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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Q专访陈冠希
    时间:2010/01/04 出处:GQ
     谢谢潘西联络了很久,并凭着超强的意志力督促我们一群不靠谱分子完成任务....谢谢雷晓宇雷总,始终陪伴我战斗在第一线.

    陈冠希:没有杀死我的,使我更强壮

    说起第一次抵达香港,陈冠希将手臂抬高,重重落下,劈开空气:“那年我9岁,那时机场在九龙那里。我之前没有看过那个画面,我整个生命也没有过那个感觉。你是飞进这个城市,而不是在城市上空飞。机场就在城市中间,你的飞机掠过高楼,插进城市中心,好象直接坠落一样。”

    “艳照门”事件后,我们自认为或多或少了解陈冠希,因为看到一些隐秘的东西,仿佛了解得更多。可是我们从未了解到那种命运唏嘘之感。这个马上30岁的青年,盖棺定论为时尚早,可那几十个年头足以构成一部精彩港片的脚本——

    他面庞清晰,身材瘦小,体格健壮。他的嘴角透出自负的神情,眼睛里包含着热望和倔强。他还没出生时,父亲就缺席。为了寻找父亲,他只身前往那个本不属于他的城市,将那里当作家。他找到的是钱、欺骗、嘲讽,和父子间微妙的隔阂与竞争。他还找到了暂且取代父亲的老司机、好象“少年黑帮”的兄弟,最终他们有的弃他而去,有的吞枪自杀。他被女人包围着长大,了解女人,与她们亲近,却因为缺乏信任将她们抛弃。他一次次冲进命运的烂泥塘,被按倒在里面,在泥沼里打滚:9岁寻找失落的家庭,13岁绝望放弃,迷恋Hip-Hop,想当黑帮;19岁抓住娱乐圈这根稻草,妄图停靠“失落的灵魂”,23岁被游戏规则出卖,远走他乡;24岁建立自己的生意,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夺走,28岁身陷艳照丑闻。

    他前三十个年头的命运关键词可以这样概括:父亲、Hip-Hop、娱乐圈、女人、被他笼统称为“那件事”的“艳照门”事件,以及CLOT。

    当他站在一间废弃厂房的消防通道里,用力将烟头捻灭在一只红牛罐子上,也会感慨命运捉弄,为什么是我。可是一转眼,他又会将挑战视为最珍贵的东西, “没有杀死我的,使我更强壮。”消防通道灰墙的阴影笼罩着他,以至于唯一能辨认得出的是微微发光的烟头和两只眼睛,其余的部分被黑暗吞噬了。他像是一场大火的余烬,像块远远没有烧透的碳,若是碰碰它,便又燃烧起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喜欢陈冠希?他的朋友们或许不能提供最好的答案。马杰克,一个生活在香港的美国人,认识陈冠希快20年,他们合作最久的是一个街头整人电视节目,陈冠希担任主持嘉宾,“其他艺人顾及到形象不肯答应,Edison觉得自嘲一下,幽默一点,没什么不好。”潘世亨,陈冠希的高中同学,曾经跟在身后的“小弟”,现在陈冠希自创街头品牌CLOT公司的唯一合伙人,与陈冠希经历着既竞争又相濡以沫的兄弟情谊,维系他们友谊的核心,是 “Edison有义气,肯为朋友做任何事。”DJ TOMMY,陈冠希唱片公司CMD的另外一位合伙人,一边感叹陈冠希仍用Hip-Hop讥讽世事显得有些落寞,Hip-Hop的反叛意味在香港被剔除无几,仅存娱乐,一边疑惑:“为什么人们不喜欢陈冠希?也许因为他脾气不太好吧。”他们的庇护之词,勾勒出这样一个陈冠希:他太坦率真实,过分喜怒形于色。

    2005年,被英皇封杀后,陈冠希自己做词,推出Hip-Hop专辑《让我再次介绍我自己》。他写下:“三年冠希到底去了哪里?问我不如先让英皇告诉你。通常被雪藏的歌手会哭泣,选择逃避,可我没放弃”,“这是第一幕,已经比你快三步我不会重复,总之唱片公司已经属于我,时装品牌归我,潮流听我,不理八卦杂志讽刺也是我”,“唱片公司、杂志老大、大企业家,都给我吃屎去吧,冒牌老千都得害怕,因为陈冠希终于回来啦”……这种坦率真实、喜怒形于色,足够冒犯许多人。

    可是陈冠希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应该喜欢我做我自己啊!如果我是记者,碰到一个好象我的人,我会啪啪啪鼓掌。香港的记者,全部都装模做样,我说实话,只有我一个说实话,他们就说我是个坏人?哇哦!”

