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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脚踏王府井大街坚硬的方砖，即使你感觉到人群的热度，即使你看到暗蓝色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颗明亮的流星……你依然固执地认为王府井在某个遥远地方，它已然完全不可触及，只可怀恋。

你坐在咖啡座里，盛夏的晚风拂过你披散的长发，你洁白的裙子像睡莲般开放……你独自一个人，保持沉默，却面露微笑。

快活的孩子，持重的老人，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活力四射的年轻人，默契的爱侣……有时候，你觉得这才是王府井最出色的风景。你对传说中的金字招牌“瑞蚨祥”、“盛锡福”、“馄饨候”、“东来顺”以及大型商厦并不感兴趣，它们只是点缀，并不是它的实质。
你来这座城市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它们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最喜欢事情就是坐在路边的咖啡座，看行云般的行人。你一直以为王府井的行人是王府井的表情。那些被渴望照亮的面孔，让你几乎可以触摸到生活的实质。

疲惫的脚步，满足的神情，睁大好奇的眼睛孩子般东张西望，外乡的旅游者终于从枯燥单调的日常生活中逃离出来，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地方。这也许是给孩子许诺下的奖赏、也许是蜜月旅行的一站、也许是出差公干中的偶然偷闲……即使他们感到略微的失望，许久后，也许依然会骄傲地向亲友们回忆起王府井之夜。

他们的神态常常使你想到自己第一次站在这街上的情景。你们手牵手，笑意盈盈。他说他的王府井因为你从此别具意义；你说时光还早，可以在路边台阶上小坐一会儿。你倚着他的肩膀谈起日后的时光：你们将做很多事情，包括同甘共苦、包括相亲相爱、包括努力打拼，甚至包括早日成名……你们那么年轻，雄心勃勃。你们的眼睛闪闪发光，十指交缠……你们的脸上绽开着大微笑，相爱的决心非常坚定。

现在，你果然成为他心满意足的妻子，过着恬静的生活。但是，十年来，你依然会独自来到这条街上，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面孔，怀想从前。从前，东头的麦当劳还没有拆，你们常常从那里带一杯廉价的咖啡出来，盘膝坐在路边，你们的牛仔裤已经磨破但是非常洁净。天空偶尔被一颗流星微微照亮，有时候，你们许愿。

你坐在陌生人群中，回忆着发生在这条街上的往事，你感到温暖。
你沉陷于人群中，你知道你是他们中最普通的一员。

二○○三年八月八日星期五
北京 三里屯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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