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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渊篇第十二·矛盾

子贡问右。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

1
那一年，子野从楚国风尘仆仆地赶往咸阳时，遭遇了一路汹汹蛮蛮的大雪。
那一年，江湖上纷纷扬扬的传言，淫贼江上飞在中原出现了，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龙霸天的老婆明月。
子野呡了一口酒，心‘咯登’地疼了一下。周围是一片被雪遮盖着的断壁残桓，刺眼的亮，一支鸦在枯枝上响亮的叫着，子野用盾遮住了漫天的风雪，看到了前面的咸阳。
多年以后，武林后辈谈起淫贼江上飞，已经渐渐淡忘了他的丑恶行径。田伯光对他的先知这么下了一个结论：一个到处采花的人如果说是多情，那么，敢从龙霸天和子野眼皮下，掳去女人的，那就是情种了。而且，那女人还是龙霸天的老婆，‘飞天矛’龙霸天的老婆。
田伯光曾经想沿着先知的道路去追求仪琳师太，可惜，他碰到的是令狐冲，不是子野。
2
桌上的酒已经冷了。
龙霸天长啸一声，长矛一动，那轻飘飘的雪花被他往上一挑，互相撞击起来，纷纷雾雾地落在发鬓。任何一个人，在新婚之夜被掳走新娘子的，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龙霸天脸色铁青，说：“东门有残剑、飞雪夫妇，西门有赵国长空、无名，南门有燕人荆柯、秦舞阳，你我守住北门，谅那淫贼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这咸阳城了。
子野垂首说了声：“是。”思绪乱糟糟地在雪地上翻滚起来，碰翻了一盏红红的烈酒，师姐明月在群雄豪爽的笑声中被送入了洞房，他在一对温吞的红烛中看到了师姐眉宇中流动的哀怨，然后，师姐就不见了……
篝火在枯支上吞吐着，黑暗慢慢的从城墙底下滋生开来，迟迟疑疑地爬上了墙头。墙头上冒出了一对黑影，行云流水般飘然而下，子野惊叹一声：“好轻功！”龙霸天长啸一声，长矛毒蛇般向黑影舔了过去。
江湖上见过龙霸天出手的人不多，幸存下来的只有两个半，当然，那还得是龙霸天心情好的时候。其中一个被剔掉了一根胸毛，一个被加深了酒窝，还有半个，是吓疯了。
那黑影惨叫一声，雪地上‘噗噗’地弹出几朵梅花来，龙霸天和子野大叫一声，一矛一盾，向北疾扑过去，到了分叉路口，龙霸天长矛一顿，咬咬牙说：“分头找……
3
多年以后，面对着前来寻仇的江湖豪杰，子野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突然看到了师姐脸上因为幸福、不安而浮现的一抹病态的红晕。
雪已经收住，一轮明月被端了出来，在雪地上腻腻地凝了一层。子野向北一路疾驰，在一堆避风的石丘旁，子野收住了脚步。
江上飞紧捏着明月的手，他看到子野的盾在推移扩大，光线在眼前迅速地流失，江上飞闭上了眼睛，突然，他感觉到一具软软的身体扑到了自己的身上。
明月用身体护住了江上飞，对子野说：“师弟，放我们走吧！”
子野收住了盾，鄂然说：“师姐，他可是抢你的淫贼啊！”
一缕红晕迅速地爬上了明月的脸庞，明月握住了江上飞的手，说：“可是我喜欢被他抢呵，他抢我我心里很高兴啊。”“可是，师兄……”“师兄我一直拿他当英雄来敬着爱着，只有江上飞才懂得爱我，因为只有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让我笑什么时候该让我哭，子野，你不会明白的。”
明月抱起江上飞，背对着子野说：“师弟，‘遮天盾’百步之内可伤人性命，你如果一定要杀他的话，那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子野失魂落魄地站着渺渺茫茫的雪地上，一点黑影在前方挪动消失，子野心中空荡荡地回响着一句话：可是，我喜欢被他抢呵，他抢我我很高兴啊。
子野闭上眼睛，他的鼻子嗅到了幼时与师姐嘻戏时阳春三月的花香，他的耳朵听到了在桃花林中，陪明月练剑时她嘴里脆脆的笑声，子野无法解释从小到大对师兄师姐的依恋之情。理所当然的，师兄龙霸天将娶了师姐，明月也将成了关心子野，爱护子野的大嫂。而现在，一却的图象都被破坏了，它轻巧得，就象一片雪花在风中随便改变自己的方向……
