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The Legend--净水清渠(下)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多事发表时间:2008-04-07 01:13
天石飘飘荡荡地流入淡水塔,布卡跟谢小雨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好奇地四下里张望。他们惊奇地发现南门、北门竟然只是同一个水道的两个入口。宽而磅礴的人工湖水从那里托载着巨大的天石流入,推动细微的波纹荡漾到前方一个深深的洞穴里去。洞穴里黑黑的,看上去很恐怖。布卡有些急:“啊呀,那里是哪里呀?”
“那是动力室。”头顶有人高声地回答。
两个人抬头去看,却发现一个边长足足有五十米、通体黝黑的六面水晶横跨整个塔身,两个直角尖支撑在墙壁上,另外一个直角尖正对着他俩的脑门。“哇。”谢小雨张大惊奇的双眼惊奇地感叹,“好美的方棱晶,好大呀。”
布卡点头同意:“这样巨大、完整的方晶怎么也值三、五百万金币了。”
“拜托二位能不能顺着绳梯爬上来?马上就会被卷入动力室的人不要感慨别人的方鹤很值钱。”
谢小雨跟布卡这才看到两条绳梯从横架空中的木桥上垂下来,连忙伸手抓住攀援而上。爬上木桥翻过栏杆,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羽人笑眯眯地在那里迎接他们:“欢迎谢法师、布游方光临淡水塔,两位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
“哈哈哈哈。”谢小雨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客气干什么?来裂云城当然要参观淡水塔。哈哈哈哈。”
羽人笑眯眯地点头:“我叫沐夜,这里的负责人。请准许我给二位带路参观。”
“多谢多谢。”布卡跟谢小雨异口同声地道谢。
“你们最感兴趣的这块方晶的确切价值,是三千六百五十五万金币。”
“不会吧。”布卡摇头,“我在东海见过一块类似的绿色方晶,要价也不过五百万。”
“材料费是这样的。”沐夜回答,“但这已经不在是方晶,而是方鹤。差不多一百年前,十六名龙源阁大学士带领百余名弟子和上千位能工巧匠,花费了十八年的心血雕刻而成。三千六百五十五万金币还只是投入资金的计算,而不是商品价格。如果我们肯卖的话,这块方鹤的价值应该跟整个裂云城差不多。”
谢小雨举手:“我知道方鹤是法器的中心枢纽,可是,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它有翅膀,会飞么?”
沐夜笑了:“可以这样说吧。等一下净水石进入动力室方鹤就会工作,到时候再向你们解释。我先向两位介绍一下淡水塔的基本结构。”
淡水塔从内部看起来要比从外面看上去大得多。也许是塔的采光完全依靠狭长的拱形窗,阳光透过窗照进塔内形成一条条狭长的光晕,让相对黑暗的塔内看上去模糊不清。沐夜带着他们走下悬桥,来到环绕塔的内壁的巨大阶梯上:“这条盘旋而上的石阶就是我们维修、使用淡水塔的通道。沿着这条通道向上走,我们会依次经过星轨、出盐口、出水口、以及入水口。”跟着沐夜向上,沿着盘旋的阶梯行走,谢小雨的视觉慢慢适应了黑暗。她仔细地观察淡水塔,发现整座塔是由海沙黏合而成。细细的沙粒中参杂着小小的石英片被漫射的阳光照耀着闪闪发光,用手扶着沙墙向上慢慢地攀援,有一种漫步在萤火中的浪漫感觉。沐夜察觉到她的好奇便解释:“这是由牡蛎胶黏合而成的沙堡。一位名叫右心的航海家在整修船只的时候发现想要清除船身上粘黏的牡蛎非常困难。无论是用铁锨撬还是用木槌砸,都要搞到破坏船板才能将这种生物弄下来。于是他把活的牡蛎放养在水槽中进行观察,很快发现这种贝壳会从体内分泌出一种透明的粘液,粘液遇到水就会凝固,成为强力的粘合剂。但是,这种粘液在空气中是不凝固的。据说在建造淡水塔的时候,红袍城主桑卡罗饲养了上亿只牡蛎,动用了五十万人采集粘液,仅仅十天便搭造起这座占地一万七千平方米,高三十米的巨型沙堡。其采集粘液、浇灌沙土的速度固然让人吃惊,但其中真正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却是沙堡墙壁上的这十二条星辰轨迹。这些星轨是红袍城主集中了九州七海,人、羽、蛟、河洛跟夸父,五大种族,两百多名龙源阁学士,融汇了五千年人类文明史上所有智者的创作结晶雕刻出来的。九州大地上所有的能量都来自于星辰,没有星辰力量的驱动,不要说大地上只有一片黄土,甚至连我们头上的天空都不会存在。太阳的力量被树木所采集、双月的力量被海洋所采集、郁扉、亘白、寰化……,星辰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也滋养着万物的生长。”
“感谢星神。”谢小雨和布卡异口同声地祈祷。
听到这话,沐夜笑着回头看了看他们:“这句话在淡水塔里可是禁忌的。”
布卡觉得奇怪:“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在淡水塔里曾经引起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辩论。有很多人认为那场辩论是裂云城科技时代的休止符。”
“不会吧?”
