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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米米七月发表时间：2009-08-01 01:51

阿擂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和小怎见面的应征者。他是小怎一个聊得比较熟的Q友硬塞给她的，属于拉关系，并不是慕名而来的纯正应征者。

Q友放声到：“你自称百年一遇的好女人，今天倒是让你开开眼界，什么是千载难逢的真男人。”

见了阿擂之后，小怎觉得，网络征婚成活率很低，也没心情再去见下一个，徒生烦恼。并不是受了阿擂的威胁。

阿擂说：“一个鸡蛋，最好是放在稳处。就到我这里打止吧。别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对谁都不好。”

将近一个星期里，电话里人头攒动，自称超越应征条件的有三十多个，在扬声器里类似超级男生海选。

其中一个，自称年纪不符合，超过了几岁，四十有多，其余条件都相当不错，问小怎能不能宽限几岁。宽限几岁的同时，能不能宽限几日。因为他在星城出差，要下个星期才回冲城。

一看来电显示，明明就是冲城的座机号码啊，立即把他讥讽了一翻。

“乖乖，真瞧不出来，冲城这么多条汉子。”领子气都笑岔了。

佼佼姐不以为然：“恐怕更多的是骗子，有些人，站着得个人，坐着得个屁股，小心劫财又骗色。”

通常这个时候，小怎是在麻将桌上，接一个电话，放一炮，接两个，放两炮。放得及时又准确。哪张牌是炮，总变着法子跳进她手里，还真邪门。终于不放了，别人又自摸了。

“好羡慕啊，真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啊。”大家取笑个不停。

不敢拿姐姐们出气，小怎就把电话那头的哥哥们挨家挨户骂个狗血淋头。本来哥哥们就自卑，领教了她的泼辣，掉头就跑，有的边跑边顶上几句嘴。其中不乏离异人士，权当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相信了网络的鬼话，下次再也不自取其辱了。

等到下桌，领子抱怨：“都怪你不好，骂跑完了，也不留几个乖乖儿玩，这可好了，没活动花絮了。”

就只剩下阿擂没被得罪，硕果仅存。他很节制，短信过来小怎没及时回，他也不打电话催促。自尊令他躲过了一劫。

“那就这个吧，先试试，不好玩可别怪我。”

佼佼不肯去，觉得此项目不好玩。佼佼姐最喜欢玩的，是去KTV，也不唱歌，叫上一个鸭子，不，王子，几个人轮流灌他酒，灌得他肠穿肚烂脱衣舞最好。最开始，冲城KTV的风气很羞涩，并不能满足她的要求。佼佼姐可谓是开创了冲城新时代。

大家第一天去，五个女的，一进包房，对侍应生说：“叫两个上来吧。”

结果妈咪叫了两个小姐来。五个女人看着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我们是女人中的女人，自恋得不行了，还要你们来干吗。”

妈咪说：“实在没准备，要到外面调。不过王子的价钱比公主要贵一倍，要两百。”

“恩，两百就两百，给你五百行不行。快去快去。”

“五百啊，好好好。”妈咪都想去移植了。

“还有，黄毛怪不要，嚼槟榔的不要。”

这几个，闲来无聊，花枝招展，装成陌生的对头，会跑冲城的花鸟古玩拍卖场竟拍字画，不是为了充阔，而是为了戏弄四周潜伏的起哄抬杠者。一幅画底价两百，领子举个五百，佼佼姐举个八百。内部成员见势头不错，抬到一千，等其中一个上钩。结果她们几个第一时间撤离。那幅大手笔至少当天是卖不掉了，剩下揭不开锅的作者哼哼唧唧直叫唤，快跟抬杠者拼命。

“说好了我只要两百，其余都是你们的。五百的时候怎么不敲定啊，你们贪心归贪心，别祸害我。再这样，我们就合作不下去了。”

找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客串的都没有。妈咪连连道歉：“我以信誉担保，下次一定有。”

冲城是北方方言区，儿话音滴溜溜的，可是“王”“黄”不分，也无前后鼻音。听起来，妈咪是用自己的性欲作担保。

妈咪的性欲自然是了得，下次，果真就有了。

小怎觉得此时此刻的佼佼姐衣袂飘飘、阴风阵阵，为冲城的罪恶推波助澜。

这些庸俗的日子，习惯了就好了，我们要为成长交多少税呢，都成了纳税大户了。

王子情深款款地演绎了一首《想和你一起去吹吹风》。一哆嗦，好象真的被一阵冷风吹清醒了。

那是唱给先父的吧，我们的爸爸哪里去了，为什么要缺席呢，谁作的不在场证明。做爸爸的，知道我们做儿女的，每天在忙什么吗。为什么，我们没有一个能为我们保驾护航的爸爸，为什么我们的爸爸要如此萎靡不振。以至于我们沦落到要坐在妇女们身旁歌唱，如同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想起八次郎说的名言：“你爹开大奔，你就能爱一个裸奔之人。你爹不开，你只能爱一个开大奔的人。而开大奔的，往往是别人他爹。”

