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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晖一代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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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10/07/26 出处：信力健的博客 |
不可否认的是：今天的中国社会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道德大滑坡。环顾四周，我们可以看到社会上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思潮像一股腐烂的臭气腐蚀着我们健康的肌体，冷漠变成习惯，自私变成信仰、市侩变成本能、撒谎变成信条，道德失缺，秩序失范的状况腐蚀着人的灵魂，污染着社会风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求平安度日，即使自己吃了点亏也会用阿Q精神安慰，这种受小农经济影响的意识其结果必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触犯个人利益就会明哲保身，近而给自私自利者铺设了温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思潮像恶魔样困扰着成长的一代。大众文化风云突起，精英文化偏安一隅。经典被疯狂解构，世俗文化走红，品位不高的流行歌曲、诗歌、言情小说、调侃式的娱乐，缺少人文精神的快餐文化充斥着校园。青春偶像剧的影响造成一种攀比心理，助长了校园奢靡风气的盛行。日本版的漫画、下人书泛滥成灾，宣传色情、暴力的作品屡禁不止，肥大的裤腿是他们生活的标志，流行的日韩剧是他们关心的永恒话题，热衷于起洋名，过洋节。男戴耳环女涂指，女挂观音男挂玉。价值取向和行为上出现了：有钱就有一切的成就感、及时行乐的生活观、寻找感观刺激的乐趣观、尔虞我诈的竞争观、无政府主义的自由观、拼命称霸的英雄观、等价交换的价值观、个人中心的社会观、坑蒙拐骗的能人观、巧取豪夺的市场观。所有这些现象的存在，追根溯源，我们不能不追溯到建国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身上。
关于这代人的成长环境，我们不妨用这样一首打油诗来形容：“五十年代生，今生是苦命。生下吃不饱，饿得脸发青。本应学知识，当了红卫兵。步入大社会，甘当主人翁。拼命十几年，定为三级工。熬到改革后，困惑更发懵。先是不重用，因当红卫兵。尔后逼下岗，理由学历轻。父母养不了，无孝只有忠。子女求学路，费用靠捐赠。政府发慈悲，值勤或打更。每月四百元，赖以度残生。是谁毁了我？五十年代生。”如此这般成长环境，却指望他们能引领一代刚健有力清新向上的社会风气，岂非缘木求鱼？我们不妨先仔细看看这代人成长的政治环境。
黑格尔说：“政治与环境是上帝的魔法，它可以使人是淑女也可以使人是荡妇。”说到五十年代人成长的政治环境，其最大特色就是这代生人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一代新人”。中国文明史4200年，只有这代人赶上了“新社会”。在他们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成型的关键时期，是千载难逢的毛时代，从童年到青年，在大跃进、反右派、文化大革命的重重恶臭中一路滚过来。虚伪的教育，爆烈的运动，无耻的宣传，反复洗刷着他们的心灵。今天欢呼刘主席，明天叛徒内奸工贼；今天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明天痛斥林彪反革命集团；今天敬爱的江青同志，明天白骨精；今天坚决反击右倾翻案风，明天小平你好；今天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明天祸国殃民的十年浩劫；今天英明领袖华主席，明天批判两个凡是……这样颠三倒四、毫无廉耻可言的青少年时代，只能把他们塑造成史无先例的一种怪物：他们的道德底线被完全摧毁，不知廉耻良心是何物；他们心灵被完全扭曲，崇拜谎言、强权的力量。在青少年时代，他们像泥巴一样被捏来捏去，为了在红海洋中活下去，完全丧失了人格尊严；主导社会后，他们为了利益，就可以无所不为。
换言之，他们成长的政治环境是一个政治生活中“假大空”现象非常普遍，上瞒下骗成为那一时期政治的特点的动乱时代。值得特别指出的是：这一代人深受中共党史熏陶，而中共党史就是一部斗争史。这种斗争所取得的革命胜利是依靠急风暴雨式的群众运动取得的。“群众动员和组织起来就能无往而不胜”，这不仅成为了一种经验，而且也成为领导者的思维定势。在大规模的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以后，决策者也取得了群众运动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合理性的认识，于是，以群众运动为主要表现形式的极左政治就走上了中国社会的舞台并占据了主导地位。
众所周知，任何群众运动都具有情绪化、理想化和平均主义的倾向，否则便发动不起来。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以后，群众获得了财产平均占有、收入平均分配、政治平等等权利，产生了极大的政治热情和生产积极性，群众运动有较高较广泛的基础。此后便很少有这样的刺激。为了继续发挥群众运动的作用，只好采取两种手段：一方面靠理想教育激励群众的自觉性。但是这种自觉性也因为目标遥远和群众运动固有的目标短期性而逐渐降低。另一方面是依靠宣传的作用。通常的做法一是夸张极力夸张工作的意义，使参加者产生使命感和荣誉感。二是夸张成绩，使群众不断受到所谓胜利的鼓舞。进而保持和发展群众的热情。而面对失误、失败以及目标实现的艰巨性则尽力隐瞒，实事求是的说法和做法是不允许的。在群众运动的发动者和领导者看来，把真实情况告诉群众将影响其情绪。典型莫过于大跃进。