“那是我来淡水塔工作的第一年。年仅二十七岁便有幸入选成为顶尖科技的维护者,不但雄心勃勃而且年轻气盛。那一年的七月初七,所有羽人都会生出翅膀的一天,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故。五十年不刮飓风的裂云城遭到了一场灾难性的风暴的袭击,而且据说是我们用来镇风的仪器,桑卡罗失控导致的。那次事件以后,河洛机械大师麻木生源、长修教会主事十方、蛟族大学士乌尼奥和裂云城太宰魏千山陪同玉莱城主巡视红袍时代所发明的科技设备,以防止同样的灾难再次发生。当他们巡视到淡水塔的时候,玉莱城主被我们面前的这个伟大的发明所震撼。于是说出了跟你们完全相同的话:感谢星神。当时她的丈夫,裂云城的民族英雄燕翻天便说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论述。那番论述是如此的震撼人心,以至于十年之后我依然能背诵每一个字下来。燕翻天是这样说的,”沐夜站下来清了清嗓子,“是啊,星神是伟大的、无私的。可人类的贪婪却是永无止境的。不知道你们站在这座,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昂贵的建筑物之中有什么样的感想。憧憬?赞叹?还是觉得做为人,九州陆地上唯一的智能生物,真好?你们知道供养二百位龙源阁大学士,动用几十万人工劳力意味着什么么?那意味着上千亿资金。为了筹集这些资金,裂云城开拓了南下金草原、北上冰封大陆的黄金之路。人类的足迹踏破了草原的宁静,也踏碎了北方万年的冰霜。经由这里南下的水犀角、雪象牙、剑齿虎皮、白熊胆,多达百船。足足一万头珍稀动物的尸体!经由裂云城北上的绿橡树、白楠木、红杉松、黄花梨,记以千乘。加起来是万顷的森林。玄谷沟特产的百米龙鲨、寂静岭独有的九尾孔雀翎、冰封大陆一文不值的六月蓝蟹、雷州沼泽自然荣腐的长春藤,都成了其他国家的异域珍稀。冰封大陆的人吃不到苍茫山的夜枯草会饿死么?辽河平原的人不盖祁耶拉嘉的狗熊皮会冻死么?你们知道人类和动物、植物同样依赖星辰的力量生存,同样依靠神明的眷顾生存,其间的最大区别在哪里么?是人类聪明么?智慧么?勤劳么?勇敢么?不是!是动物植物只摄取、足够他们生存的能量,而人类、却摄取并浪费着、自己根本无法消耗的能量。动物和植物是带着珍惜的心感激星神的赐予的,人类是带着自豪、自满、自私、自利、不知廉耻的心,去感激星神的赐予的。认为自己是佼佼者,是精英。这期间有很大的区别。”
“哇。”谢小雨叫起来,“好伟大的英雄啊。”
布卡跟着点头:“嗯。嗯。”
沐夜微笑着请两个人继续向上攀登:“燕翻天说的话虽然有道理,但玉莱城主却并不认同。她问自己的丈夫:‘还记得我们家乡成片成片的无叶树么?当它们跟其他树种争夺生存空间的时候,它们的枝干上会长出大片大片繁茂的绿叶夺取其他树种的光芒,它们的根会延绵伸展几十米夺取深埋在地下的水源。但等到其他树种因缺水缺氧窒息而死的之后,他们又收起自己的叶子、收起自己的根,为同伴让出一份生存的空间。还记得出没在冰封大陆的西域雪狼么?那些成群结队出没在寂静的山岭中袭击所有鸟兽、杀死所有生灵的动物?它们把咬死的尸体遗弃在身后,只是为了品尝鲜血的气息。我们跟那些永无休止去吞噬他人空间的无叶树没什么两样,我的爱人。我们要用更多的米面来哺育日渐昌盛的族群。我们跟那些穿梭在雪原上的苍狼没什么不同,我的爱人。我们试图让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在临死前多一分做过什么的满足。你认为上天创造了我们是为了和平共处繁衍生息?那为什么人类相互仇杀了五千年?你认为我们应该爱护花草照顾鸟兽?那为什么我们要宰猪宰羊,把耕地累死的牛、拉车累死的马,丢进锅里,煮烂了筋、炖烂了骨,吃下肚里去?我们生性奢侈,我们生性贪婪,我们生性浪费。只有正视我们的本性,才能知道自己是卑微的、懦弱的、可怜的。才能知道,只有那无私给与的星神,是完美无缺的。我敬仰星神、感谢星神、服从星神。’”