    香港这个每天都有游客用逛街购物打发时间的国际大都市,摩天大楼密得惊人,英语广告牌林立,上方闪耀着“耶稣是主”的霓虹灯。坊间却流传着小部落式的八卦——偷情被抓、嫁入豪门、冒犯了黄大仙暴死家中、不听风水师的话大楼主管一半被双归啦……我们以为殖民力量将它全盘西化,谁想它牢守中式传统,那殖民力量甚至帮它抵挡了更铁碗的另一股力量。9岁那年仿佛空降于此的陈冠希,即使后来他将香港当成近之情怯的女朋友,他也不属于这里,他是“鬼佬”。

    我们坐在香港君悦酒店的大堂吧里。也在这儿,陈冠希接下他的第一部电影《特警新人类2》,他仍记得一圈人指使他在酒店花园摆出造作的姿势拍照,那时候他腼腆、青涩、任人摆布。他讲起这个故事,还有许多其他故事,手在空中挥舞,流露出鄙薄、惊诧或者愤怒的表情,时不常还玩“角色扮演”,仿佛在讲述一个也叫“陈冠希”的其他人的故事。对父亲的情感、女人的态度,以及 “那件事”,他提出讲英文,“怕说错”。他用另一种语言才能更顺畅表达自己,同时,这种语言的转换好象引他进入到一个隐秘的小世界,那里他感到安全、更加诚恳。

    父亲

    GQ:之前我们请求采访你的父亲陈泽民,你说这使你进入一个两难境地,父亲并不了解你的成长……为什么会这样讲?

    陈冠希:我出生在温哥华,身边有妈妈和两个姐姐,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爸爸。我都不记得他是不是去加拿大看过我们。

    GQ:你第一次对父亲有印象是什么时候?

    陈冠希:第一次对爸爸有印象,是在香港一间饭店里,我不太记得他那时的样子,我记得我的感觉。哦!我的爸爸!回到温哥华之后我对这个人蛮有兴趣,那个人是个什么人呢?为什么他是我爸爸?我也是男孩子。你知道,我在温哥华,一个妈妈,两个姐姐,全是女人。我应该去香港了解我的爸爸是谁。每一天我都哭,我的妈妈也哭,她不希望我回到香港,因为我从小跟在她身边。那个时候,很深刻。因为我每一天都跟我两个姐姐说:我要去香港!她们就说不要不要。我妈妈说,你自己决定吧。9岁那年我就搬来香港。

    GQ:你了解到父亲是谁了吗?

    陈冠希:我来香港,我的爸爸给我好多钱,因为他没有好多时间陪我。我常常问:“我们这个礼拜做什么啊?”他说:“哦,我没有时间,钱。”温哥华的朋友都丢掉了,全部的朋友都是我爸爸的朋友,阿姨,叔叔,我上学的时候,比较害羞,也不知道怎么去认识一些新的朋友,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我觉得挺没有安全感。

    GQ:你总该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吧?

    陈冠希:如果要真正的告诉你,我从小到现在,即使在今天,我问我的爸爸,你的工作是什么?他会说: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哦,好吧。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做“生意”,他不想我跟他做,还是他有秘密,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你问我做什么生意,我会说我做品牌,做零售,他的回答永远是“生意人”。

    GQ:刚才在消防通道抽烟时,你讲过13岁开始抽烟,那一年你的人生全改变了,发生了什么?

    陈冠希:(沉默很久)那时候我试图来寻找爸爸,找了4年。我不是仅仅见到他,认识他,我还想知道,从他身上知道,怎么成为一个男人。我想知道怎么成为一个绅士。我所得到的只有钱。(没有一点陪伴吗?)有时候有,我不能说他从来没有陪伴过我,但是并不象我想象的那么多。也许我想要的太多?那时候,我恨我的家庭,我的家庭烂透了,我喜欢Hip-Hop 音乐,我明白歌里的话。Hip-Hop 变成了我的爸爸,变成了我的妈妈。它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依靠任何人。它告诉我,人生艰难,你必须冷酷。做什么都好,一定要赚钱。你的兄弟会跟着你一生一世,永远。失去了家庭,没关系,你有兄弟。

    GQ:都是些什么样的兄弟啊?

