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 3

论坛：江湖兵器作者：bzero发表时间：2010-06-08 19:44

真正我自己关于火车的第一个深刻的记忆却是错误的。
记得，3岁之前，父亲总带我着我站在学校操场的沙枣树林边上，向着东边一指“看！火车！”
我抬眼望去，只见远方有一个黑色的怪物，戴着一个冒浓烟的大烟囱，当时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大怪物一直不动。
后来搞清楚了，这个大怪物并不是火车，而是我家跟火车站之间的一个橡胶厂厂房，高大的建筑竟有4层那么高，常年的烟熏火烤让建筑物披上了一层深褐色的外衣，加上有那么一个烟囱，远看确实有点像火车。
但是这个4层楼高的大怪物，跟真正的火车比起来，那实在是差太远了。
看，那大家伙，顺着两根冰凉的铁轨来了，老远的就"哭吃苦吃"的往两边冒白气，隔一两分钟忽然“喔！！！！”的大喊一声，头顶上忽然就窜起好高好高的一根白柱子，那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平原上，回声可以传很远很远。在平原地带，能够制造回音效果的，就只有火车头的这一声高昂的咏叹调了。接着巨大的家伙，身体摇摆着，继续一路“苦吃苦吃”的而来，越近越能感到脚下的地在颤抖，铁轨发出嘎吱嘎吱的奇怪声响。“呼！！！！！”火车在进站以前会照例深深呼出一口白气，立刻，小站尽头的那座米黄色的道房消失在白气里面了。
看到威武的大家伙接近了，我会用双手把眼睛蒙起来，从手指头缝里面偷偷的看着这大家伙越开越近，比我还要高的巨大的血红色的车轮被两根柱子推着，慢慢从我眼前滚过去，然后在车站另一头长叹一口气“七~~~~~~!”，最后站住。
而且这大家伙根本都站不稳，每次站住都会往后再倒上半步，活像一个走了远路的挑夫，终于走到终点的时候，长长叹上一口气，然后往身后一坐，非要歇上一刻钟的样子。
我觉得那就是一头愤怒的公牛，随时都会发狂，只不过受着两根铁轨的束缚而无法随意发作。但终究两根铁轨的约束力是可疑的，我一直担心这位脾气不好的火车头终于有一天要失去控制的发威。
完整的观看火车在当年是一件大事。虽然住在离火车站只有一公里，但往往过铁路的时候，两根铁轨上都是空荡荡的一无所有。要么就是老远看到火车驶过，等汽车开到跟前的时候火车早已远去。所以每次能进火车站或者路口偶遇火车，我都像家里来了一位远方的稀客，兴奋，激动，热情，恐惧，几种心情兼而有之。
更多时候是路过那条黑乎乎的铁路。经常在站边可以看到很多哥哥手里端个簸箕在捡煤核。
那时候家家都要把捅出来的煤灰里没有燃烧完全的煤核捡出来。大城市的家庭都用蜂窝煤这种制成品了，但当时我们采暖用煤是直接从煤矿拉的，煤粉煤块都有。大煤块亮晶晶的，烧以前需要用火钳敲碎。无论如何，总有些煤块没有烧干净，这时候就用水泼到煤灰里，一阵白气过后，就开始动手把煤渣捡出来。
有时候泼水没泼到的地方，从炉子里掉出来的火红的煤核，刚刚从红色变成黑色，我的食指和拇指就已经捏上去了。
“呲~~~！”的一声，偶尔能有一股轻烟冒起，这时赶紧把手指拿到眼前，捏上煤核的位置上留下一片白印，不到三分钟，白印就变成了水泡。
那时候几乎每过几天，手指就会被烫出一对水泡。如今说起来，已经快没有人知道捡煤核是什么了。
每个火车头进站加水的时候，可能都会倒出很多煤灰。当然，这里面富含的煤核就远远超过自家的产量了，所以很多铁路上的小孩，每天都围着那几个地方捡煤核。
来自铁路的煤核实在是诱惑太大了。每天我面对着自己捡出来的2两煤核，都禁不住幻想火车上倒下来的一座小土坡那么多的煤灰，怎么也能收获一大筐煤核吧？
终于，有一天，我鼓足了勇气，端起簸箕，走到好说话的父亲面前，请求批准去车站捡煤核。
父亲还没说话，我妈的铁掌已经在我脸上留下了两座五指山了。
据说，每年，铁路上都有捡煤核的小孩被火车压死。现在想来，应该是家长吓唬小孩的一个传说吧。
捡煤核的伟大计划一直没有机会实施。但是我还是偷偷的用铁丝制作了一个耙犁。这样的一个利器，在很多孩子蜂拥而上抢煤核的时候，一耙子下去就能收获5,6个之多。不过这已经是3年以后的事情了。3,4岁的时候，耙子只是一个梦想，高不可及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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