“哇。”谢小雨又叫起来,“好英明的城主啊。”
布卡跟着点头:“嗯。嗯。”
“他们到底谁对谁错呀?”谢小雨问。
沐夜笑着摇头:“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当时整个裂云城上至君王大夫、下至贩夫走卒都在争论。甚至连开创红袍时代的四位元老都争吵起来,分成了两派。十方大师和乌尼奥学士站在燕翻天那一派,认为人类应该自我节制,为其他生物创造生存空间。没有共荣就没有繁荣,没有保护就没有未来。而麻木生源和魏千山则是支持玉莱城主的,认为人活着跟其他生物没什么不同,认为繁衍子孙、扩张领地是我们的本能。没有贪婪就没有动力,没有奢望就没有发展。他们都是科技时代的领军人物,弟子门徒遍布整个九州。最后不但四位老朋友闹翻了天,连城主夫妇也分道扬镳。裂云城的合作繁荣就此画上了句号,两派人马至今还在相互谩骂喋喋不休。不过,那都是社会精英的问题。我们拿来说说也只是用来提神解闷罢了。”
布卡连连点头:“那么复杂的问题跟咱们是没什么关系哈。”
咯噔一声响,净水石漂入洞穴中停下来。“让我们来看一看怎样从天石中汲取能量吧。”沐夜站下来对着墙壁喊话,“照明!”
巨大的淡水塔中响起吱吱嘎嘎的金属摩擦声,四面细长的窗台下升起几根八棱镜呼呼啦啦地遮住了窗户。太阳的光芒随着八棱镜的升起被分解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随着太阳的光芒被分解,其他漂浮在天空的主星的光芒便展现出来。郁菲是火色的红;亘白是纯洁的白;印池如海般的深蓝;填盖似沙一样金黄。岁正是青色,密罗是绿色,寰化是橙黄,列章是紫红。双月一明一暗,一金一灰。除谷玄外的十一枚主星的光芒在塔中闪烁、交汇、重叠,最后重新合成洁白的天光。透过八棱镜合成的星光在昏暗的淡水塔中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谢小雨跟布卡不得不遮住眼睛,一点点地适应。等眼睛适应了这种亮度,两个人放下手臂四下里看,发现经过刚才的攀登,他们已经到了与六方体最下面的直角尖平齐的高度。这里也有一道横跨塔身的悬桥,桥的对面是一个二十米见方的平台。平台的正中安放着一个巨大的绞盘。绞盘由整块玄铁浇铸而成,十米直径的内轴加上五米长的推杆,占据了整个平台。推杆共二十根,握在二十名夸父壮汉的手中。绞盘上缠绕的绳索有小雨手臂那么粗。绳索直通到对面的墙壁下,再穿过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滑轮,编织成十米宽、十五米高的滑轮网,又通过一个洞穴穿到下面天石停泊的能源室里。壮汉们推起绞盘牵动绳索拉着上百个滑轮上上下下地穿梭吱吱咯咯地做响,如同演奏着一曲机械交响乐,让小雨和布卡听着、看着、目瞪口呆着。沐夜扯了扯布卡的袖子用手指向停泊着天石的动力室:“看那里。”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三层楼高的天石被水下的基座托着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升起。海水从基座上哗哗地流淌下来,如一方整齐的人工瀑布。“他们在做什么?”布卡问。
“把海水和天石分开。”沐夜详细地解释着,“基座里装有传导星辰力量的引缆,从天石中释放出来的能量会通过引缆传送到墙壁上雕刻的星辰轨道中去,牵引方鹤沿着轨道运行,跟更多的星辰共振,以获取更多的能量。”
“怎样才能把星辰力量从天石中分解出来呢?”
