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客
草雪 小时候每每因为朋友间之睽隔而难过,倘若朋友变得冷淡无义,更令自己伤心,其实那时候
尚不懂得友情的本质。徐言于先生说:“交友只是人生寂寞的旅途偶然的同路客,走完某一段路,
他要转弯,这是他的自由。在那段同行的路上,你跌倒了他来扶你,遇到野兽一同抵抗,这是情
理之中的。路一不同,彼此虽是关念,但也就无法互相援助。但是这时候彼此也许就遇到新的同
路客了。” 随着环境的变动,任何人在每一个阶段中都会有不同的一群朋友往还,很多昔日的朋友,虽
仍牵系心中,要保持亲密却是相当吃力,友谊我以为是很难永固的,能够超越时空依然屹立的友
情,其实已经包含爱情的成分。仅是一时投契的朋友,散开后,即使重聚,各人在思想修养感觉
上的改变,已经导致大家难以重建昔日的关系。然而所谓的知己朋友,起初交往时的情浓,令他
们的在离别后的惦念中依旧互相吸引,即使分隔多年,相见还是如故的,这就是爱情的友情。 纯粹的友情是自由的,今天萍水相逢,彼此尊重的欢聚,明天可以平淡的分手,基至忘记大
家。带着爱的友情是浪漫的,却也可以是痛苦,因为“爱”里便开始要求恒久,便开始不能容忍
更多的对象,一旦其中一方面对旧知己失去热情,或者将爱平分甚至转给了新朋友,另一方面只
得默默承受,由是如今我祈求的,只是在一段同行的路上,彼此温暖的朋友。 一碗清汤荞麦面
原作:玲木立夫 翻译:万德惠 一 对于面馆来说,生意最兴隆的日子,就是大年除夕了。 北海亭每逢这一天,总是从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平时到夜里12点还熙攘热闹的大街,
临到除夕,人们也都匆匆赶紧回家,所以一到晚上10点左右,北海亭的食客也就骤然稀少了。当最
后几位客人走出店门就要打烊的时候,大门又发出无力的“吱吱”响声,接着走进来一位带着两个
孩子的妇人。两个都是男孩,一个6岁,一个10岁的样子。孩子们穿着崭新、成套的运动服,而妇
人却穿着不合季节的方格花呢裙装。 “欢迎!”女掌柜连忙上前招呼。 妇人嗫嚅地说:“那个……清汤荞麦面……就要一份……可以吗?” 躲在妈妈身后的两个孩子也担心会遭到拒绝,胆怯地望着女掌柜。 “噢,请吧,快请里边坐。”女掌柜边忙着将母子三人让到靠暖气的第二张桌子旁,边向柜台
后面大声吆喝,“清汤荞麦面一碗——!”当家人探头望着母子,也连忙应道:“好咧,一碗清汤
荞麦面——!”他随手将一把面条丢进汤锅里后,又额外多加了半把面条。煮好盛在一个大碗里,
让女掌柜端到桌子上。于是母子三人几乎是头碰头地围着一碗面吃将起来,“咝咝”的吃吸声伴随
着母子的对话,不时传至柜台内外。 “妈妈,真好吃呀!”兄弟俩说。 “嗯,是好吃,快吃吧。”妈妈说。 不大功夫,一碗面就被吃光了。妇人在付饭钱时,低头施礼说:“承蒙关照,吃得很满意。”
这时,当家人和女掌柜几乎同声答说:“谢谢您的光临,预祝新年快乐!” 二 迎来新的一年的北海亭,仍然和往年一样,在繁忙中打发日子,不觉又到了大年除夕。 夫妻俩这天又是忙得不亦乐乎,10点刚过,正要准备打烊时,忽听见“吱吱”的轻微开门声,
一位领着两个男孩的妇人轻轻走进店里。 女掌柜从她那身不合时令的花格呢旧裙装上,一下就回忆起一年前除夕夜那最后的一位客人。 “那个……清汤面……就要一份……可以吗?” “请,请,这边请。”女掌柜和去年一样,边将母子三人让到第二张桌旁,边开腔叫道,
