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大地(12/浅析军民鱼水之欢)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雷立刚发表时间:2007-04-24 07:55
十二,鱼水情
  
  人性真的是最懒惰和最可悲的。所谓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就是如此——不到以为自己得艾滋就不勤奋写作;又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痛,则就更贴切了——我原以为有了这次疑似艾滋的强烈精神冲击,从此将成为一个明白了生命宝贵从而无比勤奋的人,但是我错了,一旦得知自己仅仅是虚惊一场,我在庆幸之余,很快就彻底撕毁了原先拟订的5年写作计划,甚至比以前更加懒于创作。这也因为,检测结果出来后不久,我突然有了以前想都没想到过的新生活——居然当了一名大学教师——这使我兴奋不已,满怀激情地投入这全新的世界,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那样,以最大的热情开始了我新的人生。我将写作以及之前的生活,毫不犹豫地丢弃在远方。
  
  其实从很久之前起,我就热爱大学教师这个职业,在猜想和旁观中深信:它既有社会地位,工作又不忙,钱挣得也多,并且可以跟那么多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近距离交往,实在是全世界最美妙的岗位。可惜,我本科毕业考了公务员,没去读硕士,当大学教师这条路自然就断了。这曾经是我辞去公务员之后最大的遗憾。2003年7月,那场严重的虚惊之后,上苍仿佛为了补偿我,特意将这个我想都不敢想的职业赐予了我。一天,我非常偶然地随手翻看《四川日报》,非常无意地看到四川师范大学面向全省招聘20名教师,包括教《大学语文》的教员,要求提得是相当高的,一般至少都是硕士,而且必须有过教学经验。按说,完全是不关我事。可是,我突发奇想——管它达标不达标,我去碰碰运气,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想法,现在看来其实很荒诞,但我当时真就这么做了,跑去报了名,并且将自己出版的四本小说和在重要期刊发表的小说原件附上,而后写了个情真意切的便条,说“文学不仅仅是学历所能触摸,我深信自己比一般的教授都更懂得文学,因此应聘,请给创新思维一个机会!”可能正是因为这行为过于匪夷所思,我居然被通知去试讲。念大学时,我除了是川大学生会副主席,还是川大辩论学会的会长,口才是有的,所以尽管以前从没教过书,试讲却出奇地成功,于是,我成为唯一一个没达到学历硬性要求却被聘上的教师,并且完全没靠任何关系,更没靠送哪怕一分钱礼。
  
  居然就这么成了大学教师,起初,我是多么兴奋和满足啊,觉得这样的人生简直可以死而无憾。然而,人是下贱的,再期望的东西,一旦得到并经历一段时间,都会觉得无非如此。当然,也存在这么一个事实:很多东西,远观是美好的,但你真正经受之后,会发现许多远观者不可能发觉的缺陷。
  
  比如当这大学教师,一是收入低,并且由于制度上的死板,有一些不合理之处。我那时虽已毕业8年,却与刚刚本科毕业的同事基本工资完全一样,课时费也极低,每周我必须上满八课时才能拿到1200元基本工资,而后,才能另算课时费。因教师多,我的课时总体上不可能太多,因此我每月的收入,只有1500元,远比公众想象中的大学教师收入低,其实,所谓“青椒”(青年教师,青教)的收入,基本都我这样,即使多点也多不到哪去,是大众太过臆想了。
  
  二是,尽管置身美女如云之地,恋爱问题也不见得很好解决。周围的青年女教师,基本都名花有主;我所教课程只有大一的学生才学,因此我根本无从认识大学高年级女生,而大一女生,坦率地说,还处在与高中生思想差不多的阶段,有句话说得很经典,“20岁的女人找对象看男人帅不帅,25岁的女人找对象看男人富不富”,我两头不挂,自然也就无从着落。
  
  所以,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兴奋,到了2003年10月,我很快就低迷起来。以前不了解,所以反而心中有梦想,如今梦想照进现实,才发现无非是梦而已。我的身份由无业游民变成了大学教师,可我的经济状况并无多少改变,我在爱情天平上的筹码似乎并不见明显增加,我孤独依旧,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了我,在那种情况下,我再次当了一回嫖客,不过,那是最后一次,此后至今,又已是三年半的光阴流水而逝,我再也没嫖过了。因为那次嫖妓,深深地灼伤了我。
  
  
  
