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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影的暗记 （流沙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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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6/08/09 出处：江湖色 |
流沙飞扬 于 PAOWANG.COM 北京时间 2006-04-06 21:08:53
我原本以为，生命的本相，事情的意义，不在表层，
而是在极深极深的内里。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我拒绝一切和意义的表层接
触，我固执地相信，一切的表达都是浅薄的，它们接触不
到那深沉的内里，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用文字形容清楚
的东西，我们只能偶尔通过直觉去感知它的存在。
而在一切的表达方式中，摄影实在是最浅显，最直
白，最软弱的一种。它的存在似乎仅仅是一种证明：证明
事情曾经存在过，发生过，在那个时间，以那样一种方
式。当照相机快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彻底切断了一
切与真实的接触，时间在那个时候断裂开来，影像于是也
无可避免地被切断了脐带，和真实的母体不再有任何关
联。
然而，我们却始终固执地被我们的眼睛欺骗，义无反
顾地相信我们所看到的一切，认为那就是真实。在很长一
段时间，我在照片里能看到的，光就是光，影就是影，人
就是人，景也仅仅只是景。我被局限在那个时间的断面
里，陶醉在影像最浅表的美丽中，反复地寻找用光，构
图，暴光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在照片里的痕迹，乐此不
疲，偶有收获便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找到了摄影的真谛。
直到有一天，一个光头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大惊失
色，他说：摄影是一个弥天大谎。
当然，以我一贯狂野的热爱抬杠的个性，我不可能那
么轻易地同意和接受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论调，我搜肠刮
肚地寻找所有的理由，试图推翻它，但最后，我不得不宣
告放弃。
至此，我的影像观彻底坍塌了。
当我发现照片的真实是那样一种建筑在流沙之上的海
市蜃楼的时候，再去孜孜不倦地寻求那些浅表的幻像于是
成了一件非常SB的事情。我的眼睛被逼迫透过那些“真
实”，去寻找“真实”背后的意义。
我开始寻思，在一张照片里，我看到了什么？什么打
动了我？什么是照片里最抽象，最直指人心的东西？
答案是：意义。
除了意义，只有意义。
意义，是摄影师想说的话，它隐藏在照片里，完全不
显山露水，你看不到，摸不到，只能感觉到。
意义，让一张照片成为一首诗，而不是一个一个串在
一起的浮华却欠缺内涵的字。
意义，是摄影的暗记。它决定了摄影师的拍摄内容和
拍摄方式，拓展了影像的广度和深度，让观众的思维挣脱
视觉的限制，进入一个更加宽广的领域。它令得摄影师和
观众心领神会，眉目传情。
意义，是照片的观点，但又不仅仅是照片的观点，由
始至终，它决定着一张照片的形成，甚至于，它影响了这
张照片的观看。
正如我看【始乱终弃——2006中国当代社会学图像】
影展里哈苏同学的照片，摄影的暗记在如此强烈地召唤
我，我没有办法不把它放在一个社会学的范畴里观看，单
体的看似平淡的影像一旦集结，竟迸射出如此强大的力
量，令人瞠目结舌。这样一个又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符
号以这么强势的姿态，如此理所当然地存在着，你不能不
去思索，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异象，它能存在多久，
改变什么，它在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在扮演一个什
么样的角色。
和这样沉重而深刻的意义相比，执着于摄影本身顿时
显得浮浅而苍白起来。摄影为什么不能只是一个工具？当
摄影师想说的时候，摄影难道不是仅仅只是一种语言而已
吗？
当然，在不断地衡量，判断和取舍之后，能够找到一
种最精确的方式去表达这种意义，使之能够被观众准确接
收，是摄影师的功夫之所在，对每一个拍照片的人来说，
能够找到这种方式，描摹出那样极深极深地隐藏在内里的
生命本相和意义，怕是无比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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