    陈冠希:他们也是一群怪怪的人。他们是Skater,我是Hip-Hop,我们穿得很像。他们是我在香港国际学校的同学,一般如果你是外国人,你跟外国人玩,如果你中国人,你跟中国人玩,因为我在中间,我两帮都玩,你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每一边都有2、30人,我是核心人物,非常核心,嘿嘿嘿嘿。然后因为我们很坏,整个学校的人都会说:啊,他们好酷,我想跟他们混到一起。

    GQ:你们怎么坏了?

    陈冠希:抽烟喝酒,那时候我才13岁。有很多黑帮电影对我有影响,比如《街区男孩》(Boyz N the Hood)、《杀手》(The Killing)……。说真的,我13岁,想成为黑帮的,那是Hip-Hop 告诉我的。在香港,我可以去酒吧,我可以买酒,我可以买烟,都不用假ID卡,没有人问,没有人关心。我的女朋友今年刚刚21岁,她在美国波士顿,现在才可以买酒,才可以抽烟,当然她不会。在美国,你13岁不可以买酒,你还得再等上8年。可我13岁的时候,我走进7-11,买酒,虽然我不是买伏特加,我喝那些果味烈酒,可我才13岁。我不想去学校,星期五,我们干吗啊?嘿,让我们去Party吧!我的生活简直下了地狱。

    GQ:父亲不知道吗?

    陈冠希:我的爸爸没有时间,我早上四点回家,他不知道啊,他去了北京,他去了新加坡,我家的工人也不会告诉他,你知道这个意思吧?所以我是个没有方向的小孩,在这个城市变成一个……游荡的灵魂,我不知道我那该死的生活将会往哪里去。

    GQ:你的童年是不是从来没有找到过“父亲”?有其他人填补了这个形象吗?

    陈冠希:没有。哦,不对,有的。有一个人叫龙哥,不是成龙,龙哥好像“那个人”,他也说他是我爸爸。你知道,去年的那个故事,有一个人带我的电脑去修,然后他也要上庭,那个人就是龙哥。我很小的时候,12岁,我的爸爸邀请他做我的司机,所以我每一天起来见到他,我要去玩,他也跟我去玩,我做错什么事情,他会说下次不要这样子了,他嘻嘻哈哈好象一个朋友,他也会告诉我生命的道理。

    GQ:你有什么“第一次”是跟龙哥一起做的?

    陈冠希:有一个很好笑的故事。我16岁的时候在香港国际学校,我第一次上八卦杂志封面。为什么我上了封面呢?是因为谢霆锋跟我一个学校,然后龙哥给我们抽烟,被拍下来了,哈哈。我说他是爸爸的样子,因为好象他看着我、陪着我长大,我每个开心不开心的事情,他都在。我爸爸不会认识我的朋友啊,不过龙哥,在我生命中每一个人,每个朋友、每个女朋友、每一个什么什么什么,他都认识。如果他现在在香港,他会坐在这里,他也会认识你,他会拿你的电话,到了北京的时候,他会打电话给你。他很好玩的。

    GQ:你印象里,与父亲第一次不像父子谈话,而是像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是什么时候?

    陈冠希:第一次跟我的爸爸像男人在对话,也就去年、今年。他之前会给我一些建议,都很疯狂,比如说,你不要做Hip-Hop音乐,你应该做一些流行的歌曲,没有人会喜欢你的歌。我对他说,我要开一个自己的品牌,他就说过两年你一定会失败,你应该用那些钱去买一个房子,不要开那个店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成功!他说我一定会失败,那我一定要证明我不会失败,我反而可以做得很好!(伴随大幅度手势)

    2007年,有人跟他说,你儿子做Hip-Hop很强啊。他说,哦,那你可以做Hip-Hop。有一天,我很深刻,他打电话给我:“Edison,你的CLOT的衣服可以给我吗?”什么?你想要我的衣服?我还以为你认为我一定会失败呢,现在你想要我的衣服?(摆出惊讶的表情)

    GQ:你很享受这一刻吧?

