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曲请进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令狐公子发表时间:2002-06-23 14:36
那个曲子:

卡尔奥夫CARL OREE所作《布兰诗歌》CARMINA BURANA 。

在尘世飞翔

——谈《布兰诗歌》

任何一部好的艺术作品,都会是引发我写作灵感的契机,但我也深知,语言和文字是无法穷尽一部真正的艺术杰作的。用文字去描述音乐,其难度并不亚于用它去描述上帝,除非你的文字语言艺术上升到了与该作品同样的境界,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专门去创作一部独立的文字作品,所以我总是避免去谈论作品本身,而只是作为一个听者在聆听过程中发掘它无限的可能性。弟子问何谓佛道,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但“不可说”不等于“不能说”,因为佛又说:“方便有多门”。而文字也是一扇通往音乐之门,它毕竟能使我们思考而变得理智,这是人类的另一只翅膀,有了它,才能接近黑暗尽头的星光。而这光,更聚拢在人的灵魂,成为人性最美好的一面,《布兰诗歌》正是这样一部充满这人性光辉的作品。当然,如果可以选择,我会第一时间扔掉笔,迫不及待地打开音响……

一部音乐作品,是艺术巨网中的一只网结,把一种精神的秘密延伸向感情的脉络……我还清楚记得的一次听到这部作品时,它如何深深地把我打动,舞台上香港现代舞蹈团的艺员们身披灰色僧袍在忘情地狂舞,背景音乐正是《布兰诗歌》的序歌《啊,命运》:命运像月亮,永远变化无常……转眼十数载,当年的中学生现在已是而立之年,其中的酸甜苦辣,起跌浮沉恰如这部作品般多姿,它就像一段不凡的生命历程,永远铭刻在时间切面上了。

十三世纪是什么概念?那是人类慢慢夏夜走向黎明前最黑暗之时。总有一幅图景在我眼前浮现:古老、神秘、阴暗的修道院中,灯火忽明忽暗,一群人醉步蹒跚,正寻欢作乐。他们的身份是僧侣,是修士,是神学学生,是流浪汉,但他们更是酒狂和情痴,他们是天界边缘的沉思者,是禁欲主义里的纵欲者。他们藐视宗教,蔑视“神圣”,更无视清规戒律。他们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以最辛辣最无情的方式揭去“宗教”伪善的面纱。他们以近乎打油诗的方式留下的文字揭示直抒胸臆,毫不掩饰之作,可谓痛快淋漓。当然,他们的反抗是自发的,也是消极的,所以这种精神上的抗争最终便指向了肉体的层面,他们对世俗的反叛最终也是返回到世俗,所以他们也消沉,也哀叹,也怨天尤人。但他们毕竟爱过恨过,笑过骂过,那种“打碗酒大块肉,还有美丽的姑娘坐在膝上”的生活,那股放荡不羁,豪迈洒脱的气质却深深感染了人们,常使人思绪激荡,内心翻腾。而另一角度,借用今天的说法,他们就是当时的:“新新人类”,至“酷”一族,想来确是有趣。对于今天许多畏首畏尾,怯于强权,既不敢怒更不敢言的国人,这部作品是否会对他们有些启示呢?

卡尔.奥尔夫,以为我们无法绕过的人物。无论谁写的二十世纪音乐史,都会有他一席之地。根据不多的资料,我们知道他出生于1895年。学习、生活、教学、创作主要都在慕尼黑,他的成就主要在两方面。其一是创立了著名的“奥尔夫教学法”。其二是更著名的“奥尔夫风格”了。而此中之最,当然是根据在慕尼黑以南一座古老的修道院中发现的中世纪一群狂客留下以拉丁语写成的清唱剧《布兰诗歌》。自1937年在法兰克福首演到今天,《布兰诗歌》已成为古典音乐中的流行曲,几乎无人不晓了。哪怕不停古典音乐的人也常能在影视,广播等媒体中领略其一二。描述中国足球命运的纪录片把它作为插曲,影片《天生杀人狂》把它当作配乐,拳王霍利菲尔德把它作为出场曲,连流行歌王迈克尔.杰克逊都曾斥巨资想买其版权,可见此作品的流行程度。究竟它魅力和在?可听性恐怕是首要的一点,但旋律之美并不是一部好作品的本质。作品能打动人,源自作品与人的心灵的相通,相通的途径阻碍越少,越能引起听者的共鸣。“表达愈具本质性、单纯性,效果也就愈直接和强烈。”这是奥尔夫的原话也就是他的艺术观。所以他的作品几乎都有简朴直接、有力的艺术特点,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作品都很感人。读者们不要忘记,这一切都是有极简单的材料构成的:短小的机动。三和弦构成和声,不断反复的节奏型,打击乐配器,并不算多的声部(他大合唱常采用中国人最熟悉的那种简朴的齐唱形式)。这一艺术风格的形成与其教学实践不无关系。笔者有一套奥尔夫所作《儿童音乐练习》的唱片。教授方法以唱颂,口诀和多种打击乐器为主要练习手段,已可见其音乐中的诸般元素,尤其是对节奏的运用和处理,完全有其音乐作品的影子,所以可以推断,其创作与教学二者是相互影响,互为作用,是在长期磨合中逐渐成型并成熟起来的。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奥氏这一简练的艺术风格无疑是对越发复杂、怪异的20世纪音乐思潮的有力反拔,他的音乐是现代音乐中的奇葩,已牢牢根植于音乐史和听众的心田了。