“看哪。”
这时候基座上的海水已经顺着疏水坡流干。六个上身赤裸的羽人张开翅膀从基座向上飞起,飞向天石顶部的平台。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长长的、飘逸的银发;文静、清秀的面容;纤长、笔直的双腿配上洁白似雪、灵动飞舞的双翅,让谢小雨看得心花怒放:“鹤雪军团!鹤雪军团!”她幸福地笑起来。
沐夜看到她蹦着跳着,也跟着笑起来:“他们可不是鹤雪军团哟,谢法师。裂云城里随时可以生出翅膀的羽人有一千零三十六人,能被挑选到这里工作的只有三十八名精英中的精英。”
“你这个岁数也算精英么?”谢小雨不服气。
沐夜放声大笑:“我这个年龄的确不能再算精英了。但是,我可以领导精英。而且,我还有权派遣精英们去做谢法师在裂云城游玩期间的向导。”
“好人!”谢小雨指着沐夜的鼻子大叫,“你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沐夜连连点头:“等他们做完了事,我让他们轮流做向导。”
说话之间,六个羽人飞上了平台。他们收起翅膀,伸手从洞顶拉下一块厚厚的毯子来盖在石头上用木圈套住天石上端环环扣紧,然后又拉下一根直径一米的导管来套在天石上面的石臼上绑好。“那块毯子是用缠跟草编织而成的,水流进取会均匀地分布到四面八方。根管子里会流出西莼湖水,天石里蕴藏的精神力会因为湖水的冲洗而慢慢地脱离。”
“要冲多久?”布卡问。
“两个半月。我们一直供水到八月的秋收。”
“那要多少湖水呀?你们养了多少只蓝鹤?”
“为了让天石的动力能够持续两个半月,我们放水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四、五千只蓝鹤就够了。”
管子中开始放水,细小的水滴慢慢从缠跟草中渗出,向下慢慢地流淌。哗啦啦,淡水塔四面的墙壁上同时传来水流的声音。“是回音壁么?还是扩音器?”谢小雨四下张望,“为什么那么小的水流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沐夜笑而不答。
“是海水!是海水!是海水倒流!”布卡指着沙堡墙壁上一道道凹陷的星辰轨道惊叫。
谢小雨探出身体向下看,人工湖中的海水正顺着星渠向上潺潺流淌,在鹅卵石上逆行跳跃。哗~~~,海水迅速地冲过谢小雨的面前。跳跃的浪花打湿她长长的睫毛,倒流的清风扬起她鬓边的黑发,笔直地向塔顶攀升。小雨把手伸进水流中,清凉的海水清澈地洗涤纤细的指尖,痒得小雨咯咯地笑起来。
布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雾河、灵河、高杆河的河水可以倒流,却不知人也能造出流向高处的清渠。”
“布游方说的那三条河水之所以倒流,都是因为河床是由水勤石构成的。”沐夜指着星渠底部镶嵌的鹅卵石解释,“这些卵石便是我们从那三条河水中捞起来的。水勤石铺成的河床再加引缆向上传送星辰力量,海水便被吸引上去了。”
谢小雨抬头望着通往塔顶的星渠感慨万千:“我要是有翅膀就好了,一下就飞上去。”
“顺水行舟,要比有翅膀还快哟。”沐夜把手指向身后的墙壁,墙壁上悬挂着两只宽一米、长两米的小船。
“骗人!”布卡大声地喊,“会掉下去的!肯定会掉下去的!”
