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至圣先师夙志 发大将军(4)

论坛:江湖谈琴作者:陈二发表时间:2008-05-11 00:28
高全德本来不过把这个白衣道人当成是清客之流,表面上礼敬,其实内心深处一百个看不上这些个打秋风的家伙,现在给这几个箱子震撼的话都说不出来,越发由衷地让为对方是个上仙了。口中说道:“道长,你这样做,简直是太瞧不起人了。我可以把道长当成知己一般看待,些许的财货,只恨道长不开口。”
  “公子何苦来这番话,贫道是闲云野鹤之身,往来天地之间,无非是要见识世外之奇珍,如果不是有幸结识了公子,那来这样的机会。公子不以贫道愚钝无用,慨然折节下交,此一回,一定为公子取出宝剑,也好报答公子相待相知情分之万一。”
  白衣道人说到这里,一再的嘱咐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必然奇珍异宝,人所共求,为防万一,最好是先让田庄上佣户这几日不要到田地上工。
  第二天,白衣道人将这四口箱子用封条封好,于黄昏时候抬在五棵松下,在白衣道人的指导下,射水营的家丁们在五棵松下设置法坛,备好几案香炉,铺展香褥茵席。忙完了这些之后,白衣道人诫命高全德和家丁们速速回返,闭户于射水营中,切切不可外出,因为天子剑如果出世,必然会摇撼天地,其光芒照射夺人心魄,像他这样修真之士倒也罢了,如果是凡人看到的话,轻一点的话,是变成了瞎子,重一点则有可能丧失了性命。
  一夜毫无动静的过去,高全德坐立不安的等到的天亮,实在按捺不住了,亲自备马,前往五棵松。只是五棵松下,一片狼藉。香炉几案,东倒西歪,符纸器皿,散落一地。白衣道人呢,趺坐于地,神不守舍,至于那几大口箱子倒是还在,已然打开,那些黄金却已经不知去向。高全德连忙细问其故,白衣道人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高全德死力将白衣道人搀扶上马,回到射水营中,白衣道人足足睡了六六三十六小时方才神完气足的醒来。他告诉高全德那个晚上的情形,在他的做法之下,此山的金木水火土五灵都受到他的驱使,硬生生的从五棵松下拉出了天子剑的剑墩、剑柄,堪堪露出护手的时候,那知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咋啦咋啦。高全德问道。
  也是贫道过于托大,以为自己修真已有千年,可以驾驭的住,没想到所带去的箱子的黄金实在是太少了,当时只见剑柄刚刚出土,箱子中所有的黄金便化成了一道金光,注入了剑柄之中,当这道金光消失的时候,天子剑又没入土中。嗨,本指望用他们吸引天子剑,没想到反而被神剑所吸引。财去人安乐,呵呵,贫道已然尽力,想来是神器与公子无缘吧。


  高全德看着白衣道人憔悴的神情,都为之心痛起来,当然,最心痛的是白衣道人那千斤黄金。更不甘心的是,忙乱了这么多日子,连天子剑是啥样子也没有看到。
  白衣道人检讨自己的失误,说道:我前些日子误以为那五棵松乃是天界正神,所以用了云洞走神咒,嗨。直到神通用尽,才发现这田地下面潜伏的是一条上古的黑龙。而五颗松乃是这黑龙的一只爪子所化。天子剑所以在此,便是为了镇压这条黑龙身上的土德皇气。
  “土徳皇气??”
  “轩辕帝之所以代神农氏,秦之所以吞并六国,都是因为有黑龙护持。可是说每次黑龙破土而出,则往往使得天人界生出无穷之浩劫,神州陆沉,江山改易,生灵涂炭,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因此天界诸神们才锻造出天子剑,用以克制黑龙。在这样的时候,土德之王者,提天子剑以镇四方,最终降伏了黑龙之后,天下始能由大乱而大治。”
  高全德听了半天,那么多的人名,没闹明白。把手上的羽扇狂摇了一通,觉得自己现在生命目标又提升了,本来不过是想当个大官,现在肩膀上沉甸甸的则是拯救苍生的万世不朽之功业,于是使命感油然而生,为了这一崇高的使命,他甚至放低身段,只说:“上仙但凡吩咐,弟子必然凛凛奉行。”
  “经过前次之役,贫道已经估量出,千斤黄金既然能使得天子剑的剑柄出土,那么要是能够聚集万斤黄金再加上贫道的修行,必然能使得天子剑出世,从而让天下得到长久的太平。只是这万金的黄金,数额巨大,嗨!”
