
明天还回来吗？本来是很冷静的，刹那间胸口就好象被温暖的潮
水扑打了一下，哗地一声，眼睛就跟着湿了。 车子开去好远了，他们一家人还站在路边，德瑞克妈妈又在用袖口
擦泪。漫天大雪，没过脚面。 路上，我对德瑞克说，你一定要去中国，到了广东，我会照顾你，
照顾好你，我的家人也会。-----这一次我是真的承诺。 ----------------END---------------- 这篇文字写的很罗嗦，于我而言，是对生活足迹的一个记录。再鲜活
的回忆，也会有彩色变成黑白的一天，所以在抵加2周年的今天，我
把它写了下来。 德瑞克和我之间并没有故事，他的朋友和同学到他家里过圣诞也并不
是一件新鲜事，那个小镇民风朴实。 我在加拿大开始的生活非常动荡，而且在去留之间摇摆不定。曾经一
回国就呆半年之久，那时很认真地邀请过德瑞克来玩，他说现在还不
是时候享受生活，还在攒钱。然后我就又决定回加，并搬到我现在所
在的城市。其间有接到德瑞克的电话，他有了女朋友，2个人都穷的
叮当响，一个冬天都去滑昂贵的雪，却号称在拼命攒钱，但，不是去
中国，改道去澳洲了要。我猜是女孩子的主意，你看看，哪的男人都
怕LP不是？
我就跟德瑞克说，喂，要来赶紧啦，别等到你拖家带口地跑来玩，我可
担不起：）电话那头只是傻笑。 能为梦想而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时光如梭，到今天，我已经在新的城市生活1年了，有了新的朋友，可
以相互信赖相互帮助和关怀的朋友。 我要感谢一路上有你们，我的朋友。
我独自一人又怎能温暖。 25-8-2002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