“清汤荞麦面一碗——!” 桌子上,娘儿仨在吃面中的小声对话,清晰地传至柜台内外。 “真好吃呀!” “我们今年又吃上了北海亭的清汤面啦。” “但愿明年还能吃上这面。” 吃完,妇人付了钱,女掌柜也照例用一天说过数百遍的套话向母子道别:“谢谢光临,预祝新
年快乐!” 在生意兴隆中,不觉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北海亭的当家人和女掌柜虽没言语,但9点一
过,二人都心神不宁,时不时地倾听门外的声响。 在那第二张桌上,早在半个钟头前,女掌柜就已摆上了“预约席”的牌子。 终于挨到10点了,就仿佛一直在门外等着最后一个客人离去才进店堂一样,母子三人悄然进来了。 哥哥穿一身中学生制服,弟弟则穿着去年哥哥穿过的大格运动衫。兄弟俩这一年长高了许多,简
直认不出来了,而母亲仍然是那身褪了色的花格呢裙装。 “欢迎您!”女掌柜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 “那个……清汤面……要两份……可以吗?” “嗳。请,请,呵,这边请!”女掌柜一如既往,招呼他们在第二张桌子边就座,并若无其事地
顺手把那个“预约席”牌藏在背后,对着柜台后面喊道:“面,两碗——!” “好咧,两碗面——!” 可是,当家人却将三把面扔进了汤锅。 于是,母子三人轻柔的话语又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昕儿,淳儿……今天妈妈要向你们兄弟二人道谢呢。” “道谢?……怎么回事呀?” “因为你们父亲而发生的交通事故,连累人家8个人受了伤,我们的全部保险金也不够赔偿的,所
以,这些年来,每个月都要积攒些钱帮助受伤的人家。” “噢,是吗,妈妈?” “嗯,是这样,昕儿当送报员,淳儿又要买东西,又要准备晚饭,这样妈妈就可以放心地出去做工
了。因为妈妈一直勤奋工作,今天从公司得到了一笔特别津贴,我们终于把所欠的钱都还清了。” “妈妈,哥哥,太棒了!放心吧,今后,晚饭仍包在我身上好了。” “我还继续当业余送报员!小淳,我们加油干哪!” “谢谢……妈妈实在感谢你们。”… 这天,娘儿仨在一餐饭中说了很多话,哥哥进得了“坦白”:他怎样担心母亲请假误工,自己代母
亲去出席弟弟学校家长座谈会,会上听小淳如何朗读他的作文《一碗清汤荞麦面》。这篇曾代表北海道
参加了“全国小学生作文竞赛”的作文写道,父亲因交通事故逝世后留下一大笔债务;妈妈怎样起早贪
黑拼命干活;哥哥怎样当送报员;母子三人在除夕夜吃一碗清汤面,面怎样好吃;面馆的叔叔和阿姨每
次向他们道谢,还祝福他们新年快乐。……… 小淳朗读的劲头,就好像在说;我们不泄气,不认输,坚持到底!弟弟在作文中还说,他长大以后,
也要开一家面馆,也要对客人大声说:“加油干哪,祝你幸福。……” 刚才还站在柜台里静听一家人讲话的当家人和女掌柜不见了。原来他们夫妇已躲在柜台后面,两人
扯着条毛巾,好像拔河比赛各拉着一头,正在拚命擦拭满脸的泪水。…… 三 又过去了一年。 在北海亭面馆靠近暖气的第二张桌子上,9点一过就摆上了“预约席”的牌了,老板和老板娘等呵、
等呵,始终也未见母子三人的影子。转过一年,又转过一年,母子三人再也没有出现。 北海亭的生意越做越兴旺,店面进行了装修,桌椅也更新了,可是,靠暖气的第二张桌子,还是原
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光阴荏苒,夫妻面馆北海亭在不断迎送食客的百忙中,又迎来了一个除夕之夜。 手臂上搭着大衣,身着西装的两个青年走进北海亭面馆,望着坐无虚席、热闹非常的店堂,下意识
地叹了口气。 “真不凑巧,都坐满了……” 女掌柜面带歉意,连忙解释说。 这时,一位身着和服的妇人,谦恭地深深低着头走进来,站在两个青年中间。店内的客人一下子肃