从党的领袖到生产队长，没有人不知道亩产万斤粮如神话般荒唐，但是在保护和鼓励群众热情的心态驱使下，工农业生产还是不断地放出卫星来。更多的人是因为对共产主义认识肤浅和幼稚而冲动，但也有人则是埋没良心，蓄意投机。在一场由大话和谎话所造成的灾难里，只有那些说大话谎话的人获得了好处，而那些忠厚求实的人却遭到了残酷打击。极左的政治鼓励虚伪滥觞是反右扩大化。被打成右派的上千万人中绝大多数是对党怀着美好感情的。今天看来，他们从现实出发对党和政府的批评是一种期望更好的真诚！然而，“引蛇出洞”的做法，使得这种真诚变成了一种政治骗局。这种做法不仅是政治上的狭隘，而且是对道德的践踏。上千万人因为说了真话而被当成出洞之“蛇”打了“七寸”，随后，以他们的种种不幸示范了人们几十年。人的品质中最美好的东西——真诚被残酷地否定了。此后的几十年的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假大空”盛行，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人们吸取了反右的消极教训。
接下来就是玉石俱焚的“十年的浩劫”。这场“文化大革命”从道德层面上来分析它倒像一个大骗局。不仅参加者之间用“造谣诬陷”来进行“恶毒攻击”，用自吹自擂式的“讲用”来炫耀自己以骗取政治荣誉和资本，造反派们更是以最神圣的面目掩盖最恶毒的用心，骗取并玷污了亿万人民对领袖对革命的神圣感情，愚使他们在这种感情下陷于不仁不义：父子成仇、夫妻反目、兄弟阋墙。最高当局为了实现其政治野心，群众运动被用来运动群众，成了他们的游戏之作。亿万青年学生怀着崇高的理想，革命的热情投入到这场运动中，“大串联”是为了打倒走资派；“破四旧”是为了破旧立新；“上山下乡”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几年以后，发现青春已逝，升学、婚育、就业都成了难题时，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愚弄和耻辱，于是在扼腕痛惜的同时，产生了离心力和反抗情绪，后果是社会约束和道德规范都因怀疑是否合理而受到蔑视。此后青年人中所产生的对政治宣传的逆反心理以及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与此关系极大。与此同时，那些为革命流血流汗的人们，一夜之间成为革命的对象，被揪斗、被关进牛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年来的政治信仰和建立在政治信仰之上的纯真品质都和心中的偶像一起坍塌了。当这些人被解放或平反以后，人性中自私的一面暴露无疑。有种“顿悟”的感觉，首先是对那场运动的憎恨与报复，其次是怀着补偿的心理对待自己、家人及受到自己株连的人们。于是，出现了位子、票子、房子、车子、儿子等五子登科的现象。
总之，如果说反右和大跃进否定了人性中的真诚，鼓励了虚伪，那么十年浩劫则进一步否定了人性中的温厚善良，鼓励了人性的凶残丑恶。历史总会熔铸于现实之中，成为一种现象的本质。极左的年代过去了，但那个时代造就的人、伤害的人仍然会在现实中表现出那一时代的烙印。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虽然确定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但是，鼓励虚伪的社会机制并没有根本改变，权力责任方向仍然对上不对下，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八路军糊弄共产党”之类形式主义的东西没有根本改变。表现在道德层面上的欺诈虚伪成分依然盛行。
于是，我们看到，这一代人的信仰早早的破灭，成为了彻底的没有信仰的人。在信仰上，没有一代人象他们那样的大起大落，他们狂热的信仰过，他们也彻底的破灭过，以致于不再信仰其他任何思想。他们是实际的，因为他们经历过磨难，知道信仰不能填饱肚子，经历教育他们只有真金白银才能使一切问题得以解决，因此，当他们盘踞高位以后，要做的就是掬取、掬取再掬取社会的财富，把过去的损失补回来。我们不妨查一查现在的贪污犯罪分子，什么年龄的占主流？至于那些无权无势的，自然的成为同一代人中竞争的牺牲品，首当其冲的成为压制对象。更要买的是：他们耳濡目染了很多的丑恶，成为彻头彻尾的玛基雅维利分子。他们经历的那个时代，是一个粉碎一切社会规则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里生活，要不沾染这个时代的风气，出污泥不染是不可能的。他们的曲折经历和磨难也告诉他们，真、善、美的思想绝对不会带来真、善、美的结局，他们通晓一切政治欺骗和尔虞我诈的手法，并从来不吝惜在别人身上小试牛刀，即便到了今天，只要出手，他们打的还是 “左”拳，用的还是小时候的童子功。他们深受一无所有的折磨，一朝权利在手，他们翻云覆雨，补偿着他们的权利欲。这一代人因其特殊的经历形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利益群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十年代人中的在位者，形成了利益共享的默契，他们是同学、一同上山下乡的兄弟，他们的人际关系网络空前大，特殊时代的特殊经历使他们臭气相投。他们彼此关照着，互惠互利，对于以后出生的年轻人，他们是敌视和仇视的，年轻人如此轻而易举的拥有了他们苦苦挣扎多年而得来的东西，这样的一帆风顺，顺利得让他们不快。而这些年轻人的学识、学历、能力又让他们畏惧，因此，他们打压年青的佼佼者，以确保自己的地位。他们不仅要确保自己的地位，他们还要荫及子孙，不让他们再受苦，他们在分割社会利益这块蛋糕时，要多一点，再多一点，甚至于独占，决不考虑他人，善良在他们，只是一个笑话。他们没有一点点忏悔的良知。参与了那个特殊的十年，他们或多或少的做过错事，在他们的手里毁坏过很多，但是，他们毫无悔意，他们粉饰、抹杀，也许那个时代对他们中的某些人是不堪的，但这并不影响一个人去忏悔。
因为他们经历的是那样一个时代，是被那样的时代所塑造，因此他们注定只能有这样的表现——“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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