    陈冠希:我非常非常享受。不是因为我恨我爸爸,我爱我爸爸,但我想他相信我。

    HIP HOP

    GQ:你什么时候发现Hip-Hop在香港很有前途?

    陈冠希:我在香港国际学校的时候,没有好多人喜欢Hip-Hop,那时候蛮多人喜欢摇滚、朋克。我记得有一段时间,王菲刚刚出道,她穿着牛仔裤在中环拍的音乐录影带,那时候她叫王靖雯,《容易受伤的女人》。还有刘德华、黎明,就是黎明常常穿Versace的时候,好多金,好多花的那些,四大天王是最红的时候。如果要说真的,他们我不了解,也不喜欢。其实我的爸爸蛮喜欢,有一些演唱会是他的朋友,都要带我去,去后台碰面,照个照片。我本人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没有真正去了解他的歌,我不喜欢。我一直在听美国音乐。我是美国文化那一派的。

    GQ:然后你见到了黎明?

    陈冠希:第一次见他我太记得了。我15,6岁的时候,我的爸爸跟黎明在我家吃饭,我回到家,那天穿的裤子很Hip-Hop,那天我应该很累,一进门,一定要穿过饭厅,经过的时候我没有跟他们打招呼。黎明说:“哎——!你的裤子好象屎拉在裤裆里啊!”我就很窘。那时候他不了解啊,很好笑的是,过了两年,黎明也开始唱那种歌“Sugar In The Marmalade……”,他打给我的爸爸,问可不可以管你儿子借一两条裤子给我?我觉得很好笑。

    那时候我觉得Hip-Hop和街头文化有可能在香港有机会。

    娱乐圈

    GQ:“艳照门”之后,你说暂时退出香港娱乐圈?现在什么打算?

    陈冠希: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真的。其实香港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我会在内地工作,我会在台湾工作,我会在新加坡工作,我会在马来西亚工作,我会在美国工作。香港娱乐圈,我会在幕后工作,我做制片人,这是一定的。已经确定制作三部电影,一部搞笑片,一部鬼片,还有一部警匪片。我会不会在镜头前真正演一部电影,还是唱一个歌,我不知道,我现在也没确定。有时候想,有时候又不想,我是天秤座啊。

    GQ:你现在工作的重心比率是怎样的?

    陈冠希:35% CLOT,35% CMD,20% 我自己的生活,10% 真正去拍电影。

    GQ:你曾经说是娱乐圈拯救了你“失落的灵魂”,为什么这样讲?

    陈冠希:我13岁-19岁想当黑帮啊,生活没有方向。我12、13、14、15岁的时候,已经很多人找我拍广告,我的爸爸也说,你去拍吧,我说我一定不拍,香港娱乐圈?不不不,不是我,你知道的,我是Hip-Hop,我很酷的,那些很土,不是我。然后我1999年回到香港,已经知道钱是一定要赚的,我喜欢音乐,我想买鞋子,我需要多一点的钱。那个时候有一个广告,给我抓住了机会,也那么幸运,是黎明做导演。很奇怪,总碰到黎明。

    GQ:这是你在娱乐圈干的第一单活儿?

    陈冠希:是的,第一单。我在纽约拍完广告回到香港,有狗仔队在机场,嚓嚓嚓嚓拍我,我说你为什么拍我啊?那天Kevin有来接机,我们俩嘟囔,发生了什么啊?真搞不懂!因为记者拍的那些照片,之后有很多人找我拍电影或者录专辑,有一个是成龙的公司,他们约我在这里见面。那一天我要回温哥华,我不感兴趣,他们说,最后一次见见我们吧,我们有一部电影,可以给你拍,叫《特警新人类2》。那个暑假,我刚刚看完《特警新人类1》,当时我的想法就是,香港电影都烂透了,只有《特警新人类1》还不错。他们让我拍第二部……(耸肩)

    GQ:黄秋生是你的干爹吧?