静下来,都注视着这几位不寻常的客人。只听见妇人轻柔地说: “那个……清汤面,要三份,可以吗?” 一听这话,女掌柜猛然想起了那恍如隔世的往事——在那年除夕夜,娘儿仨吃一碗面的情景。 “我们是14年前在除夕夜,三口人吃一碗清汤面的母子三人。”妇人说道,“那时,承蒙贵店一碗
清汤面的激励,母子三人携手努力生活过来了。” 这时,模样像是兄长的青年接着介绍说: “此后我们随妈妈搬回外婆家住的滋贺县。今年我已通过国家医师考试,现在是京都医科大学医院
的医生,明年就要转往札幌综合医院。之所以要回札幌,一是向当年抢救父亲和对因父亲而受伤的人进
行治疗的医院表示敬意;再者是为父亲扫墓,向他报告我们是怎样奋斗的。我和没有开成面馆而在京都
银行工作的弟弟商量,我们制订了有生以来最奢侈的计划——在今年的除夕夜,我们陪母亲一起访问札
幌的北海亭,再要上三份清汤面。” 一直在静听说话的当家人和女掌柜,眼泪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欢迎,欢迎,……呵,快请。喂,当家的,你还愣在那儿干嘛?!2号桌,三碗清汤荞麦面——” 当家人一把抹去泪水,欢悦地应道: “好咧,清汤荞麦面三碗——!”
生命,有一种硬度
邓康延 80多岁的梅益先生有一次会见来访的俄国专家。 专家说他两次纵览中国,言语中不乏自傲。 噢,噢,梅老先生客气地应着,末了淡淡地说一句:我10次到过贵国。 他们一直谈语言比较,谈风俗礼仪,谈世事变迁。才出校门的中国小翻译一直操着引以自豪
的流畅俄语。
梅老从“您好”到“再见”一直用中文。 梅益,中国大百科全书的总编,《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译者。 有一次我乘飞机在贵阳中转时,与一位海外人士聊天。我微笑着问他是不是香港人,他头一
昂大声道:“我是日本人!”我半晌无语,然后突然骂了他一句家乡土语,再笑着拍拍他的肩,用
汉语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不来中国捣蛋,欢迎。” 我一直感叹一件事,50年前苏联军队拒受一支德军的投降,因为他们杀害了苏联的好儿女卓
娅和舒拉。我曾想日本战败时我们也是有理由不接受日本第六师团投降的:人类没有任何一次惨
案比南京大屠杀更残暴血腥了。那是一支野兽之师。从道义上讲,败而伏爪的野兽也许会驯化;
从情感上讲,他们的牙缝里塞满了30万无辜中国百姓的血骨碎肉。令人尤为悲愤的是,至今没有
哪一届日本政府做过正式忏悔和道歉。 在日本投降50周年前夕,上海电视台举办了一次声震九霄的百架钢琴演奏,咆哮的《黄河》
让人心激颤。然而一个微小的细节将我的情绪打乱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首席钢琴是日本雅玛哈
牌子——不是星海牌——日本钢琴的音色的确很亮。 但,有些声音无关耳朵。正如有些情感难以言说。 1984年我赴四川一座小煤矿搞地质科研,与地测科一位50多岁的技术员相识。他发稀话少,
井下素描图却作得精细漂亮。 我去他家做客,看到墙上一幅笔力遒劲的松竹梅,才得悉他曾是美院的高材生。他一生中最
大的跟头摔在1957年。 反右时,系书记让大家对一个敢说真话的班干部进行“活靶子”式的教育。众人顿时口诛笔
伐。待问到他时,他半晌无语,他的同窗女友更是紧张得不敢看他。最后他像作写实画一样吐了