  我说过,我从来不怕肉体的伤害,甚至,即便曾深陷艾滋恐惧的深渊,我依然好了伤疤忘了痛,在耐不住孤独的时候,在已经成为教师之后,居然还最后嫖了一次。那一次,是在10月国庆节里,平时热闹的学校陡然冷清,我再次被孤寂包围。我们这些招聘教师,学校是不解决住房的,我从菲薄的工资里每月拿出三百元,租住在一幢陌生而老旧的校内公寓里,邻居们互不认识,也从不往来。那个国庆,我的《曼陀罗》稿酬尚未得到,经济紧张,没钱外出旅行享受这漫长的国庆大假,于是假期便变成了漫长的徒刑。我曾想独自抵抗,但终究还是缴械,不,我知道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无法与孤独抗争,我必败无疑。
  
  披衣而起,我去了川师东区附近的洪河镇,那里有一片种满桃树的地方,人称桃花园,曾经一度妓女密布,嫖客如云,当桃花盛开的时候,他们在桃花下云雨,具备一种鼓惑诗人想象力的堕落。我有几个写诗的朋友,都是那里的常客,多次向我提及。不过,因为贫穷,我之前并没有去。
  
  那时,毕竟有了份正式的工作,尽管依然无大钱去旅游,但到桃花园的资金是具备的了。我从来就视道德为粪土,当时令我迟疑的,唯一只是对万一真的染上艾滋的恐惧。然而,孤独啊,你是多么具有催枯拉朽的力量。那晚,反复地犹豫后,我终究是去了。但那里远不是诗人们描述的浪漫之地,肮脏,杂乱,恶心,就在我几乎要离开时,我突然看到了一个妓女——
  
  
  她最多17岁,大大的眼睛像水一样单纯,翘翘的鼻尖,细长的身子,我几乎在那一瞬间就爱上了她,真的是爱,我觉得和传统的一见钟情并无实质性区别。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询问价格,200元便可以拥有她整个夜晚,虽然多于我以往的每次的开支,但我没有丝毫犹豫。
  
  那么好的姑娘,我觉得在那里发生什么,是对她的亵渎,打车将她带回了四川师范大学,我甚至想,如果她不乐意,我可以不和她发生性行为,只要挨着她的肌肤,轻轻地搂着她,就像搂着曾经的玉环和西施。同时,我知道自己并不太具备魅力,所以我丝毫没在心里期求她象我对她那般对我.只要她可以假扮是我的爱人,我都愿意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接受那真实的谎言。
  
  因为这仿佛的一见钟情,我带她到川师后,先陪她去了校内的那条商业街,我让她挽着我,就仿佛我的女朋友,我还故意和一个并不太熟的同事打招呼,并在心底遗憾没能遇到熟人。在小商铺里,我掏出那个月剩下的生活费80元,给她买了个银质的小手镯。我这是自愿的,而且并没期求她喜欢我。我知道,那不可能。
  
  但我还是料不到彼此貌似和谐的关系会那么快地雪崩。一进屋子,她就显得非常不耐烦,完成任务般地主动出击,而后在我运作时随手拣起床头的《成都商报》阅读起来.我在她的身上,那么近,可以看到她瞳孔里报纸的影子;却又那么远,仿佛咫尺天涯。我被彻底击败,颓然倒下。
  
  然而这还没完,也许见我对她实在太好,估摸着我会接受她所有要求,于是,她突然提出,要立即就回去。我说,不是说好一夜的吗?她先是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哥,我家里穷,现在时间还早,想回去多接几个客人,好不好?
  
  不好,她的谈吐和许多行为中的小细节,决定了她不可能出身寒门。见我不为所动,她又说,你不让我走,今晚我也不让你再做了,那你还不如让我走。
  
  说好是包一个晚上,怎么能只是一次呢?
  
  我从来就是包一晚只一次。
  
  你怎么这么无赖呢?我愤怒了。
  
  我就无赖,你再不让我走,信不信我现在喊人过来挑你脚筋?
  
  那一刻,我心里悲凉极了,我在心里说,姑娘,你还太小,你还不知道这世界有很多人不像你想象中那么怕死,我是差一点得艾滋的人,窗口期中那最生不如死的痛楚都熬过来了,难道太怕你的恐吓吗?但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下床把门反锁,而后穿上衣服,搬过椅子,坐在她对面。
  
  她终究没打什么电话,但那晚,我和她很久都没睡,大概夜里三点才各自疲倦地休憩了几小时。之前我一直坐着,睁大眼睛看她,而她,开始是满脸不在乎的神情,而后渐渐有些紧张,为了掩饰那紧张,就掏出手机不停地玩俄罗斯方块游戏。最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惧,有些献媚地向我示弱。然而,我一律不为所动,只是继续沉默地看着她。我的眼里,既没有怜也没有恨,而我的心,则在痛楚地嘶吼——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把所有人的关系都弄得那么扭曲!就连妓女与嫖客,原本应是天然的盟友,是双生的恶之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军民鱼水情”,可是,在这扭曲的时代,彼此却如此仇恨,仿如宿敌。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12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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