    陈冠希:对。其实他是我电影里的爸爸,他跟刘伟强,都教我蛮多蛮多东西。我跟黄秋生一起拍过一部电影叫《千机变》,主角是twins,好多时间我和黄秋生就在等啊。我很怕他,看过他演的《人肉叉烧包》那些变态的电影,所以我不敢跟他说话。不过因为他太闷了,他来跟我说话,给我一个机会,跟他做朋友。那个时候,香港已经有很多人觉得陈冠希不好。他过来说,我们下一场戏,现在试试演一下看好不好?我说来来来。演了两次,他就说你不是艺人,你不认真。我说我刚才很认真去演那场戏啊,他说,你第一天跟第二天一样,如果好的话,你第一次就OK了,不要再拍了嘛。

    我们有那么多时间,他告诉我,他从TVB去拍不好的电影,之后有人觉得他会演戏,变成今天的老大。他教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演戏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之前已经看过两本理论书,觉得有一套,如果我说我爱你,你打我,我会哭。我已经想好了。可是演戏起码两个人,我不可以只顾自己的想法,我们一定要合作。演戏不是Action ,Action,而是Action, Reaction。所以他教我很多东西。

    GQ:刘伟强呢?

    陈冠希:有一个故事。我拍《无间道》的时候,觉得自己很会演电影。《无间道》第一天,我自认为很认真。刘伟强跟我说:“你过来!”每个工作人员都看着我。他问:“你很累啊?”“我不累?我蛮好。”“你累!”“我不累啊……”“你不累?”他就啪给了我一巴掌。我当时想,如果他再打我一次,我就打回去。他说:“你不累,那你拍好这场戏啊。”

    那一天,我想我做错什么?其实我确实错了,因为我没有认真去拍戏。之前如果我拍电影的话,我总是觉得,我到了场地,哈哈哈你们应该很开心啊,我都来了。我没有想过,我今天拍的那场戏非常好,我才应该开心啊,为什么我不会这样想?刘伟强打我,让我明白我没有认真准备好我的角色,没有真正去演。我希望可以做一个比较好的艺人,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娱乐圈六年了。

    GQ:这种较真儿还挺狮子山下精神,挺“刘德华”的。

    陈冠希:我有一首歌叫《让我再次我介绍我自己》,有句歌词:“我有刘德华那么强”。因为我觉得这几年自己真的很努力,然后如果你觉得刘德华努力,我也崇拜他,不过我甚至比他还要努力,真的真的。

    GQ:你也在好莱坞拍电影,你觉得跟香港娱乐圈有什么分别?

    陈冠希:在美国他们有工会,所以比较舒服,比较安全。然后怎么说呢?我没有说我老板不好,还是什么不好,我就是觉得整个游戏规则有问题。在好莱坞,如果我拍了电影,每个月1号,我都会拿到支票;如果HBO播这电影,我有钱嘛;卖了DVD,我有钱嘛。在香港,我拍了《无间道》,HBO播《无间道》,我没有钱啊;他们卖《无间道》的玩具,我没有钱啊。在美国,什么都有钱,所以比较安全,比较愿意去做好我的工作,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因为如果我做好,我后面会有很多很多的支票。最大的分别就是这里。

    GQ:那媒体呢?

    陈冠希:他们不会问傻问题。那些记者真的爱电影,真的想知道你怎么去准备那个角色。香港记者你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写,哦,哦哦哦,说完了吗?说完了。哦,那你跟那个女孩怎么样?

    《让我重新介绍我自己》那张专辑,我第一次开始写中文歌词,我记得非常深刻,那些记者,你坐下来他们会跟你说,你有没有话要说,我说你们是记者,不是你要问我吗?然后他们说你没有话说吗?我就说,这一次是有话说啊,我这次想跟你说,我现在学到怎么写中文歌了,我六天没有离开录音棚,我终于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音乐了,我很开心啊。他们说,好,那你跟那个女孩子……?我想,什么?你常常说我是外国人,那这个外国人可以写中文,你却问我和女孩的关系?

    GQ:你长一副中国人的样子,想在好莱坞成为一个真正的明星,也挺难的。

    陈冠希:是啊,我知道啊。我人生最大的梦想,是希望在世界范围内都有影响力,然后影响香港甚至整个中国。如果我仅仅就是想进入好莱坞,拍点电影,挣点钱,出点名,那我会去拍很多很多武打片,因为中国人拍武打片最容易红,美国都哦——啊——哦。我不想拍,我不是个打星,我是个演员,我要“演”,我不要 “打”。我去美国拍电影其实是为了体验,当我回到香港,真正做一个制作人,我可以用美国拍电影的方式来拍。如果我的电影成功,会有人来仿效我的方式,这样我可以改变整个文化。

    GQ:改变整个文化?

