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胭脂>10篇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阿飞姑娘发表时间:2008-02-24 22:45
关于《胭脂》的十篇日记

1.
我对下个月末的演唱会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我们是一支独立乐队,因为种种原因,这几年,一直非常少做演出。每一次,单位行政处有一个人,总是固执地认为我在"炒更",其实,我不懂得什么叫炒更。如果一个人为自己喜欢的事物不停付出精力和情感,那叫炒更的话,那我一直在"炒更"。现在这一次演出,可能是最重要的演出之一,我回想起来,我大概1998年做过一次,2003年做过一次,2005年做过一次,那么2008年又做了一次。9年里,只做了4次,比较大的专场。这实在是国内做演出最少的乐队了吧? •

从很年轻的时候起,我一直是一个乖戾的演唱者,不大照顾别人的情绪,时常忘我。我非常不自信。那么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可以改变,我也可以变得这么平庸,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我的胆怯和不自信。

既然这么不自信,为什么还要去演出呢?这也一直是我在想的事情。我一直想把一件事情做得更纯粹,那么我知道但凡是理想主义者,都有着不同寻常的乖戾和道德感,而且他们擅长伤害别人。比如希特勒之流。我以为我不是一个能够伤害别人的人,除了,我自己,除了,亲人。
我为什么想去做这个事情呢?想到在众人面前唱歌,必须尽量减少错误,使事情完美,我就会真的很紧张。可是却是一定要做,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好比坚持一年把唱片做完,甚至后悔自己不能更早些做,不能更早些完成,不能和制作人更完美地沟通,这些都是我过去一年里,最为痛苦和焦虑的事情,可是完成之后,难道我不应该躲起来,享受那种自我封闭的安静吗?

是啊,可是依然想唱歌,依然想做一场完美的演出,这也许是每一个歌手最想做的事情。因为我们想找合适的地点,合适的人,我们一起来完成一场盛宴。9年光阴,那真的是无足重轻。可是从1998年开始唱粮食开始,我就没有停止过了。

我始终看轻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总是试图给生命加上分量和质感。可是每一次,我都这么滑稽,可笑,我自己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我是一个犬儒主义者,一个假装乐观的社会参与者,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多么消极,多么厌倦,可是每一次,也许都是些莫须有的责任,迫使你做那些不擅长的事情。比如,沟通。

我缺乏一种能力,就是同时干两件事情。一边写作,一边唱歌,那并不难。即便是,一边谋生,一边幻想,这也不难,难的依然是,我如何把这样的消息,关于这个演出的消息,告诉应该知道的人。

这个时候,我也许会很耐心地给朋友电话,写信,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做这样的事情。这些事情,为的是这几年给自己的一个交代,我们非常需要得到支持,就是尽量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通过短信,博客,BBS,甚至日报里再小不过的演出专栏里的一个消息的发布。
仅此而已。

我们希望是更好地找到表达歌声的最佳方法。一个乐队,成为一个完整的乐队,那需要付出多少的精力,我没去计算过,我所知道的是,目前乐手们都赞同我的做法,并且愿意好好大干一场,这怕是一名主唱最大的欣慰之处。这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一场的朋友吧。我真庆幸我有这样的朋友,愿意信任我,愿意和我分享这些。微薄的快乐。

于是已经很晚了。我想到了燕子。她每天下班,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水烧开,喝一壶茶。现在,到了周末,她必须和我一起排练,她还需要做的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给我鼓励,因为我时常会失去信心,感到疲惫。我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主唱啊,需要朋友,需要爱,不能独立完成这些事情。我依赖于情感。始终如此。甚至为了情感,我们都忘记了欲望本身。

今天晚上我和燕子兴高采烈地跑去华星,又去看了一场电影!尼斯水怪!是美国片,但是里面的人讲英国口音哪!故事节奏非常慢,而且没任何可大惊小怪的地方。跟指环王没啥可比的。但是它有一个漫长的片尾,那个片尾歌很长很长,大家都走光了,我和燕子在大大的电影院里静静听。等我们走出去,电影院的人在我们身后悄悄关上了门。

国庆节回了一趟老家,广西三江,侗族人聚居的地方。夜里住吉昌屯.晚上9点,芦笙队来了,竟然来了20个人。当芦笙奏出和声,我们都惊呆了。原来和声的感觉是这样强烈,这样有宗教感。他们大概吹奏了半个小时,因为村里没通知,所以来的人不多。而且打谷场上的灯早就坏了。我心怀崇敬地看着吹芦笙的伯父们,个个很严肃的,煞有介事的样子.在北京的酒吧里唱歌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么徒劳地做了8年。忽然间我就明白了,自己的血液里的东西,其实和族人是相通的。我们信任我们所发出的声音,并愿意认真对待之.