她爱上他，是为了避免爱上别人的爹吗。她是如何爱上他的，一辆好车，一块名表，三两次并不愉快的性爱。仅仅是因为这样吗，不，完全不是。

当他在河边说起他的爸爸，当时他们在公园。一条河流穿过这个公园，就像踩溜冰鞋的孩子穿过翩翩起舞的人群。还是那条用来赛龙舟的河，冲城就这么一条河。

开着一辆大货车，朝一颗撞去，掉下山崖，整个家，从此都毁了，所有都要洗牌，他姐姐，他妈妈，一切从新开始，从几岁的他手里开始。

如果是相撞，兴许还有赔偿。

来到城里的时候，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没有一个去处，有时候累了，就倒在水沟里睡觉。

他把手丢到她的肩膀上，也许这只手，实在不知道怎么放了。其实他可以牵她的。通过这只手，她能感觉到他输送过来的汩汩的冰凉，以及他的克制。一个人，怎么能孤独成这个样子，她真的应该拉他一把。可是，该如何下手呢。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当头一棒，被迷住了。甚至觉得他父亲死得其所，也可以瞑目。因为，从此就交由她来爱他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会将他照顾的好好的。

向来只爱人的苦难隐衷与悲伤。只爱你被打翻被折断被污蔑的那部分，这样爱着你。

如果他不是幼年丧父，她还会爱上他吗。

那个王子，后来曾疯狂追求过小怎。至于出手拯救她，则是后话。短信和电话狂轰乱炸，此症状和她对待恩度差不多。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被人爱是一种福气，而不是隐患。

不喜欢鸭子身上的那股子势利，他们集中火力对付衰老而富有的女人，像小怎这种贫苦大众，他们不会多看一眼。有一次，在一个豪华场所，小怎问洗手间怎么走，他们竟然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说话，没一个人指给她，甚至还取笑。

“不熟就不要来嘛。”

“举手之劳也，什么德性，活该你们要做鸭子。”小怎索性跟他们大吵了一顿。

可见这王子雏的很，涉世未深，童心未泯。小地方的鸭子，都是很谦卑的。

“你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就没见过女人吗，干吗天天缠着我。”

“这么好玩的女孩，倒真是第一次见着，真的不想错过。”

“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你以为我很有钱吗，告诉你，有钱的是佼佼，我一个子也没有。”

“不要说钱啊，伤感情伤自尊，我可以养活你的。只要你肯接受我，我就从新做人，不做王子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好好疼疼你。”

“肉麻死了，不要你伺候。你别找我了，我自己都穷得快要去做公主了，就是看你做王子来钱快，你不做王子了，谁要你。”

“哎，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听你说过一句人话。小嘴一撅，多么可爱，甜言蜜语都准备给了谁。”

她把他带到堂姐的地摊上买了一幅八块钱的耳环。那副耳环买了又回头放在那里卖，屡试不爽，小怎觉得自己都像个诈骗犯了。

那样也行，给她定个和恩度一样的罪名吧，只会让他们俩更有夫妻相，最好能关在一起，她好照顾他起居。

戴上耳环，在人潮人海里保持半尺的距离走了一小会儿，觉得索然无味，就七拐八拐，假装走失了。此后，再也没理过他，也没去过他所在的店。

对待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大约都是这么没有耐心的吧。可想而知，她在恩度心中，也就如此。只是，恩度比她心狠，过场也不走。

最怕听到的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那次去海边旅行，不知不觉地来到一个海滨公园。这样的公园，世间有千百个，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觉得头晕，就躺在长椅上，把包搁在肚子上，帽子盖住脸，像个拣垃圾的疯婆子。

转机的时候，她会垫几张报纸，再铺一张薄毯，在角落里睡几个小时，像个流浪汉。

在公园里就是听的这首歌，之前那首《爱情呼叫转移》也挺伤感的，但是都没这首伤感。广播藏在树的枝桠里，不见其形，但闻其详。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有你相伴一生我都陪在你身边。

这个轻谧的午后，哪怕她满身创痍哪怕她呼噜震天，是不是也该有个人，哪怕出于同情，走过来，揭开她的帽子如面纱。她觉得自己是啜露的貂禅，只是脸暂时没洗干净。

实际上，摇醒她的总是保安，警告了又警告。

“小姐，你这样很危险的。”

“小姐，你这样是不行的。”

