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修改吗,这下到五了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米米七月发表时间:2009-08-01 01:46
大约三十岁左右,本来有堆衣物在岸上,已经被法医收走了,还有一顶帽子。没有证件,也没有卡之类的,手机也没有,上衣口袋里有十几块钱。准确的说,是有六十几块钱,除了十几块零钱,还有半张百元大钞。如果那半个一百超过二分之一,有人愿意同他能兑换成五十的话。
“要是那半张在,估计他还能撑几个几天,不会这么早跳。每天吃稀饭啊凉面啊,也能混个把星期。你看,一个人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钱,每天最低消费,早上吃包子油条,中午吃米粉,晚上吃个饭盒,一天下来,也就十来块。”
“阿擂,你真精打细算啊,会过日子。把日子过成这样,谁肯跟你过日子,不跳河才怪呢。”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小怎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年轻人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就开始脱衣服,上衣是鹅黄色的。没有引起行人注意,本来太阳这么大,晒得人眼睛花。老远几个嬉闹的孩子,看着他穿着三角裤跳了下去,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他是故意的,不是滑下去的,看样子根本不会游泳。事后,有目击者拿粉笔圈出了他起跳的范围。一定不是游泳,要游泳可以去游泳馆,当然,他连门票钱也支付不了。河水那么馊臭,连疯子都不会,看来他去意已绝。
他为什么不穿着衣服跳呢,穿不穿,有什么区别,身材不错吗。
是什么样的悲伤,如此巨大,是哪双无形而有力的手,非要把他拽进河里,真的是有水鬼吗。小怎不会游泳,很怕行走在水边,也怕置身高楼上。那些水,看着看着,是很妩媚的,很引诱你落水的。
“这个年轻人,怕是有几年水牢要坐。”一个苍老的声音若有所思地说,好象此番见解只说给自己听,不屑别人听去。是那个拿了水的老人,得了她的恩惠,那么应该主要是说给她听的。
这个说法,还有那么点意思。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挺深邃的。
“这些年轻人啊,吸毒的吸毒,打架的打架。活着没贡献,死了还要害国家的钱。”不少人抱怨死者的行径。
这么说挺不公平的,活着不快乐,连寻死也不行吗。我们不能选择出生,连辞世也不能自行把握吗。
小怎想起了那个叫花子杀手和银行劫匪。
我就是想杀人了。
我就是想钱了。
“其实没什么,我就是想死了。”
这个句式在这个夏天很流行,值得推广。
一个人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意外死亡,没有只字片言留下,亲密的人爱他的人,永远也不知道他当时的所思所想,是多么的可怕。谁都不知道,身前他受了什么样的打击。不过根据现场看来,死因很可能是因为那十几块钱。是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上衣口袋只有十几块,在城里转了又转,可能在公园里坐了一会,买瓶水也舍不得。擦一次皮鞋不是舍不得而是没有穿皮鞋。
小怎过来的时候,发现路口阴凉处有很多卖皮鞋的,密密麻麻摆了一大片。听堂姐说,那都是偷来的,上点儿猪油,又拿出来卖。
“我有次去朋友家做客,鞋子忘记收进屋,只十几分钟吧,就不见了。可怜我的新皮鞋,花了几百块呢。后来果真在那一带出现了,我正在那里蹲守,明明知道是他们偷的,也不同他们理论。只花二十,就默默把它买回来了。”
人世的繁华离他如此遥远,连暗娼的身也近不了,已如行尸走肉,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界限。其实,他高估了暗娼的价位,五块钱,就能买一个问候一个安慰。也许,自此之后,就能东山再起。总之他错过了很多再回首的机会。
另一个世界会好些吗,恰恰和这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相反,他就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他太天真了,就想歪了,一头栽进了水里。世界从来是按弱者的意志布置的吗装修的吗。如果水流不把喉咙呛出血,他会觉得水的怀抱是无限温柔的,不然哪里来的柔情似水。
一个多小时过去,渔船打捞队让我们失望透顶,除了即兴地打捞了一些蓑衣、破伞之外,水草都没有一根,毛都没有一根。
尸体会不会已经被河流转移或者没收。
破伞甚至还遭到了凌辱和鞭尸,被剥成骨架,放在船上,留做它用。它就这么转世投胎了,也许会成为一把新伞的主力,也许成为某辆小推车里的轴或者成为烤羊肉串的签子。
一白遮三丑,何况你还不止三丑要遮呢。在水边是最容易晒黑的,小怎觉得自己太水边的阿狄丽娜了。有些抱怨,阿擂忙着指挥,也没陪她说上什么话。
有些失落,觉得阿擂,怎么说呢,这是一份多么糟糕的工作啊。因为级别低,一个小科员,在饭桌上总是被灌酒陪酒喝得最多。这个城市所有芝麻绿豆事破烂事,都跟他有关,但什么都做不了主。每天还劲鼓鼓的,真是服了他,是不是饭吃多了。什么时候,才能夫贵妻荣呢。
她给领子打电话:“你们俩口子行行好,把我接走算了,真后悔一早没听你的话,无聊死了。你们车能开进来的,一直开,看到人最多的地方,有的是地方掉头。”