沐夜耐心地解释:“这两艘船可不是靠浮力行走的。船帮、船头都是用飘零草编织而成。飘零草生性厌水,对海水会产生更强烈的排斥力。船底的尾部是一整块铸铁,当飘零草产生排斥力的时候,铸铁就会被压进水中。所以,无论船的方向是怎样的,船的重心却永远在水下。这样,只要水流足够的大,就能把我们推上去了。”
“这水流不够大!这水流肯定不够大!”布卡高喊着,“骗人!骗人!”
沐夜让兴高采烈的谢小雨跟自己坐进小船,把一条牛筋斜挎着拴在肩膀上,然后用手在墙壁上一推,小船进入星渠上上下下地晃动,果然不会掉下去。沐夜抓着岸边问布卡:“看到了么?”
布卡闭着眼睛摇头:“没看到没看到,这是幻象。”
“那就请布游方慢慢爬楼梯,我们先上去了。”
“等、等、等等。”布卡张开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很久,“这艘船可以载三个人么?”
“三个夸父都没有问题。”
“不会发生事故么?”
“淡水塔灌溉的时间是两个半月。八月份的时候我们要向裂云城的居民开放十天,每年都有超过十万人来坐船。七十六年,从没发生过一次意外。”
布卡把眼睛完全张开:“我可以坐在船外面么?这样掉下去的时候跑得快。”
沐夜想了想便同意了:“布游方怕是不需要安全带的。”
听了这话,谢小雨也把身上的安全带解开:“带这东西是不安全,还要先解开才能跑。”
布卡探身抓住船尾,沐夜松开手,小船载着他和谢小雨,拖着布卡向塔顶缓缓漂去。布卡还是不放心,不时地用脚点着墙壁:“还没到么?”
“用飘零草编织的船虽然不会沉没,但因为船身的大部分都不沾水,所以受水流冲击的面积也小。这样的船是走不快的。”
“不会沉没么?”谢小雨捏着下巴沉思,“我是不是可以坐着它渡海去冰封大陆呢?”
“这样的船是不能航海的。一旦被浪从上面打入船舱,草结就会被上下两面的力量压碎。船便解体了。”
“还没到么?”挂在后面的布卡问。
“快到出盐口了。”沐夜指向左上方一个两米见方的凹陷介绍,“我们每天都会把方鹤解析出来的盐从那里倒出去。方鹤所提取的淡水是非常纯净的。海中的沙粒和杂质都随着盐从水中析出。所以我们倒出去的盐是黄色的粗盐。盐商们在每次灌溉季节过后就会来收走,在盐场中重新溶解沉淀。虽然需要二次溶解,但这样做可以节省蒸发海水的时间,减少浓缩的流程。淡水塔既可以生产淡水,又可以简化海盐的制作,是裂云城最大的经济来源。”
咯嘣、轰隆、吱嘎。巨大的方鹤慢慢地转动起来。八个直角尖开始有秩序地在十二条星辰轨道上交替运转。方鹤运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这个五十米见方的巨大物体近在咫尺地移动起来,还是给半个身子泡在海水里的布卡带来很大的压力:“还没到么?水满冷的。”
“谁让你自愿吊在后面?”谢小雨阴阳怪气地挖苦。
“这不是安全么?” 布卡尴尬地笑了笑,“大文学家多事先生常说,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文人走过什么江湖?你是游方,你才在江湖里。”
“谢法师不要开玩笑,布游方明明是在海里。”
谢小雨回头看看全身湿透的布卡幸灾乐祸地笑了:“哈哈哈,海里活,海里活。河里活是乌龟,海里活是海龟。”
布卡翻了半天白眼却想不出什么反击的话,只好转头去问沐夜:“还没到么?”
“到了。”
后半部的铁板一下子被海水推上了平台,船头乒地一声落入水中,布卡被悠上半空又摔下来,澎得满脸是水。他用手抹一把眼睛四下里看,发现小船顺水流入一道摇摆的铁槽,铁槽的另一端通入巨大的方鹤中去。总算到了有底儿的地方,布卡爬进船舱:“这是什么地方?”