  高全德不等白衣道人说完,又开始用羽扇狂拍胸口,极力保证。
  从即日起,高全德命人将京师家中的财货珍宝,尽数运抵射水营,因为他老爸远征在外,所以倒没有多大的阻碍。其实再告贷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还有关系亲密的权贵之家。又向京城中各大商号银号还有当铺举债,众人冲着他是左卫大将军的儿子,哪有不应允的。因此不数日间,就收罗了万斤黄金,用了十几口特大的箱子封好,只等白衣道人养好精神。
  高全德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白衣道人也没有闲着,日夜勤修剑术法术,终于又到了一个适合做法的黄道吉日。临行之前,白衣道人握住高全德的手,望着浩瀚的苍天,一脸悲壮肃穆的神情,说道:“贫道此次,必竭生平所能,散发衔剑,大施法于五棵松,诛杀这条给三界带来动荡的孽龙。到时候可能会和这条孽龙同归于尽,千年的道行就此毁于一旦。死后不论成败如何,孽龙终会遁逃而去,那时候你再发掘,除了拥有天子剑之外,至少还能获利十倍以上。公子当善用之。在人间多行好事,也不枉贫道这一条性命。”
  高全德带领家丁把所有黄金箱子扛到五棵松下,白衣道人一一打开,确认之后,再逐一用封条封死,又咬破中指,书写好各种符咒贴在上面。
  忙完了这些,白衣道人再次紧紧地握住高全德的手,切切的嘱咐:“今夜可是一场生死之战,你们要当速速离去,回到射水营之后,千万不要出门,否则激战之时,你们不为黑龙的冲天邪气所侵,也必然为贫道的青冥剑气所伤。天明之时,便是贫道做法结束的时候,那时候公子才可以召集人一起前来挖掘,切切。”
  高全德被白衣道人感动的涕泪纵横,好久才在白衣道人的劝说下,狠下心带领仆从们回到射水营。他遵从白衣道人的吩咐,下令自己府中的仆从们不得入睡,不得点燃火烛,而自己更是热血沸腾的危坐中庭,一直坐到了天亮。
  一夜又如前次寂寂然的过去。
  当高全德率领一众的仆从来到田庄,五棵松犹在,法坛犹在,十几口大箱子犹在,但是和上次一样,十几口大箱子里的黄金不见了。
  一口箱子里头留书一封,上写两行小字:
  非望之福,焉可苟得。
  公子真痴人也。
  高全德拒绝接受自己上当受骗的事实,在五棵松静候了四五日,下令仆人们将五棵松连根挖起,一直挖了二十几丈,也没能挖出啥来,同时派遣侦骑四出,搜寻白衣道人,但是那里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由于当初告贷甚急,所以很快的债主盈门,左卫大将军高君静回京之后,发现家中库藏一空,穷诘之下,很快得知事情的真相,气得整个人发晕之后,既而发笨,破口大骂:“左道之士,其足信乎,其可信乎,你老子他妈的不读书,都知道和尚和道士招惹不得,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呆蠢愚笨的驴货。”
  高君静为了证明自己的论断,证明自己的儿子是个呆蠢愚笨的驴货,亲自挥杖,痛打了高全德一百个军棍,下死力气的打,要把儿子打成笨蛋。
  打归打,事情还是要解决,债务还是要还,不然他这个左卫大将军就别想当了,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丢脸的不像话,高君静惊愕忧惭,一再申令自己府中仆从不得谈论此事。但是各种奇谈怪论,却早已经遍及京华。
  当日,靖王风闻高君静财用匮乏,私下襄助,高君静大为感激,从此成为了靖王坚定的支持者。


  高全德刚开始说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的,监国太子也不着急,细细的叩问,心中摹想当日情形,每一处合不上时,就会反复推敲,高全德实在瞒不过去了,索性竹筒子倒豆子,全说了出来。
  监国太子注意到,当高全德提到黑龙和土徳皇气的时候,靖王不由自主的变了脸色,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监国太子不由得留心了,他与靖王一母同胞,从小在一起玩耍,对他的一切可以说是无比的熟悉,他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这时候注意到靖王大拇指指甲的下面,隆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是他从没有看到过。是痣么,好像又不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视力有差,这个黑点似乎时有时无。靖王显然也注意到监国太子的目光,心下更是大大的不安。
  监国太子问高全德,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觉得没有这位老和尚什么事。你说当初他向你要了水喝了。然后呢?