    陈冠希:因为这里是我的家,香港是我的家,中国人是我的同胞。有人在美国问我,你是什么人?我说中国人。那你为什么可以说这么好的英语。我生在加拿大。哦,那你是加拿大人。不,我是中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去年,那件事发生后,我也觉得很受伤害,因为我不能回到我的家。我的家对我说,你必须得走。所以,如果我可以梦想成真,做到我能做的,下一个陈冠希,可以赚很多钱,可以很开心,可以建立工会,可以让很多人都有支票领。这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下一个时代。我真是这样想。

    GQ:你好有理想!

    陈冠希:之前我跟你说,我拍完了《愿望树》,然后有人卖掉我,我觉得这个地方出了问题。香港,看,一个象这样的城市,怎么还会有这么愚蠢的规则与法则。我必须改变它。最好改变它的方法,就是先变得有名。

    GQ:通常遇到一个不喜欢的状况,有两种解决方式,一种是改变这个状况,另一种是改变你自己,改变这个状况显然更难啊。

    陈冠希:我不可以改变自己。我每一天起来的时候,都会看着镜子,我是我自己吗?幸好还是。我没有变成一个流行歌手,我还是我自己;我爱钱,真的爱,但是我必须保持我自己,而不是为了赚钱变成了其他人。好像我的爸爸之前跟我说,你今年只赚两千万,如果你好像霆锋啊,力宏啊唱那些歌,你今年可以赚钱4千万啊!可是,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这就是我,我是真正的陈冠希。

    可是我做我自己,香港记者不喜欢。就好象,我们都是艺人,一起去看一个首映会,看完我们都认为那个片很烂,分头回家。然后有记者问你,那个电影怎么样啊?你答:很好看啊,我给100分!OK,记者再问我,我就说:烂片!记者就说:你太坏了!所以我跟香港的记者,常常有紧张的关系。不过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应该喜欢我做我自己啊!如果我是记者,我碰到一个好象我的人,我会啪啪啪鼓掌。香港的记者,全部都装模做样,我说实话,只有我一个说实话,他们就说我是个坏人?哇哦!

    “那件事”

    GQ:“艳照门”事件,对你算个“教训”吗?

    陈冠希:我吸取了教训。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是那个坏人,我至今也不明白。我到底学到了什么?我在离开香港时学到了不少,在那件事发生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是个坏人,我什么也没学到。人们总是说Edison Edison Edison Edison,陈冠希陈冠希陈冠希陈冠希陈冠希,最坏是陈冠希。太奇怪了。香港的杂志说,最贱这个男孩就是陈冠希。可是我转到我自己的状况,我去年损失了好多钱!我甚至离开了我的家!我是那个坏人?!(激动)到现在我也不太懂,我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等我离开了香港,离开了娱乐圈,我学到蛮多的东西。做个人,做个普通人,真好。可以享受生活中很小的乐趣,不要贪婪,不要自大。之前我家有工人,我总说,帮我烫衣服啊,三分钟,你帮我烫,三分钟回来,还没烫好,啊啦啊啦啊啦大吼。这一年半,我自己在家烫衣服,三分钟不可以烫好,原来我真是个坏人。可是,烫衣服,不错啊,很好玩,真的在做一个人,不是一个什么明星。如果没有那件事,我35岁会变成个自大狂,根本不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不懂得生活。我很高兴有机会能够想一想,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生活。

    在美国我很喜欢去美国7-11去买东西,我很喜欢自己在家整理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这样。我想为什么我喜欢这些呢?因为这才是生活。我做一个艺人,常常在一个棚子里,经纪人总说,不要给人看到,快点回家,不可以去玩啊,你吃饭不要跟别的女孩在一起啊。那我到底可以干什么呢?

    那今年,我学到,谁是我的真朋友,谁是我的假朋友。学到……其实做一个人,更简单。学到,钱不代表一切,我仍然很爱钱啊,可是钱不代表一切。我在香港,一个月可以用100万,我在美国,几万块,我更快乐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花得更少,我却更快乐了?为什么?我以前学到的不是这样啊。我重新在想生命,我的生命到底该如何去过?是钱让我快乐?还是爱让我快乐?爱让我快乐。所有的爱,家庭之爱,情人之爱,兄弟之爱,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爱。

    GQ:整件事情里,你最后悔的是什么?