身后响起了急急的脚步声，子野转过身：“师兄。”
“淫贼江上飞呢？”
子野茫然说：“走了，他们走了。”
龙霸天怒道：“你放他走了？你师姐呢？”
“都走了，师姐愿意跟他走的。”子野说：“师兄，要不就算了吧。”
“放屁！”龙霸天怒道：“我龙霸天英雄一世，让一个淫贼掳走了老婆，你竟然把他放走了！你回你的楚国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子野慌忙跪下：“师兄。”
“滚！滚回你的楚国去，如果让我再见到你，跟淫贼一个下场！”龙霸天脚一跺，向北疾驰而去。子野孤零零的站在雪地上，只觉得茫茫天地，已没有了自己的去处……
4
在楚，子野经营着自己的狗肉摊档。
十年了，曾经在狗肉店喝酒歇脚的江湖豪杰纷纷传说着关于淫贼江上飞的消息，有的说在江南看到了，有的说在塞被露过面。他们说龙霸天十年之间走遍大江南北，‘飞天矛’下，不知死了多少采花淫贼，可就是不见江上飞的影子。
刚开始的一两年，来狗肉店的英雄对子野还算客气，可慢慢的就流露出鄙视之情了：“子野大侠，你大哥的老婆被江上飞掳走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卖肉啊？”子野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哈哈哈，过去了？龙大侠萍步江湖，寻找淫贼，你却说往事别再提了？”子野作了一个躬说：“如果你们见到我师兄，就帮我劝劝他过去的就算了吧。”“为什么要算了呢？”“不为什么啊。”“哈哈哈，子野大侠真是一只缩头乌龟啊！”
不过还真的有不少好事者把话转达给龙霸天，这些传话者经常是头青眼肿地回来了，回来后就开始砸狗肉店。他们说：“龙大侠吩咐了，以后你再说这话就把店砸了。”
子野的店已经被砸了十几次了，他的名声在江湖上也急剧下降，随便一个市井混混都可以拿他开玩笑。子野默默地切着肉，无嗔无怒。在每晚生意收摊后，子野总是走到城外的柏林岗上，静静地坐着。
龙霸天为什么喜欢明月？因为明月是江湖上第一大美人。
江上飞为什么喜欢明月？因为明月是江湖上第一大美人。
子野为什么喜欢明月？因为子野喜欢在收摊后，到城外的柏林岗上看明月。
明月为什么喜欢江上飞？因为江上飞是一个知道明月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的男人。
明月在哪里？明月在寂寞的酒杯里。
子野开始喝酒。
5
子野走进了咸阳城，一些熟悉的风景在脑海里迅速地堆砌，贩夫走卒的声音一哟喝，便慢慢的生动起来。
十年了，师兄龙霸天他，还好吗？
龙霸天坐在厅堂，不停地吹着手，每一次手心发汗，他就要杀人了。这一次，江湖上的传闻是确凿无疑的，自己追杀了十年的仇人，一年来一直隐居在咸阳城外几十里的一个湖畔。龙霸天眯着眼，看着两扇笨重的大门被推了一下，子野拖着长长的影子走了进来。
子野放下了盾，在厅堂外跪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兄。”
龙霸天哼了一声，说：“你从楚国赶来，就是为了帮那淫贼与我为敌吗？”
子野低下了头，说：“子野不敢。”
龙霸天又哼了一声：“那你有是来劝我不要杀了他吧？十年来，我的矛尖了有钝，钝了又尖，它是无时无刻蠢蠢欲动啊！”
子野说：“师兄，难道，你还不明白师姐的心吗？”
“哈哈哈”龙霸天狂笑起来，说：“好师弟啊，多谢你多年来为我保守的秘密。如果我不把那对狗男女杀了，传将出去，我龙某还有面目在江湖上自称英雄吗？子野啊，你是什么都不懂的。”
“师兄你……”子野惊恐地退了一步。
龙霸天说：“明晚月圆之夜，千秋湖畔，等我杀掉那对狗男女后，江湖群雄将如约而至。哈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那淫贼逃逸不成，杀了明月，我龙某手而刃之，岂不是江湖一大美谈！子野啊，到时候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们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么多纷争呢？”子野疲惫地说：“我谁都不帮，我只是一个卖狗肉的屠夫。”