心言。 两个月后,他和那位“活靶 子”一起被开除,分送到地图的最边缘去改造。女友没去送他。 20多年后,他被平反,并被分到矿上。昔日的丹青手成了地质素描师。没有人太注意他的河
流在哪里和哪里转过大弯。 我问他:“若再选择一次,还会说真话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
过当时没说真话的许多同学在‘文革’中还是被说更多假话的人打倒了。” 他转而反问我:“如果能让我选择一次,何不让上边也重新选择一次?” 黑色命运的死结,常常是被一颗颗红润的心缀紧的么? 一位在美国读完硕士的朋友归国一年,历经一些不如意后,准备再渡重洋。 “我还会回来的。”在送别聚会上他不住地对朋友喃喃,因为酒的缘故,他不连贯的语句还夹
着一些英语:“……我研究了这10多年英美文学了。可看着顺眼的还是咱中文……我真他妈喜欢这
方块汉字,有些字眼看着就叫人心动,比如苍天、永恒、悠悠……欢乐英雄、碧草白云。” 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这般生动地表述出碧草白云。 我想起湘籍海南作家韩少功先生描写世界和民族的一段切肤之言:“人可以另外选择居地,但
没法选择生命之源,即使这里有许多你无法忍受的东西,即使这块土地曾经被太多的人口和灾难压
榨得疲惫不堪气喘吁吁。你没法重新选择父辈,他们的脸上隐藏着你的容貌,身上散发出你熟悉的
气息。也许更重要的是,这里到处隐伏和流动着你的中文,你的心灵之血。如果你曾经用这种语言
说过最动情的心事,最欢乐的和最辛酸的体验,最聪明和最幼稚的见解,你就再也不可能与它分离。”
我唾弃那种中国人
张藏藏
我有一位姓王的朋友,在北京某高校任教。这位朋友最大的也最持久的乐趣便是与来到北京的
各类外国人打交道,他总有机会也总有能耐跟老外们混得倍儿熟。然后,再找机会把各个国家的以
及他那些外国朋友的各种奇闻轶事叙述给我们听。他有一位英国朋友叫马克,据说他跟马克的交情
已有多年。我们经常听到他这样大声嚷嚷:“马克这小子夜里3点打电话把我吵醒了,一问,他在
哥本哈根喝多了酒,说要劫持架飞机过来看我。哈哈哈哈哈。”诸如此类的消息特别多:“马克在
日本跟一个尼姑好上了。”“瞧见我身上这件T恤了吧,是马克寄过来的,这个图案是牛津大学的
标志。”……
不是说他吹牛,我知道那个马克。有次正好我去王先生家找一本书时,马克来电话了。王先生
拿起话筒后一下子激动非凡,满脸的青春痘都熠熠发光,他一迭声高叫:“哦马克,哦马克……”
然后用一种显然装饰过的(装饰得更有牛津味)英语热烈交谈起来——为了避免他接完电话后再公
布消息,我悄悄地离开了。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的这些同胞怎么啦? 1995年在北京惠侨饭店,我认识了一位其貌不扬但据说诗歌写得极先锋的女诗人。她旁若无人
地说话,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5月份我从加拿大回来——先去的美国,呆了3个月,过边
境去加拿大——啊,我从没看到过那样美丽的天空,还有那种气候——从来没有过——好像上帝过
于偏爱他们……” 写起来像一个杜撰的讽刺小品,但我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女诗人就是这么说的。我不想再去
描绘她说话时那种痴迷的表情——笔力不逮——反正她眯着眼睛,似乎竭力要让自己的感受能与那
里的天空气候再契合一次。 后来我发现不对:电视里不是经常报道美国什么什么地方暴风雪肆虐、冻死了多少流浪汉吗?
