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安静的守望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不停地跑发表时间:2008-02-22 23:49
1、那片树林

窗外有一条通往教学楼的水泥老路,煞白的路灯躲在茂密的桂花树间使得老路幽深了许多。当然,视野最近的还是那个宿舍楼斜对面的小卖部,印象中小卖部总是很晚才关门的,那里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门前的随意地说笑,这里是男生们晚自习回来时看体育新闻的据点。小店的电视机被摆在高高的墙上好让围得再多的人看到。在小店赊帐的学生很多,哪怕喝杯可乐。老板娘是个精明的少妇,她能叫出几百个学生的名字,生意好与这不无相关。尽管我不赊帐,但毕业一年后重返旧地时她居然还能认出我来,还有那个管宿舍的阿姨,他们让我在故地重游时物事人非的感慨中感动了一把,以至于此刻我仍记住他们。          

  一九九四年到一九九八年我千万次往返在那条老路上,途中经过那个女人的小店和破烂不堪的宿舍楼。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是我这段记忆的载体,从对他们的印象中我可以顺带追溯起很多相关的那段日子。           

  这是个淫雨霏霏的深夜。每逢这样的夜晚我总是容易失眠。我在地球几千个自转中晕头转向,醒来时已是二OO五年。我的脑子里总有那一幕出现:一个孤独的影子,在空无一人的那条老路上徘徊,小店已关门,宿舍已熄灯,未名的鸟儿在树丛中嘶鸣,我常在半夜醒来时听到这种古怪的鸟叫声。夜,死一般的宁静。那个夜里我照常醒来,可是我没看到那个据说一直在徘徊的影子,尽管第二天时就有很多个关于那个夜里发生的事情的版本,但没有一个和我看到的一样。唯一得到公认的是那个徘徊的身影最终去了那片黑黝黝的树林……                  

  这片树林位于宿舍楼和教学楼的中间,这里继续承载着我许多的回忆,那里充满了恋人们的海誓山盟。如果不小心这个闯入浪漫的领地,定会被阵阵缠绵的香吻声轰出,单身的人于是很少进去,怕涉嫌偷窥。在校园“形象工程”的整治中,学校保安例行公事地每晚用手电来回在树林里扫描几次然后回家睡觉。这件事上,校方表现出一边严整一边宽容的态度,就像在如今的夜总会里派发安全套一样的矛盾,合理的矛盾。事实上,“严打”期间树林里居藏着比平时更多的爱情行为。“严打”将在宿舍和教学楼里公开的“伤风”行为整合到了记忆中的那片黑黝黝的树林里了。我相信许多当年的恋人们和我一样对那片树林同样充满了怀念。                  
  那年我重返校园,除了被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很快认识外,我特地注意了那片树林,那里仍然抚育着学弟学妹们的爱情,看到似曾相识的情景,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微笑着离去。我没有打听树林何时才恢复往日“繁华”的,事实上,在一九九七年后的很长时间里那个树林一直没有恋人出没过。因为那个孤胆的影子最终去了那片黑黝黝的树林,第二天,这个大四的男生高高地,一动不动地,吊在一棵大树上,死了。                 

  一些记忆总会在相似的雨夜里被唤醒,多年前的一个深夜,关于那片树林里发生的故事,学弟学妹们再也没人问起。                
 


2、那位鞋匠              

  今天是周三,我照例看到了那个鞋匠。几年了,每周的今天他必出现在我们小区的那条路边。                 
  我上班时总会路过他面前,常常因为看到他才想起今天是周三或惊叹又到周三了……有时,下大雨,艳要我看看鞋匠来没来,而这样的疑问似乎只是我们自己的多余,我从来没有发现鞋匠在周三没出现过,无论怎样的天气,无论下雨还是刮风。我见过不知多少次鞋匠在绵绵雨天里坐在他的大油布伞下专心致志的修鞋。有时一大早鞋匠就坐在那里听收音机了,我总是担心他生意不好,或是很孤单,但似乎中途路过时总看到几个修鞋的居民坐在那里,傍边还有两个老人在下棋。我奇怪,这里平时不见人下棋的。难道鞋匠的地摊也能营造一种氛围?
                