6
一支鸟扑楞楞地从湖面点过，一间茅屋，一扇灯光静静地寄生在湖畔。子野的心，一下子被那灯光给濡湿了。子野想起了师父东方不亮还在的日子，四个人围着火堆烤羊腿，那火也是这般暖暖的，懒懒的。师夫的仓促离去，就像那扇被北风推搧开的木门，一下子风雪扫可进来，然后，谁都没有告诉子野，这就是进入江湖的开始。
或许，没有江上飞就好拉，他们三人又可以在风雪交加的夜晚，烤上一扇羊肉……子野停住了脚步，哀哀的叫了声：“大哥。”
龙霸天铁青着脸说：“你不要再劝我了，我的事你少管！”
江上飞和明月端端正正地坐在茅屋里，茅屋很干净，好象很久以前就知道有客人要来而提前收拾好了。
龙霸天嘿嘿一笑，说：“江上飞，你不是自称轻功天下第一吗？你怎么不跑了？”江上飞微微一笑，说：”我们已经跑了十年了，不想再跑了，你出手吧。”江上飞拉过明月的手，指着天空说：“今晚，又有明月了。”
子野的心隐隐作痛。
明月。
丝丝缕缕的浮云拉扯而过。
江湖中没有人见过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它的传播者是一个夜渔的老翁，这场战役被一个吓得结结巴巴的老头子口述出来已显得索然无味。
龙霸天长矛暴动，江上飞带血的身躯已砸向了湖面，从渔翁描述的跃进湖面笨拙的身形来看，轻功独步天下的江上飞根本没有逃闪，在沉入湖底那一瞬间，只是荡开拉一鳞鳞的月光。
明月幽幽地叹拉一口气，向龙霸天走了过去：“大师兄，十年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子野在茅草中想喊一声不要，声音切被噎住了。
明月抚摸着龙霸天的脸，幽怨地说：“师兄，十年来，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明月的手上，已多了一把小刀……
江湖百晓生《兵器谱》记载
第四种武器：飞天矛 攻击力：90 防守：65
第七种武器：遮天盾 攻击力：60 防守：95
书中写道，若矛盾交纵，则如天作之和，可惜，江湖上看到矛盾一起出手的机会不多……
子野只觉得手中的盾在微微颤抖，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子野闭上了眼睛。眼前，以绽开了两朵梅花……
子野捡起了矛，听到荒草外脚步甚急，忙隐入草丛，外面闹哄哄的，荆柯在大声叫嚷：“淫贼呢？谁杀了龙大侠明女侠的？”
龙霸天还没断气，他枯支般的手指在地上艰难地划拉一下，只听得群雄大声愤怒地喧闹起来：杀人者子野！
子野把他大哥大嫂杀死了！
子野流下了两行清泪，再不回头，向茅草深处走去……
7
回到了楚国的国国的国都郢，子野看到了自己的狗肉店已经没了，这次不是被砸，而是已经被荑为平地。子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逃亡生涯开始了，与其四处奔波，还不如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一潭湖水，一轮明月。
在都郢的集市，子野决定把武器卖了，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很快引起了几个小混混的兴趣。一个小混混问：“你的盾怎么样啊？”子野说：“我的盾很坚固的，不管什么利器都刺不穿它。”小混混又问：“那你的矛怎么样啊？”子野说：“我的茅非常锋利，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刺穿。”
“果然是个呆子！”小混混们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用你的矛刺你的盾，看看怎么样？”
“你们不要买就算了。”子野说：“矛怎么会去刺盾呢？”
子野背着武器离开了集市。这些无聊的人根本不明白，矛怎么会去刺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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