    陈冠希:把电脑拿去修。这也是我活这么大,最后悔的一件事。

    GQ:之后你成了基督徒?

    陈冠希:其实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有看《圣经》蛮多次。有一些人说陈冠希因为这个变成基督徒了,不是这样。我应该5、6岁在加拿大的时候,我已经是是基督徒了,我上的所有学校都是教会学校,每个周末都跟着妈妈姐姐去教堂,每天都会祈祷。也许我暂时失去了与上帝的联系,因为我又需要它了,那我又找到了它。

    GQ:那段日子,你是怎么抗过来的?

    陈冠希:我度过了非常艰难的日子。最艰难的时候,是2008年情人节。那时候我还没回来香港做记者会。因为我是外国人,所以那些照片对我来说,最开始的时候,是OH SHIT(轻微的惊讶),而不是OH SHIT!!(震惊)。我不知道那个严重的程度,那个故事是1月28号第一张照片出来,我1月30已经定了机票回温哥华跟妈妈一起过新年,所以有蛮多人说那个时候我是故意走,不是,一个艺人不可能两天以后说我要走,我已经半年前我跟我的经纪公司说我1月30号要去温哥华。然后我去美国波士顿跟我的女朋友住在一起。最困难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在发生什么事情,我不敢去玩,我不敢去吃东西,我什么都不敢,我没有离开家两三个礼拜。我没有方向。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明天还有几张照片啊,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不想醒来,我只想睡觉。

    GQ:你想过自杀吗?

    陈冠希: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我没有真正的想过自杀,从来没想过,我也不是自杀型人格,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是我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觉得目前为止,我人生的最大财富就是没有变疯,没有自杀。如果其他人也像我一样遇到过这么多SHIT,早就辞职、疯了,或者自杀。

    GQ:女朋友一直陪着你?

    陈冠希:我的女朋友从第一天就支持我,非常支持我,她到现在也跟我在一起,感谢上帝!那么多的事情发生,我觉得她是super woman,她一直都支持我,如果没有她的支持,我不知道我敢不敢回来香港做那个记者会。

    GQ:有什么人帮你走出来吗?女朋友?妈妈?还是什么人?

    陈冠希:(想很久)我的妈妈不太喜欢说话,啊,没事啊没事啊,她会这样说。她很支持我,我也感觉到了,这对我很重要。但我觉得没有一个人说了什么,我就好了。我自己让自己好起来的,没有人能够帮助我好起来。没有人能够代替我。如果我不先原谅我自己的话,没有人可以原谅我。人要走向一个新阶段,非常艰难,如果你仍然对你自己是谁都不满意的话,就走过不去。所以我的妈妈有跟我说话,我的爸爸有跟我说话,女朋友有跟我说话,所有的朋友有跟我说话,每一个人。应该是在2008年5、6月,我才真正的原谅我自己。

    GQ:为什么?

    陈冠希:想通了。

    GQ:想通什么了?

    陈冠希:这就是香港方式。整个事情闹这么大,有警方,有各部门,一定要一个人说,这就是那个坏人,然后事情才可以平息。好,没问题,我就来当那个坏人。可我真是个坏人吗?我不是。人们只是需要一个替罪羊。

    我还想通了,我的生命结束了吗?没有。我的生活还在继续。在前5个月,我每天想的都是坏事,只有坏事。之后我去了LA,遇到电影制作人,他会说,哦,Edison,你是个很酷的家伙。哦,我感到还不错,我有了新朋友,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又找到了自信。

    我不相信我是个坏人,我不是个坏人。不能说,我愿意说出想法,告诉你我的真情实感,我就是个坏人。坏人做坏事,我没有做坏事。我去年5月到8月的时候,我已经想好,我不一定非要当个艺人,我不一定要拍电影啊,我也可以开心的,我有自己的公司,谢谢上帝。你卖了我,我去日本,开了CLOT,如果我没有 CLOT,我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很开心,我觉得幸运,我还有些属于我的东西。人们仍然喜欢CLOT。

    GQ:你原来和谢霆锋是好朋友,现在呢?