“进水渠。”沐夜回答他,“海水从这里流入方鹤才能被淡化。”
方晶依靠着六个直角尖在不同星轨上的滑翔而缓慢地移动着,联系在星渠与入水口之间的铁槽有节奏地晃动,即要保持将海水输入方晶的功能,又要躲避偶尔脱离星轨的直角尖。他们乘坐的小船便在这摇摆起伏中缓慢地行进。从上面向下看方鹤便没有刚刚从下向上看所感觉到的那种巨大的压力。布卡探出半个身子仔细观察,方鹤的主体是用海洋中常见的珊瑚结晶雕刻而成的。根据所附着的矿物质不同,珊瑚结晶会产生五种不同的颜色:火山岩上的红珊瑚,硅赭石上的黄珊瑚,沉蓄岩上的黑珊瑚,海藻岩上的绿珊瑚和海金砂上的银色珊瑚。沉蓄岩指的是突然被大海淹没的整片森林被高盐、高压百万年形成的树木化石。在这种化石上生长的珊瑚体内即摄取了化石的结晶,又含有大量的木质纤维。在开采、切割之后,刨面上即有明亮的光泽,又含有细小的蜂窝状空隙。方晶的大小取决与珊瑚丛的寿命,方晶的质地则取决与形成珊瑚丛的海洋环境。凭借多年游方的经验,布卡知道至少需要百万年,珊瑚丛才能长得如此巨大。小船越靠近方晶,布卡看得就越清楚。这块方晶上不但充满了蜂窝状的小孔,而且还有着深深浅浅、或致密均匀,或稀疏凌乱的轮纹。可见海洋的水质在百万年这样漫长的时间里变化多端,珊瑚丛的质量也是是良璓不齐。
蛇行的铁槽将小船送入一个三角入口。在古书中,三角代表天空的边缘,据说跟代表大地的四面方晶组合在一起可以产生吸纳的功能。但随着星象学的发展,人们已经意识到天空的边缘并不是三角型,也有大量的实验证明,这种三角型和方形的组合对星辰力量并不能产生任何影响。沐夜注意到小雨皱起的眉头便解释:“入口的制作完全是为了仿古,内部的结构是完全根据元极道的理论制作,利用星辰的对立性来分离盐和水的。这条通道两边安装的引缆是岁正和寰化,这两个星辰的力量会带来规律和无序的交替。海洋中的水存在了上亿年,盐分和水的分布是均匀的。岁正和寰化的力量会打破这种均匀,有些海水的盐浓度会被提高,高到可以自动结晶;有些海水则会淡化,完全符合饮用标准。”
正说着话,小船开始上下颠簸起来。随着愈行愈深,小船的颠簸也愈发地厉害。布卡抓住船舷向水里看:“咱没事儿吧?”
“没事。我们的船是靠飘零草的疏水性浮起来的,在盐浓度低的水中浮力大,在盐浓度高的水中浮力小。这种颠簸是好现象。”
谢小雨伸手到水里去抓一把水,果然能感觉到细微的结晶颗粒。
沐夜提醒她:“小心,马上要进入离心管了。”
谢小雨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离心管是什么?”
“离心管是将结晶的盐份从水中分离出去的通道,我们在那里安放了密罗和裂章的引缆,它们的力量会加大总体与个体之间的差别。另外,固体是平静的,液体是流动的。亘白星和郁非星的力量会大大加快水流的速度,而相对减小盐结晶的动能。再加上水轻盐重,结晶在离心管中就被甩到外围,粘在方晶上。”
正说着话,船头突然向下一斜将三个人带入一个黑黢黢的洞穴中。洞穴中伸手不见五指,海水流动的声音在前方和背后回响,发出山崩地裂一般的轰鸣。“那是什么?”布卡紧张地问。
“水流的声音。”沐夜的话刚刚出口,就被疾速下滑的船体甩到了后面。
咆哮的海在甬道中盘旋。飞溅的浪花撞击在船身上澎起来打湿人的衣裳。呼啸的风在黑暗中鸣响。寒冷的空气侵袭着肌肤带走身体的温度。布卡紧紧攥住船帮的手指一阵阵发凉,指关节也开始僵硬、不听使唤。他试图去咬自己的下唇,试图用疼痛感来刺激自己的神经。但两片牙齿却瑟瑟地发抖不听使唤。振作,布卡。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话。你是闯荡十年的游方。爬过连鸟都无法飞渡的高山,下过连鱼都无法潜入的深海,在万丈悬崖上失足,也曾在深山老林中迷路等死。为什么会在这个有向导的文明世界中瑟瑟地发抖,如一只受惊的老鼠,蜷缩着身子,拼命地喘息?布卡的舌头开始僵硬,两条腿也开始颤抖。他觉得身边的黑暗愈来愈沉重,海浪的咆哮愈来愈巨大,空气的寒冷愈来愈冰凉,身体里的热量也一点一点地被抽干。小船在轰鸣声中盘旋下滑,如同被卷入了飓风的中心一般,旋转、下沉、下沉、旋转。谢小雨觉得自己的头发和眉毛都被吹得倒立起来,也感觉到从天空摔向地面的失重感,心脏脱离了胸腔塞在嗓子眼上,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她高兴地在船上蹦跳起来大叫:“啊!!!!要死人了!!!!去死!去死!去死!哈哈哈哈!”