一艘龙船向渔船靠拢,一首一尾两个大块头妇女,她们是妇女组的。她们看上去很蛮横,不象长期坐办公室的,可能是为了比赛借调过来的。其余的成员从对面上岸,离家近些。她们俩住在河这边,就把船划过来,负责停靠。
为首的那个女的,跟阿擂认识,扯着嗓门问:“跳下去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那女人挺招摇的,其实根本不用那么大的音量,小怎不至于连那女人的醋都吃吧。
“是个小帅哥。”有人兴致勃勃地替阿擂答。
“啊,我也要跳了,陪他去,为什么要先我一步啊,也不等等我。都怪我划船争光去了,耽误了弟弟你,有什么想不通的,等姐姐来开解你啊。”
那女人从船上站起来打起哈哈,两手朝前一挖,做出一个跳水的姿势。
“鬼的帅哥,真要是帅哥,不知道去做教练啊,一天大几百,还用得着自杀。”后面坐着的那个女人不信服。
小怎也觉得,一个帅哥怎么会轻易自杀呢,总有女人是愿意接济的。
人们总是把惨案祸事中的受害者生前描述得很美好,加强悲剧效果。她们巷子的出租屋,那种上厕所都会露出脚踝的小隔间,死了一个单身女人。老板自认倒霉,凑了一分子,其余的费用,由两个素不相识相拥而泣的男人凑的。传闻中那女人非常美艳,有诸多爱慕者,小怎特意跑去看,觉得是一个很难看的女人,又黑又矮。并不是因为尸变,而是根本就不好看。
     你死的时候,又有谁会为你伤心欲绝呢。
“做教练啊,天天服侍你们这些货色,是我也要跳河了。”有人接话,是那个一直说反话的男人,也有可能是那个读报的男人。
“老娘上岸了再收拾你,几屁股坐死你。”
两个女人把浆狠狠砸进水里,泼不到岸上的那位,就浇了就近的打捞者一身水,很浪遏飞舟。
小怎觉得,这两个女人够饥渴的,力气很大,性欲一定很蓬勃。无论如何,开一个死人的玩笑,调一个刚死的人的情,有些怪怪的。谈不上恶毒,但是有点儿缺德。
这么说来,这个年轻人死的还真是冤枉,他大约不知道,冲城涌现了大量舞蹈教练,挺轻松挺赚钱的,再不济,可以去碰碰运气。
其实也就是鸭子。
大多外地口音,与人友好,一觉睡到中午,摸出来吃早餐,偶尔打下小牌,绝不豪赌。进去有打扮阔绰的妇女陪同,妇女们神色还不太自在,躲躲闪闪,他们却大胆亲昵得很。大多穿着名牌,带粗重的金器,不乏长得很阳光很学生气的帅哥。
佼佼姐、领子、小怎三个出于好奇,去过一次歌舞厅。相对于酒吧和KTV,它们开设在热闹地段的偏僻楼层。装修劣质,灯光昏暗,更像早期的录象厅或者公厕。进去了都不太敢坐,总觉得精液斑斑,不太能理解这种形式的欢乐。
鸭子有特征的,是穿红袜子的年轻人。就眼睁睁地盯着他们的脚,一双过去,再一双过去,搜寻那些红。真的有人在穿红袜子呢。都是周边山区来的,小时候在街上行乞或者当扒手,大了,稍有姿色的,就转行。有些是大学体育系学生,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无奈之下从了这行。也不见得要姿色,小怎外祖母家的一个房客,曾是泥瓦匠,相貌委琐但体格强健,后来觉得辛苦,就转行做了教练,固定客户也有那么几个,年龄段在四五十岁上下。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六十岁以上的,我还是不干。”
冲城经常因为教练而发生械斗。一个女客户的新车被教练开走了,也不知道其中是什么情况,有人说是女人老公的车,也有人说是女人送给教练之后又反悔了。
鸭子也要面子,也会有挚爱,在老家,他也许有着虚掩的大好有为青年的面孔和身份。拿到一张新车,是想开回去衣锦还乡还是想倒卖从良,都无从得知。
小怎和领子似乎抓住了佼佼姐的把柄:“你车换得这么勤快干吗,该不会是送人了吧。”
生活真的永远不是小说,阿擂也绝对不会是小说里那个在端午节捉鸭子捉得最多的勇敢的年轻人。我们在森林保护节投放数以万计的和平鸽,却忘记了在端午节投放鸭子沿袭迷人的风俗。天空中的鸽群,真的有夹杂着鸽子花在飞翔吗。再也没有吊角楼也没有城墙脚,没有月光和火把来明灭你的脸,没有白塔倒映在河水里,也同样,一直没有过翠翠。
以翠翠当日的家境,早忙着坐台去了,也第一时间失身了。
领子和老公来了,开一辆这个城市数量最多最普通的越野车,比的士还泛滥,模仿攀比成风。这个城的百万豪车已经达到一比十了,让很多游客触目惊心,这是传说中的土匪出没的冲城吗。他们来之前,定是轻蔑了这个城市,觉得穷乡僻壤一个。
阿擂邀请他们等一下,下班了一起吃饭,不管尸体出不出现,他们五点准时收工。小怎拒绝了,坚持和他们先走。他有些失望,身边的同事又帮忙挽留:“相信我们,只要五点一到,哪怕尸体浮出,我们也要把它摁回去,绝不能让你们等。”
小怎还是摇头,才不上他们的当。做的这些事,总是没完没了的。
最后她建议:“我们先走了,有事。你们可以给附近的民家补些伙食费,就在这里吃。”
宝宝也来了,固定在车里,双手不停抓啊抓 。
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吃冲城最有名的“三下锅”,三份肉类一起煮,小怎最爱吃核桃肉,就点了三份核桃肉一起煮。
“跟你吃东西是最没劲的,永远是那张桌子,那么几样菜。”
小宝宝还不会吸食饮料,却抢着要喝凉茶,小怎用筷子给它沾了一点喝。很实惠,三个半人,吃了七八十块。三个人商量好,吃饭以后去听歌,也就是白天娇娇姐提到的破烂演唱会。
晚上倒是可以叫上阿擂,但是他来了,就落到他买单,想为他省几百块钱,就不想叫他了,决定跟着面前这两口子混。八字还没有撇,应该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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