要开奥运会的亚特兰大据说夏天的气温也会达到四十多摄氏度吗?也许那位女诗人去美洲时正赶上了
好季节。但是,中国显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她就那样轻易地下结论:上帝偏爱美国人。 不能否认,在中国人中间,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恨不得能换掉自己的血,恨不得从来
就不懂汉语;他们也是种族主义的拥护者,只不过他们歧视的正是自己。 这是一种可怕的、致命的病症。这是另一类的中国人。这种病有两大症状:一、在洋人面前,
他们表现得唯唯诺诺,极想变成奴隶,并且如果变成之后还欣喜若狂;二、成了洋人,汉语变得不
流利了,有些关键的词必须要借助其它语种的词汇才能使整个句子连贯起来。 今年3月7日,我去建国门外的国贸大厦与X国汽车公司北京代表处商谈一笔广告业务。接待我的
是一位中国雇员,这位看上去不足30岁的小伙子在我落座以后居然用英语和我交谈——这使我大为
惊讶——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能否使用汉语,这样我们可以谈得更到位一些。他说:“在公司内
部必须用英语,这是老板的要求——而且我们也习惯了。”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很宽容,同意
用母语与我谈判。只是在整个过程中他不断地插入英语词汇。比如他转身吩咐一位下属(名片上他
的头衔是副主管):“请递给我一张Paper(纸)。” 我们的四大发明之一快要失去它原来的名称了。 我们的报纸上有不少文章都提及法国人是如何以自己的文化传统为荣的,而且,他们捍卫法语
的决心和自觉性都不能不使我们感动。如果在法国你向一位老人打听道路,最好不要用英语,那样
的话他有可能瞪你一眼然后拂袖而去。在法国请使用法语——这似乎成了法国人的一个信条。不错,
文明不应该相互拒斥——但是,当某种文明开始对其他文明进行倾覆和鄙夷时,我就必须意识到自
己具有这样的权利:捍卫自己的文明! 目前,很多国内的宾馆都让自己的同胞寒心。你打一个电话去宾馆时,接线生总是向你咕噜一
句英语——有的还好一些,后面接着来一句汉语:“你好,××饭店”。有的干脆就百分之百地涉
外了。你在台前订房时告诉你的是××美元/天,房间里的订餐单上的目录总是先英语然后在括号
里再写上汉语菜目——走过宾馆你整个一个在国外的感觉。我有疑问,如果这样理解一个国际化大
都市的含义是否太狭隘了一些?处处想到外国人方便,又处处给自己的同胞设置路障,这就叫走向
世界?我看还不如说走向丢人、走向失格更贴切。 对自身的血统不予认同,这是一种深刻的精神危机,我们一定要意识到这种危机蔓延的可怕后
果。 还是我开篇谈到的那位王先生,他有一次醉后大哭:“呜呜——呜,中国真他妈俗气,真他妈
单调!这个土地上只有繁殖就是不可能有爱情,人家马克的那种爱情在中国找不到的呜——” 王先生几次恋爱受挫,其心情可以理解,但把这种心情化成愤恨一下子投向他生于斯长于斯的
国度,那就只能从更深的方面去找原因了。 王先生有几次谈到马克在泰国的艳遇,大致情形是这样的: 英国无业游民马克先生(据说其父是著名核物理学家)到泰国旅游,觉得泰国真是男人(特别
是有钱的男人)的天堂,他尽情狎乐,但几天之后也有些倦厌(体力不支可能是最重要的原因),
于是买了机票准备回国。在即将离开曼谷的前一天晚上,马克百无聊赖,于是信步走到一家临河的
小咖啡屋。当一位少女给他端上咖啡时,他一下仿佛受到了电击,目光也呆直了——他从没见过这
般清纯脱俗的女孩,而且整个晚上他都没能想出一句话来跟那位姑娘说。在临离开之前,他终于下
定决心,在一张纸上匆忙写下这样几句话:“我叫马克——我马上要回英国——但我一定要回来把
你娶回去。”他把纸条连同小费塞在那姑娘手里,然后便魂不守舍地逃也似地走了。一年以后,马
克果然又去了泰国。当他来到那家咖啡屋所在的街道时,一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咖啡屋不见了,
那个位置上新盖了一家饭店——这番景象使马克头脑一阵阵发晕,几欲跌倒——他不加选择地走进
了某家酒吧,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这当儿,一双手从后面蒙住他的眼睛,一个轻柔的、天使
般的声音低声唤道:“马克……” 结局是美好的:马克蓦然回首,然后便激动得大吼大叫;然后他们紧紧相拥去了宾馆,然后……
马克完成了爱情,一个人来了中国。 这位马克先生其实是一个花花公子,他专门在第三世界的街头、校园、饭店等场所转悠,遇到
稍有姿色的女孩便上前搭讪问路。据说他每次出国旅游时,包里总要带十打保险套…… 他的爱情可以像唾液那样,随时随地分泌。 当他在蹂躏我们的姐妹时,我们还应该感到荣幸,因为她们得到了“人家马克的爱情”。 我快窒息了。 为那种中国人!为那种洋奴!为那种洋奴嘴脸和行径! 我唾弃——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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