布卡正紧张着,愤怒地大声制止:“不要笑的那么邪恶!”
“你的声音好像在发抖呢。”
布卡连忙收住声音。
“害怕得不敢说话了吧?看你脸色青白,一定是吓得发抖。”
“才没有呢。”布卡连声否认,“这么黑你怎么看得见?”
“哈!连眼睛都是闭着的,还敢回嘴?”谢小雨探过身子把布卡的眼皮拨开,布卡眯着眼睛四下一看,才发现盘旋飞降的洞穴中已经布满了淡蓝色的点点星光。
“那是被离心出去的海盐结晶吸取了星辰力量所产生的光芒。”沐夜迅速地从墙壁上掰下一小根细长的结晶递给布卡。结晶长方透明、尖端成棱形,跟一般的洞穴矿晶很相似。“这是第一天淡化海水,结晶细小如萤火。等到八月份的时候,结晶可以有半米粗、两米长。掰下来一根拿回家够一年吃的。”
“不会吧?”谢小雨有些瞧不起,“你们这么高级的科学家,还吃粗盐哪?”
“我说过八月份的时候要向市民开放,在离心管里采集免费的海盐结晶是最吸引人的项目呢。灌溉万顷良田所需要的水量是不可想象的,到了八月份的时候这条通道里布满了巨大的海盐结晶。那可不是几百个人就能清理干净的。大学士乌尼奥便想出了用飘零船拉百姓上来玩,在游玩的过程中采摘盐结晶的办法。这些结晶对我们来说是令人头痛的废品,对百姓来说却是一年份的食盐。为了第一个进入离心管采摘最大、最美的结晶,很多孩子七月中旬就开始在人工湖上面吃住,他们还会把家里的飘零船装饰成千奇百怪的样子,在外面举行彩船大会。第一届彩船大会还是在红袍时代,据说裂云城所有的居民都参加了。十几万艘小船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湖面,人羽联盟还以为是什么新型的军事演习,火速召集专家来研究防御飘零草船进攻的办法。”
布卡呸了一声:“郡帝国的皇上都是神经病,船怎么能进草原?”
“专家们可不这样想,在他们提出的研究报告里竟然说只要有足够大的海浪,就可以把飘零草船推进草原。看到这样的结论,人羽联盟立即调动五十万大军驻守在金草原的南线。”
谢小雨哈哈地笑起来:“好笨呐。”
“谁说不是?当时有人提出说大的海浪会把飘零船打碎,那些研究员便去研究小船不会被海浪打碎的办法。结果,整整一年红袍城主也没有发动草船攻击,直到第二次彩船大会召开,中原才搞清楚这只是民间庆典。”
布卡想象着千船万舸被水流推上二十五米高空,又穿越这水流湍急的盘旋洞穴,忍不住咂了咂舌头:“即能清理方鹤又能让大家开心,真是一举两得的创意。乌尼奥是蛟族的学者吧?”
沐夜点头:“他生性开朗,为人亲善,在科技和人生上都是我最好的导师。前面的那个压力过滤器就是他亲手设计的。离心管可以清除百分之八十的海盐,用来灌溉虽然合格,但年复一年的沉积下来,肥沃的粮田就会变成干枯的盐碱地。剩余在水中的盐分很少,几乎无法分离。乌尼奥老师便发明了用沼泽地里的淤泥过滤盐分的办法,他设计了一个长达五米的过滤箱,在箱子的一端导入太阳能量,在另一端导入谷玄能量。这两大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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