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联网改变CN】记念根小天君-徐远春

论坛:IT江湖作者:徐阿光光发表时间:2011-02-24 05:17

记念根小天君

一 

二零零一年二月二十五日,就是徐氏家族为二月十九日在挨踢论坛遇害的斑竹根小天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坛子外徘徊,遇见阿光,前来问我道,“兄弟可曾为根斑竹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兄弟还是写一点罢;根斑竹生前就很受用兄弟灌的水。”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灌的水,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惦记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艰难环境中,依然做到心中装着全体坛友惟独没有他自己的也就只有根斑竹了。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数字亡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在的并非虚拟。根小天君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威爱屁网友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虚拟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虚拟,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网虫,敢于直面惨淡的论坛,敢于正视淋漓的封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菜鸟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菜鸟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菜非菜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坛子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二月十九日也已有四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历史以来无数被害的爱弟之中,根小天君是我们的斑竹。斑竹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斑竹,是为了论坛而死的西拿的斑竹。

她的尊诽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天她和戴子书女士做挨踢论坛斑竹,封杀坛中几个坛独分子的时候。其中的一分功劳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坛独分子率领男女武将,强行分裂之后了,才有坛友指着一个斑竹告诉我,说:这就是根小天君。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对一帮广有羽翼的坛独分子,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坛独分子偏安于挨踢酒吧,茕茕孑立之后,她还常去宣讲大义,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于是我心中敬佩就越多了。待到论坛恢复秩序,往日的威爱屁网友以为故人已去,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论坛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常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真是难忘。



我在二月二十日早晨,才知道昨天有暴徒向执政府要挟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暴徒居然背后拍砖,死伤至数人,而根小天君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网上大虾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根斑竹,更何至于无端在府门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悼念书。还有一篇,是徐远光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论坛上还有砖拍的痕迹。

但暴徒就有话,说她施“暴政”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是没有人性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论坛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根小天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施政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但竟在执政府前挨砖了,从后脑拍,斜贯头颅,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二副的搜妈妈想扶起她,挨了两砖,其一是豆渣,立逃;坛友的骆驼君又想去扶起她,也被击,砖从左肩入,擦胸偏右出,无大碍。但她还能起来辩解,一个贼在她头儿及西拿执政当局猛告恶状,于是死掉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根斑竹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悼念书为证;沉勇而友爱的搜妈妈没有死掉,有她自己的笑声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骆驼君还在酒吧里呻吟。当三个网虫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砖头的狂拍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时间永是流驶,社区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爱弟,在西拿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正常的施政。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施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正常。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虫族;网友,坛友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网上大虾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网上的女子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网上女子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砖雨中互相救助,奋不顾身的事实,则更足为网上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回,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网虫,将更奋然而前爬。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根小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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