很遗憾,我没有在现场听(看)过这部作品,不过这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它可以给我更多的想象余地。由于唱词来自诗稿中的二十四首,作品并不按情节发展,带德国人天生的理性特质和奥氏本人炽热的激情却使作品具有一种内在的逻辑性,作品以简略划分的三大板块形成的回环结构,显得非常完整,而且层次丰富,其中的起伏跌宕,轻重虚实及唱段的长短高低,都安排得妥帖,乐句则抑扬顿挫,引人入胜。作品不强调故事性却最具戏剧张力,从展开到高潮到结束皆十分自然,实如神助。

说到唱片,我的确是挑剔的,不会像某些乐迷那样只要喜欢某曲目便恨不得收齐所有版本。曾高挂在TAS榜上的Telarc版(罗伯特.肖指挥亚特兰大乐团)便被我以底价甩出,尽管这部作品的音效是相当重要的。约胡姆的版本(DG)迄今还是此曲目唱片的首选,它不仅有高素质的乐团、合唱团,更有著名的男中音菲舍尔.迪斯考、女高音雅诺维兹担纲主唱。难得的是由作曲家本人亲临指导并签名认可。除了录音未是最好之外,演绎接近完美。有了一个标准作参照,那些不那么“标准”的版本听来便更有趣味。史托科夫斯基的版本(EMI)乃怪中之最,速度自由但结构非常完整,“怪老子”就有办法把乐队和合唱团异的激情澎湃,热火朝天。难得的是个性独特,自成一格。音乐是典型的“史氏风格”,还有一份突出的幽默感;控制力更是不在话下了。穆提的版本(EMI)速度也颇自由,还多了一份意大利人的浪漫情怀,气氛热烈,乐句极有弹性,歌唱性很明显,连说白都很有韵味。小泽征尔在Phlips的版本很有青春气息,且也有名家助阵,不过汉普森的演唱有些学院气,葛鲁贝洛娃技巧虽好,但到最高音处欠了些纹理,音色平了。普列文的版本(EMI)音质颇佳,只是合唱太实,少些狂野。柴利的版本(Decca)倒是够野了,但结构似乎有些随意,不易服人。奥曼迪在Sony的版本获三星带花荣衔,只是缺乏强烈的气质,无甚个性可言。此外,杜拉提、布隆斯泰德、迪图瓦、列文、梅塔、莫斯特等皆有可圈可点的录音版本。泰勒曼新近在DG的录音秉承了德奥传统,布局周密、严整方正,自由速度的运用也做到了从心不逾距,只是整体上过于平稳。缺少火花,尤其三位独唱演员素质不高,令唱片的价值打了些节扣。说到独唱,有一个版本决不容错过,此片乃RCA奥尔夫专集中的一张,由EICHHORN指挥慕尼黑广播交响乐团和巴伐利亚广播合唱团,独唱中有大名鼎鼎的男中音赫尔曼。普莱和女高音露西亚.波普。尤其是前者的演唱,比迪斯考更为对味。身心更投入,情绪更炽热,也更口语化,戏剧张力则更在迪斯考之上。乐团、合唱队虽非一流。但在指挥豪爽、洒脱的手法下,依然有高素质的表现。更难得的是,唱片后附有奥尔夫本人的三段讲话录音,弥足珍贵。论价值此片绝不在诸名版之下。BIS尚有一个室内乐式布兰诗歌版本,颇有其趣,不过由于演奏演唱水平与上述诸版有较大距离,所以不作推荐了。

最后给乐迷们一个建议,《布兰诗歌》最好站着听,因为它强劲的节奏总会使人忍不住手舞足蹈的。



(许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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