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昏笼罩在巴基斯坦平原上]
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比如在巴基斯坦平原
一群太阳来到棕色的人们中间,像翻找
土豆一样,寻找熟悉的脸庞
一群太阳慢慢剩下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太阳
有些老,已经不那么热,像烤红薯一样
把喜爱的脸蛋从左手,换到右手
[阿拉美洲畅想曲]
前些日子阿拉来过此地,再往前
就是海地。
阿拉喝茶,打牌,摆龙门阵
一个个晒得像黑鱼。技术骨干总是这样
太阳快落山了,还把桌子
拍得叮叮梆梆响。
天慢慢黑尽,黑人们走空
海边成天站着的高树就像是累了要躺下来
斜着身体。
阿拉的中国筷子夹着条摇头摆尾的鲱鱼。排山倒海般的日子
只有这样的遭遇:时光工程师拆除桌子前可能
早已拆散了阿拉的姻亲,撒下一个
不知所踪的女子。
[我的祖国是一个女人]
在印度。出租车司机
跑出了一阵尘土。
出租车司机,他在听肖邦,巴赫。
他跟自己的客人
讲歌舞升平的殖民地英语。
我从别处来,别处。
我的祖国是一个女人。那是一个乌托邦
我是乌托邦主任。
乌托邦主任讲汉语,摇一杆令人费解的旗帜
仿佛他是导游
把我带进印度次大陆。
导游向我介绍流失的水土,路上的招牌。
在湖北著述,开办讲座,收取数量可观的
女徒弟。
仿佛女徒弟一个个是画家,身披丽纱,都在画一张
印度大饼。
月亮就那样在湖北升起,就那样对着我,不言语。
接着,印度司机也不知跑哪去了……现在,我方才明白:
原来鼠标,就是一部耗时间的车子。
祖国就是一片静夜。
乌托邦就是我的身体,导游有一句没一句,谈到半月形的女徒弟。
[春风]
——有赠
哪一年我曾吹过春风?又是哪一年柳絮
离开了宫柳?四十年来一笔糊涂账,到今天
低头,仰首,屈一指:来来来
坐坐坐
添一双筷子,上一碗粥
你知道我有话说。在江南,我写过几首
打油诗,我的粥碗已被春风吹皱。
你是有咏絮才的女儿,请你在春风之前说一说
春风叫什么来着——破阵子,清欢玉
燕来迟?
不不不,那都是文人吹的
要我说,姑娘家家的少不更事,应是春风不相识。
师父我啊,见过一些世事
跟袁子才的认识是一样的:“春风如贵客”
不肯陪我坐下来。
哪一年我曾吹过春风?元好问那个人徘徊良久
他急忙改口:“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既如此也,海棠,梅花,月季,杨柳,池上芙蓉
陪为师我往随园一一看了——你不要怪啊
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
句中所引诗句如下:*春风不相识(李白《春思》)。*春风如贵客(袁枚《春风》)。*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元好问《同儿辈赋未开海棠》)。*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蒋锡震《梅花》)。
[小酒后看月亮]
小酒后,月亮进入了表演的天庭
月出其中,月出其里
在烟台,有那么多可资喷吐的云絮。
你也进入了蓬莱仙境,月亮好像有多个身躯:
做恋人可以,做情人可以,做姐姐可以
做妹妹也可以。
小酒后,你这样说明:我跟月亮在不同的时间
有不同的距离,这会儿
是儿女关系。
月亮从云雾中露出脸来,作出相反的证明:
她在天上舞蹈,不命人歌唱
不负责凡间的事情
小酒后,地球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孤独者的桌椅
在生病。孤独者的桌椅响过一阵现在如此安静
月亮行走的也没有声音。
[和一名女生在茶庐谈马力]
他喝酒。在酒肆大声吆喝
小二。
他卖弄词藻,惹青楼女子欢心
轻易抱胡姬。
他的那帮兄弟,要么清风流丽,抬眼望未来
要么怅春风过尽,只有一壶老酒
可以抱在怀里。
惟泸州马力,咏柳絮词,唱太白句
扯三十面酒旗风,扶四姨太
醉眼环视我们的国家
似在魏晋,又似在明清
而我和你,在官寮之外,在贞观二十一年的美梦中
闲谈失去的童贞,黯淡无光的爱情
马力有骚劲,浑身酒气
一点点落寞是
灰烬。
[重庆好时光]
带着玛格丽特小姐,见到传说中的三皮,昔日的戏剧学院学生
不太写诗的诗人,和今日长发飘飘的散文作者,广告公司拥有人。
在江边喝过茶又在重庆火锅店坐下,与宋尾等二三朋友碰过几碗啤酒
青蛙四肢瘫软即刻醉眼模糊。
此后玛格丽特轻装上阵,与各位你来我往,把啤酒瓶
当作了手榴弹。
手榴弹又能炸得倒谁呢,还不是青蛙和你玛格丽特小姐两个人
人家三皮披着长发既不发愁也不担心,又叫来了手舞白羊肚肚毛巾的服务员。
走出火锅店不知道是转身向东,还是掉头向西
只听得出租车摇来晃去,似乎为着把我晃醒,而我觉得自己浮在青江上
像一只肚子发胀的青蛙呱呱而鸣,而玛格丽特小姐带着白翅膀手脚并用
抓住可怜的我像要刮了我的皮。
三皮自兹挥手去也。我的老朋友宋尾小弟也行将夜归于我弟媳
火车铿铿锵锵闹得也甚是好听,钻进山洞后玛格丽特小姐
就再没见它出来——啵啵,朋友们
山川波涛起伏不平静,我到了天边外再看见我时我已是一片翻滚的乌云。
[八月十五夜挥笔出入月色]
秋虫唧唧,晚风习习
迎来词章中的张若虚。另
铺八尺宣,举斗笔
画一只小花猫,而后是一薄唇细腰的女子
尔后推窗,只见那看不见的人
托着银盘
仍在长空缓缓走动。
哦,这是统一时刻的国度
把几许月色
请上各自的茶几、餐桌,请上楼宇
睡床,把后来的你
当成李杜、苏轼、柳咏絮
难为情地喝上一盅茶,一壶酒吧
给自己画长须,短髭
独坐而怀念想不到的朋友,远去的故国。
我的那个看不见的朋友,托着银盘
还在天上缓缓走动。
我的那个朋友似乎舍不得我,银盘啦有那么一刻
几乎没有移动。
当我返身,进屋,唐宋亡,大明灭
江山幽暗虚拟的丰娆女子带着花猫近在眼前。
[在良木缘一个人听歌,喝茶]
一边是黑钢琴,一边是怀中的黄吉他
和亚洲女子的长头发。
她说看啦,那时的月亮……窗外灯火辉煌
月亮好像一块白肥皂,已经用光。
她说,城里的月光将什么什么人照亮,当有一天重逢
我将去哪里,避免一场凄凉。
我想着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