Terry miller亦是惊呆了。他是美国的人类音乐学教授,并且研究廊桥将近50年。我带他去看了三江所有的桥,又坐车去了独垌.那里的山很高。路是刚修的,没完全修好。们路过了四座桥,最后我们到达的是那个2层的桥.人走上层,牛走下层.结构复杂精致.那些东西在深山里面。翻过了很高很高的山,极目四望.梯田层层。Miller便说这是世界之尽头。

许多年前我在打谷场上听过芦笙,却都没觉得,有那么好。那天晚上却震动了。那是因为那时芦笙多数象是在玩乐,歌舞升平,而实际上,芦笙的多重声部,确实有着祭祀和宗教的功能。而大的芦笙,可能有管风琴的功能。

我真希望我能听到更多。那就是音乐本身.现在想起来,自己有做过许多无聊的事情。我还对音乐的现场是了解不够的。我们过去一直推崇西方的摇滚乐,糟粕也一起接受,而音乐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的。只是没去发现而已。

一个芦笙手,一个演出,也不到10元吧(我包了200的红包给他们).他们为的不是名和利,他所做的,就是他自己能发出的一点声音。这或许是一个侗族一个芦笙手的态度,他一生的虚荣所在


在写完了将近100万字的采访后,我已经差不多把自己的才能洗劫一空了。我多么想告诉你们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关于孤独。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很多心得,关于孤独,关于生命的空虚。我知道我的和你们是一样的。此时,我读书时所默颂的名人警句都不复记得。在人世面前,我们有着非常,非常愚蠢的虚荣和执着。早一点看到,对自己未必有好处,因为我们知道,大多数的成功者,他们一直活在一种极度虚妄的狂妄之中。祝福他们,一辈子不必以失败者的面目出现,祝福他们不能了解自身的浅薄,从而减少了焦虑,神经质,和无休止地伤感,自我拷问。

2.
我对此类新闻比较感兴趣。比如澳州科学家在南极水底下发现不明生物,比如美国宇航局拍到史上发现的最大黑洞,等等。将来如果有时间,有钱,不必工作,我希望能够学习天文,数学,古代历史,反正一切和神秘相关的事情。可是我们有些人永远不能做贵族。,我们在陆地匍匐前进,希望能够生存下去。我们没法进入海洋,也无法进入太空。缺乏安全感。

海洋呢?海洋很神秘,好象科幻小说一样的。我都想下海,怕被压力压死,或者被咸死,反正身体不那么健壮的,怕是没机会啦。一个人进了海洋,整个科学史、人类学史、社会史、房地产行业,经济适用房,奥运会,性革命,都要重写了是吧?海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在里面居住,成本恐怕要大过在月球居住吧。

我已经想好,我的人生已经不可能有奇迹出现,我最好是成为一名通俗言情小说家,写各种肉麻爱情故事,书中男女纯洁到连亲吻都见不到,而且他们都是从英国留学回来,通过自我奋斗获得贤妻美男,如此这般,把书稿卖给书商,最好能够写电视连续剧,这样换取银子买房子,结婚,买婴儿奶粉,继续搞音乐。

3.
"我惧怕黑暗,却也不向往光明。"


只能继续做那些黯然销魂的歌了。歌颂那些抽掉了骨髓的,没有想望的生活,那些破败的,萎靡的心,对生活无穷的妥协,憎恨和热爱。那些熄灭了的激情。不可能的救赎。即便有着不肯屈服的心,却也白发丛生。

我知道我内心有无穷的毁坏的欲望,有阴鸷的伤痕,可是,这一切都会过去,都会痊愈是不是?我始终向往美好的事物,在堕落的时候奋力跃起,我们看不过灰暗的生活是不是?我们每一次都是快乐又乐观地等着内心痊愈是不是?我庆幸我还可以好。

4.
那么大学时光呢?哦,想起来了!我们都是到西体育馆的大厅里去度过的。会有艺术社团的文艺表演。弹着吉他的英俊男孩在矜持地显示他的喉舌和嗓音,他后来成了著名歌手,出现在更著名的“鲁豫有约”里。然后会有舞会,没错,一大堆人象微生物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可是,没有人要邀请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全身上下裹成一个球的,穿着脏兮兮球鞋和牛仔裤女生。她只好自惭形秽地溜出体育馆的小门,骑着很破的小自行车,回宿舍去了。

