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有朦胧的春意，有多年不见的狂风沙，有久违的朋友的笑脸,
有不变的风景和改变了的人。

三月的最后一天，在曾经的北京，仿佛是做梦一样，我与你重逢！

那天天气很好，没有风，阳光灿烂，很温暖，感觉好象夏天已经来了。当
然这种感觉是不准确的，毕竟这只是三月。我的心情和天气一样。那几天
我很闲。刚刚结束了一个很大的“作业”，我想休息一下。加上我现在殊
的身份，没有人管我，没有人理会我。所以我很放纵，放纵的令人不可思
议。那天我很晚才去上班，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跟对面的小男生聊天。
就在这个时候，你跟在几个人的后面进了办公室。

你知道吗？我居然没能第一眼就认出你。我楞了一下，才发现那个似曾相
识的面孔原来是你！我的心在1/1000秒的时间里迅速而轻微地跃动了一下，
继尔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我与你打招呼，表情自然得象是一个老朋友，
语气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随后，我极平静地和你聊天，开一些无伤大雅
的玩笑。身边的人来了又去，我的心跳始终平缓没有杂音。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那不曾掩饰的惊讶和欣喜，我听见你一遍又一遍低声
地说：“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我相信你所说的都是出自
于你的真心。因为我一向都知道，你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的人，或是说
“不愿”更为准确一些。你从来都是这样自负。

我却依然平静，平静的超乎我的想象。我很满意这平静。可是你不解，你
怀疑，或是说失望。你以为，我一定还记着你，还想着你，还爱着你；你
希望，我还记着你，还想着你，还爱着你。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在说大话。你却
永远都不懂我，所以你失望于我的平静。其实这平静很正常。我已经很难
再为你感动。因为，我早已被自己设计的感动所困惑，所疲倦。我已经无
法再为它的真实而感动，哪怕仅仅是一刹那的心灵的抖颤。

是的，我曾幻想过，也许有一天，我们真的有可能重逢。我曾设当重逢来
临应该有怎样的反应，是漠然还是冲动，抑或是短暂的矜持。但是当这些
设计已然成为现实，我只剩余简单的平静。就象潮水退去的沙滩，除了一
些遗漏的贝类残骸，还有什么是为我所期望的吗？

其实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那的确是很残酷的。因为这在从前是根本不可
想象的。我曾表达过的炙热情感还没有在你的心里彻底冷却，我曾许下的
诺言还依然回荡在你的耳边。至少在这一刻，你全都想了起来。那么清晰，
就仿佛是昨天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你没有变。除了胖了一
些之外，你完全没有任何改变。你还是你，高大整洁，举手投足之间流露
一股“贵族气息”。虽然当年的活力和青春都已经不见。毕竟，你已经是
过了30的人了。浪荡江湖的风尘在你曾略显稚嫩的面容上恰倒好处地刻画
了沧桑，应该说，
你比当年更具男人味道。

那个改变了的人是我，要准确地说是我的心境。我们曾经走散，也许你还
想再回到起点，我却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即使今天的我依然孤独，依然在
漂泊。我是一个不喜欢回头看的人。我知道，过去了的一切无论我如何去
追索，都已经没了踪影，找不回来了。

平心而论，我不愿过多地回忆往事。无论是甜蜜还是苦涩，到了今天都只
能是旧茶的杯底。它所遗留给我的只有累累伤痕。

我不是一个喜欢以细节为依据进行频繁回忆的人，我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感
受。这也是为什么我很少在回忆往事时引用大量的故事情节来说明我的曾
经，尤其涉及感情的历程。我以为有些感觉其实是很难为外人道，为外人
所深刻理解的。如果我曾深爱过的那个人留给我的只有无法忽略的痛楚，
那么我宁愿他就此消失。如此的细节反复回顾，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撕扯
我尚未结痂的伤口，任鲜血淋漓，任泪水肆无忌惮。而这并非我的初衷。

另一方面，我还想拥有自己的生活，重新开始的，与你全然无关的生活。
这也是你无法想象的。过去的关联只能说明过去，我不想活在昨天的阴影
里。你一遍再一遍地向我追问，有没有想过你？你根本无法面对我的平静
（也许在你看来，我不过是在故作平静而已），你觉得我没有理由如此平
静，不合常理的平静。这让我想起《围城》中方鸿渐对赵辛楣的一番开导：
“是想你，还是想到你？”是的，两者的区别是很明显的。如果诚实且谨
慎地说，我不过就是后者而已。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对你承认。在你接连不
断的追问下，我含糊地点头。我知道这是不合适的，这不符合我的做人原
则。即使我不再爱你，也不忍彻底击毁你有关于我的梦想。虽然我们都清
楚，这永远不过只能是个“梦想”。我从你的眼中读到了满足，读到了失
望转化为希望的火焰。我很抱歉。我甚至不能给你以真实的答案。我在心
里一遍一遍地责备着自己的脆弱，或许也就是虚荣。

要公正地说，是我离开了你。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做怎样的选择？当我
已经陷得如此的深，我们却还没有可以预见的未来作为我们感情的辟护。
为了不增加你的负担，我决意离开。虽然这很难。然后，我过我自己的生
活。我读书，工作，上网，交友，运动，旅游。能做的我都试着去做。我
把生活填充的满满的，不给自己留一分思想的空隙。也曾尝试着去爱一个
人，可最后依然是习惯性的逃脱。我已经怕了“爱情”这两个字。于我而
言，它更像是一副毒药。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你不会明白的。就这样罢，
今天过去，我们还要走各自的路，过各自的生活，就像是两颗背道而行的
流星，这也许是注定的。

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激动”。因为我以为自己早已被忘记，被放弃。
哪怕是路过陈旧风景时的偶然悸动，都不是属于我的。我以为自己是晚风
中最早飘落的那一朵玫瑰，花瓣鲜红如泣血后的黎明。

如果能被你怀念，仅仅是一些简单的文字，拂晓时一支烟的袅袅，一个没
有希望的等待。这就足以让我满足。我还能要求些什么呢？我挑剔地看着
镜子里那越发茫然的眼神。

其实我始终在距离你不算太远的地方注视着你，我依然像从前一样关心你。
所有你的消息，我都是在不经意间刻意得到的。听别人念你的名字会加速
我的心跳，血液因此而流得飞快，在空荡荡的身体里撞击出巨大的回声，
很久都不能散去。

真的，我很想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可以在你面前平心静气地与你谈
天说地，却不能把你从我心里连根去。即使撕去那些日记，烧了那些信笺
又有什么用呢？你是住在我心里的。我在学会面对的同时，也学会既不欺
人也不自欺。更何况我还不想毁了那些证据。我把日记本放在枕边，也许
会因此而梦见你，那也是天意如此。有时候，我还是一个坚定的宿命论者。
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

三月过去，还有四月。春天的味道会越来越浓。在春天之后还会有夏天。
四季在轮回，生命却无法轮回。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还会再爱你吗？如果
不会，我们还要重逢做什么？那不是很多余很没有意义吗？

我能选择与你的重逢吗？我不能。我能选择不再与你联系吗？我不能。那
是一根系在我脆弱心房上的琴弦，有风经过，它便会鸣响，在喧嚣的人群
或是星空下的无人海边。

我别无选择，因为我不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