  欣欣每次看到鞋匠都会嚷嚷地叫着爷爷,以博得这位年长鞋匠的亲昵,欣欣不知道这位慈祥的爷爷在他未诞生之时,每逢周三就一直坐在那里了……惭愧的是几年了我仍不知这位鞋匠的尊姓?家是哪里的?只是“点头之交”。也许这并不重要,面对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鞋匠始终是那么的平静和温和。                 

  记得一次艳要我上班时顺便把一只鞋带过去修,可是后来艳忘了去取,后来的几周里我们也忘了去取鞋,最终在一个周三的中午鞋被取回来了,鞋匠把我们的鞋背在身上在几个小区转了几周了。我以为费用会高点,结果才一块钱!其实我们很想多给点他,但似乎找不到借口,因为我们清楚这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有他自己的原则。        
  据说鞋匠在周围几个小区轮流转,从周一排到周日……这是鞋匠的生意策略,可我总认为这绝不是一般简单的生意需要而已。如今需要修鞋的家庭越来越少,无论修鞋的生意如何,能坚持下来的实在难能可贵,在这个市场经济的社会里不知道有多少鞋匠“跳槽”发财去了,更不知有多少鞋匠家族的传统手艺面临失传……                 
  我早就敬佩他的坚持,或许他早就习惯了。可是哪一天他要是没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小区里修鞋,是否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和追究呢?那几个下棋的老先生会不会很失落?鞋匠给小区带来的不仅仅是便捷的服务,他的如期而至给小区带来了物业所不能带来的东西。小孩在他的地摊周围嬉戏追逐,悠闲的老者在一边专注地下棋,这一幕早就习惯看似自然的场景。让我一次次融入了一副安宁、祥和、幸福的氛围之中……在无数个周三的清晨路过他身边时,心里总是如此的踏实。                 

  眼前的这位鞋匠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我真希望我每次都拿双鞋给他修理,为的是能够留住这个本与我无关的路人。如今,我们搬家了,离开了从前的小区,那位鞋匠应该还好吧。

 
                 

3、那间小屋  

我在北京郊区的一间小屋里困顿了三天,享受了传说中的北方暖气的舒适。白天的工作紧张疲惫,和一帮陌生人煞有其事地友好共进晚餐后便一头钻进这间四壁空空的小屋。我向来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更谈不上为拉近某种关系而违心地跟人拉家常。以致于我和北京的同学都以短信打招呼:我来北京了,估计没时间见面。他回:好的,有空就过来吧。如果不是这间小屋里有宽带网络的存在我想我会疯掉的。                

  小屋位于中央某机构的培训基地内,这个叫霍营的地方在北京的版图上居然占有一席之地,打开地图城铁13号线的最上端赫然印着“霍营”二字。我以为地铁经过的地带应该有他繁华的理由,但出了站口时我终于明白会务组的良苦用心,除了山清水秀的旅游胜地,穷乡僻壤也是另一个极端的选择,令我恐惧的是这种千载难逢的安排怎么会让我给碰上了。难道这次会议是专治腐败和忆苦思甜?但我等良民也不该是整治对象啊。这样也好,什么心思也别想,我唯有的盼望就是快点天黑,天黑了我才可以躲进一个人的小屋。               
  来北京时以为那边很冷,但没想到的是北京的天气好得出奇,初进房间就像进了桑拿房,甩去外套和毛衣的感觉真爽。有时非常希望自己能安静地独处在一个空间里,那间小屋满足了我的奢望,小屋里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都有了。关上门我便是一个人,打开电脑进入论坛原来里面有很多人,他们都很友好。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在这样周末的夜里我习惯了享受毫无顾忌的夜游生活,这样的“寂寞”不同于北京的那间小屋,那间小屋所带来的毫无退路的寂寞是我所不甘心的,那晚我穿上外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门转了一下,十分钟后我回来了,狭小的街道没有我留恋的地方,除了发廊就是洗头房,我很奇怪,全国的洗头房怎么都关着门营业?怎么都开着昏暗粉红的灯具,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匆匆而过又匆匆返回,像是了却一件心思。小屋的温暖暂时排除了我这个异乡人肉体的寒冷,但终归还是没人和我搭话,没有人把我当怪兽被奥特曼一次次击倒,没有人和我探讨关于小区里的超市何时开张,没有人关心我早上吃什么,于是打开网络点上香烟开始不停地刷新着页面。                
  记得来时的路上还在盘算如何去自己想去地方看看,但事实证明不是自己安排的行程永远都是无法预知的。我奢望能与北京的同学喝酒聊天,奢望能去自己“安排”好的地方看看,下次吧,下次什么时候?事实上,我还是有机会去798看看的,但完成手上工作,专家签字完毕的一刹那,我突然想回家,竟然是那样的迫切。
                 
  为了争取可能尽快离开的机会,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拾好东西到前台结帐后一路飞奔到北京站。在我印象中火车的卧铺一般很难在窗口买到的,何况我赶到火车站时已经下午五点了,我忐忑不安地挤到窗口,得知还有票时,我眼前的那位操作北京腔的售票姑娘刹那间变得那样的可爱。
                
  我握着刚买来的卧铺票一阵欣喜,突然间又不知所措,离开车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北京城很大,没有我逗留的空间。我下意识地打开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艰难地给她发了个短信:今天回家,已买到票了。她回: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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