    陈冠希:我们在香港国际学校的时候,非常熟,然后同一年我去美国,他也去美国,在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变成了不太熟的一般朋友,我回到香港的时候,他忙我也忙,所以没有之前的那个感觉了,真的。但是如果他需要什么帮忙,我一定会帮。因为,就算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也是我的朋友。因为我们生命中最纯洁的时光,就是我们年轻的时候,我牢记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陈冠希:同一个位置,没有变过。我是男人,这个世界男人喜欢性,也需要爱。我不能说,在那件事之前,我喜欢性胜过爱情,现在我更相信爱情,不怎么喜欢性了,我不能这样说。那件事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性事,而是私事,是偷窃。对其他人说,是性事。但对我,是对我隐私的侵犯。我不用再看那些照片了,我已经知道那些照片是什么,那些照片这对我来说不是性,而是反性。

    GQ:性、爱、钱、家庭,你怎么排序?

    陈冠希:爱和家庭一样,之后是钱,最后是性。

    好像我今天给你说的那首歌,我想要赚很多钱。对我的家庭来说,钱不重要,是他们舒服不舒服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他们一定要一个很大的房子,我的儿子要上一个非常好的大学,然后我的老婆应该住在一个比较好的房子里,需要什么啊?需要钱。不是我想要钱,是因为我所想要的,都需要钱。

    GQ:现在你有生意团队,有自己的朋友,有女朋友,还会有小时候的失落和孤独感吗?

    陈冠希:我现在仍然觉得孤独。就好像,我是老板,他们总说,啊,老板啊,他很聪明,他很帅,什么什么什么。其实有很多时间,我也不知道应该干吗?那我应该问谁?对我的女朋友,有一些时间可以对她说我不开心很辛苦,不过我不可以天天发牢骚,那我就是个bitch,我就太脆弱了。女人可不喜欢脆弱的男人。我现在的孤独,跟之前的孤独当然不一样。以前是小孩子迷茫,现在是一个男人的那种孤独。既是个礼物,也是个诅咒。有好也有坏。

    GQ:你恨过你爸爸吗?

    陈冠希:我恨过我爸爸,我恨过我妈妈,我两个都有,在不同的时间。不过那个时候,我年轻不懂,现在我29岁了,我非常明白他们之前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他们要骂我。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一段时间,会不喜欢他们的爸爸妈妈。不过,现在我没有,现在真的没有,我希望他们开心,甚至我觉得,如果他们不开心,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希望我可以努力一点做好我要做的事情,希望我是他们的骄傲。

    GQ:为什么会恨妈妈呢?

    陈冠希:很简单的,不要说太多。我的家庭有太多秘密。只有一个人不知道那些秘密,那个人就是我。你懂那个意思吗?有十个秘密,有两个我知道,有十个他们都知道,为什么?如果那个人不跟我说,你应该跟我说吧。所以,我那个时候,我说,我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过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告诉我。

    GQ:你恨过这个世界吗?

    陈冠希:现在也恨。我很喜欢自己,我为自己感到欣慰,可我不对这个世界感到欣慰。这个世界已经全变了,重要的只有钱。不关心朋友,不关心爱。这不是个很好的世界,我要钱,钱钱钱。从特蕾莎嬷嬷死掉了以后,这个世界就没有真正的好人,她一块钱都不要,给全世界看一个好人应该怎么去做。她死掉了以后,你看新闻,有什么是好新闻?都是死,浪费钱,金融海啸,没有好的事。我很小的时候觉得,特蕾莎嬷嬷啊,她真棒啊!为什么现在新闻没有一种好的?现在有一些人,好像是特蕾莎嬷嬷,可是他们的银行里,有很多钱啊,都不一样。

    GQ:你会不会常常有种宿命感……

    陈冠希:我相信上帝,我也相信我自己是上帝。我可以掌握我的命运,我是我自己命运的上帝。我不相信命运。我的爸爸很喜欢这些,我几岁死,我的老婆是谁,他常常告诉我去问他们,我从来不去,我不需要。我自己掌握我的命运,不由任何其他人掌握。我相信上帝,我相信上帝控制着世界,但是在此之上,你仍然需要一个更高的“上帝”,那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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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大删节,全本请见2010年1月号<GQ 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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