有时候她会坐在冲城百货大楼停开的手扶电梯上，和很多老人妇女一起吹空调。不知道她要的日子她要的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电梯会突然启动吗，最好是将她拽滚在地。

那次旅行，从家里出发，凌晨四点多的飞机，还要去星城转机。那时候她对这段感情不置可否。恩度送的她，三点五十，不用喊他起床，他提前五分钟把车开到她门口。

为什么他在时间上，也这么逼近她的心呢。

不知趣的妈妈帮忙提箱子，夹坐在车中，真想把她一脚踹下车。他们一句话也没说上，她觉得就要失去他了。经过卖当劳，小怎下车一人买了一个猪堡包一杯早茶。

冲城的安检太好过了，只要提前十分钟就足够，跟火车站似的。

一个人睡在凌晨四点的大厅里，除了想他还是想他。是不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可想。

到海边机场，朋友送了她一本书，第一页编委的名字竟然跟他相同。太巧了，是他人不在而心陪同吗。她把这个名字拍下来，发给他，他马上打电话过来，笑个不停。

真的有那本书，并非她伪造，没那么奇情。

如果看不到那本书，她还爱他吗。

那天她为什么要离开呢，如果不离开，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那个青争呢，是在她之前还是之后。是不是就是那时候趁虚而入的呢，还是陪伴他已多年。

那时侯的她，也并不怎么舍不得他。大约他们都觉得，风里来浪里去，不会为某个人轻易停留。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该多么好。谁知道，很快，思念像潮汐一样，把她冲得溃不成军。

为什么，我这么傻，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轻言离开。

晚上朋友尽地主之谊请唱K，就她一个外地女子，都有些正襟危坐，她建议不能为迁就她而牺牲气氛，人生得意需尽欢。

为他们选拔坐台小姐。叫了十来个，她总能选出最漂亮的。也喜欢漂亮女孩子，如果不是怕被传染艾滋，会像男人一样，同她们亲吻。谁说KISS不会传染艾滋，她有些牙龈出血，相当的危险。

恩度为她夹过一片鱼肉，想了想，他还放到碗里剔去刺，然后才转给她。

有些接受不了，觉得太腻歪。

“万一我有什么病，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在他心目中，他们曾经亲密到这种地步吗，为什么，他从不承认。

至于最暴露的，不用选，一眼看过去就是。果然这两个是外面闹吧跳艳舞的，薪水不过瘾，跑进来兼职。北方姑娘，都挺高挑的，飞扬跋扈。

在冲城的时候，八次郎一个人逮着机会，会叫上九个，腿上只能坐两个，手里只能拿两个，有几个坐得远远的，自顾自吃她们的小吃，模样都看不清楚。摸都没摸上一把，乐趣何来。小姐自己都不习惯这样的客人，这样的夜晚。也许他只喜欢簇拥的感觉吧。坐台小姐下手也狠，光小吃都能点上千百儿，更别说酒。

鬼使神差，她点了白天的这歌。其实根本不会唱，能哼几句高潮，那歌调子很低沉，女声很难唱。话筒来不及到她手里，被一个公主拦截了。朋友呵斥其行为，公主道歉，原来公主是要看客人脸色的。客人总是恩威并施的。另一个话筒过来的时候，她拒绝了，不是生气，谁唱不都一样吗，她唱也挺好的。看她唱得如痴如醉的样子，原来这是全天下女人的心声啊。无论波霸还是麦霸，原来我们想要的都一样。

而，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在洗手间抓伤自己的黑色丝袜，抓乱头发，做出不胜酒力的假象，最好是能早点儿撤。甚至她把紫色的高跟鞋脱下来，斟成满满的两杯。然后从朋友的头顶上缓缓倒，他们拿她没办法，就由着她胡乱。酒越是名贵，她越是这样。吃过的那些花蕊般的食物，吃再多次也不记得它们的名字。就像恩度，他心里从来没有过她的名字。给他发一百个短信，总算回了一个。

“你来去自由，不要总说，是为了我。”

“也许我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啊。”

“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过怎样的生活。”

连说了三句话，这还是在他兴致好的时候。

以为自己醉了，买单的时候，朋友给了小姐一人五百，呈扇子状。小姐欢天喜地，全身而退。才知道自己比谁都清醒：“白天鬼影子没一个，晚上黑压压一片。难怪都去坐小姐了，几个小时就五百，金融风暴，上哪里找那么好的事。为什么不给我五百呢。是我比她们高贵，还是我比她们愚昧。我的五百呢，上哪里去了。”

这些念头，只能被酒冲下来，烂在肚子里。不然，朋友就不是朋友了。

恩度，真的，你走后，我不敢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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