也许是缺乏某种交际的能力,我什么也没学会,也不认识任何一个外国人,无意中,名著都读过了,文艺电影都看过了,老师终于对我失望了,而学位也拿到了。走出这个工科大学那一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也许,好日子要到了吧?我们终于冲破SARS的封锁,从象牙塔里走到了更为广阔的社会天地里去了!我们应该象鱼儿一样,从海洋馆游向真正的大海。

2003年圣诞节前,我和朋友合租了房子。有时会到附近一家脏兮兮的小饭馆吃三块钱的拉面,上面漂浮着几个西红柿和几片黄黄的蛋花。马路对面,是好几个洗头房。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在马路上泼了一脸盆水。我在主流报社里实习,三个月后,我获得转正,六个月后,我被开除,还被扣除了在当时尤为可贵的3000元。三年后,我又一次被开除,游荡了10个月。更有趣的是,我又回到了本单位,从头做起了。

每到圣诞节,很多的酒吧,会有摇滚PARTY,作为一支非著名摇滚乐队的主唱,我有时参加,有时不参加。我依然不认识外国人。去年的圣诞节,我一个人冒着冷汗独自弹着一把吉他,在寥落的掌声中,又一次,象当年那个在圣诞舞会被冷落的大学女生一样,我逃到了清冷的,北京的马路上。而那时,我甚至连一份工作都没有,一个爱人也没有,我四处游荡,表情友善,希望被人珍惜。

啊,多么多么快乐的旧时光啊!但愿今年运气好些吧,因为今年我们乐队就要发行第二张唱片了!许多年前,在第一张唱片发行的时候,我非常害臊地想,我就要被中国的摇滚史记住了。事实证明,历史不会把我们这样的蝼蚁记住的。可是,这依然是多么多么振奋人心,多么美好的消息!人生都是这样的,浪奔浪流,有悲也有喜,有进也有退。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励志电影里的女主角!

5.
妈妈发短信来,吃饭没?
可是亲爱的妈妈呀,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明白,你女儿一生在解决的,从来不是吃饭问题。她是一个精神文明的狂热爱好者。她写的歌粮食,不是关于中午吃什么的问题,她关注的是全人类。她有这么高尚,这么宽广,大而无当的浪漫和关怀,却又这么自私,这么可笑。

6.
童话两则。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叫吴虹飞。有一天,她在路上,忽然有一大坨金子掉在她面前。她把它拣了回去,从此,她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每天,她都和乐队一起唱歌,一直到死。

从前,有一只蚂蚁。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只蚂蚁而已。她想有很多很多的爱,和一间比她自己体积大很多的房子。但是他什么都不能给她,只给了她一盒胭脂,她就吃胭脂死了。


7.
一到夜里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心就痛起来,好象真的有些疾病似的。
很多年来,我只有一个心愿:我想一觉睡到天亮,中间不必醒过来。而昨天夜里,我做到了。

8..
下一步我想好了,就做第三张专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旅行也罢,读书也罢,人生过于虚幻,不如及时享乐。
为什么我们不做爱?

我们都是这么穷的穷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是为了打发时光,才有了音乐。
请原谅我,饶舌,固执,痴心不改。
9.
多么多么想做一匹猪。一只有修养的,穿着体面裙子,体面地四顾微笑的猪。
拥有很多朋友,同时很寂寞的一匹猪。
这个冬天,买了一件黑色毛衣。还买了1000度电。足以度过沧海桑田。
在有生之年,努力去爱,定期去爱,按时吃饭,做一个,身体健康的人。

10.
我以海德格尔的学生,情人,杰出的哲学家,汉娜。阿伦特的话作为结束。上个礼拜我们马尔代夫碰到,彼此彬彬有礼地问候对方。她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历史中有许多黑暗年代,在其中公共领域被遮蔽,而世界变得如此不确定以至于人们不再过问政治,而只关心对他们生命利益和私人自由来说值得考虑的问题。生活于这样一些时代并由它们所塑造的人们,很可能总是倾向于要么厌恶世界和公共领域,尽量地忽略他们,要么越过它们,跑到它们背后——就仿佛世界只是人们可以躲藏到它背后的一种表象——以达成与他们的同伴的相互理解,而不考虑在他们之间存在的世界。在这样的一些时代,如果情况非常糟糕,就会发展出一种特殊的人性。

.吴虹飞和幸福大街乐队《胭脂》唱片首发演唱会
唱片:胭脂
艺人:吴虹飞和幸福大街
风格:民谣,摇滚
发行日期:2008年3月
发行公司:星外星唱片

“带一盒胭脂给爱的人”

乐队:吴虹飞和幸福大街乐队(happy avenue)
时间:2008年3月29日晚8:30
票价:40 元(学生30元,预售30)
地点:星光现场(北京市东城区和平西街79号北二环雍和宫西北角糖果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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