  高全德道:“启禀太子,这也是微臣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当日这只秃……这个老和尚要了碗水之后,便告辞了。”
  “那也可能是偶合啊。”
  “臣起初也是这么以为,后来去了十方寺询问,寺庙中却说从没有这样老和尚挂单,因为他是个瞎了眼,太好认了,说没有时,那是断乎没有。因此若说这一僧一道没有干系,微臣打死也不相信。再则说,黄金万斤,是何等之重,也不是白衣道人一个人能够扛走的。”
  监国太子笑了起来,道:“那你的意思是黄金万斤,再加上一个和尚就能拿走。”说到这一句,叫过瞎眼老和尚,问起他的法号。
  瞎眼老和尚道:“老衲没有名字好多年了,以后却会有一个姓。”
  监国太子道:“你的行李中该有度牒吧。”
  “老衲没有度牒、”
  “那你可就是野和尚了,到处乱走可不行啊。”
  “老衲也不是和尚,不过到了中原,再穿原来的衣服不合适了。后来别人叫我做和尚多了,索性也就认了。想着做和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敢问和尚又是那一国人?”
  “老衲原来是身毒国的一位国王,未出世之前,叫做无忧王,我的国中,崇信的是婆罗门。”
  “四方广大,不知道和尚为何千里迢迢的到了这里?”
  “原来看了佛经上,有一个句子,说是中土难生,因此不免动了心。到了中土,才看到好多我们国中看不到佛经,觉得大有道理,索性又想做起了和尚。到现在,拜托了九百九十九座庙,因为是外国人,那个庙也不收,这回来到京师,若是再不能成就这番心愿,也就罢了。”
  监国太子来了兴趣了,仔细观看这位和尚,果然眉眼不似中土人士。只是东拉西扯的好像有点远了,于是问道:“和尚的来历太过玄奇,实在让人难断。我只问一句,和尚与那位白衣道人是否相识?”
  “相识很久了,只是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想做什么,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是一个商人,第二遇见他时,则是个书生,第三次遇见,又摇身一变成了大国师,当然,说起这些来,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大国师?本朝自立国以来,大国师之位一直虚位以待贤者。和尚说他真的是前朝的那一位?”
  “和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但凡别人和我说起他是什么时,至少在他说的那会,我便认为他是了。比如这会太子和我说话,说自己是太子的时候,我便会认为是了。”
  “那你真的是碰巧去了玉泉山,很碰巧的遇见他?”
  “和尚只是看着当日的玉泉山上,有土徳皇气,有天子剑气,所以也去看看,既然看到大国师已经先我而去了,也就告退了。”
  监国太子忍不住失笑了,道:“按照老和尚的说法,这世界上看来还真的有黑龙,有天子剑喽。”他这样说的时候,身周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附和着笑了起来。高全德的更是气的浑身发抖,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瞎眼老和尚也笑,道:“老和尚虽然是个瞎眼的,但总是太过好奇,今天之所以到了这里,也不是没有缘故的,我是追着土徳皇气,一步步的到了这里,没想到在这里,不单单要看见黑龙,还看见了天子气,估计再过一会,天子剑也该显身了吧。”
  监国太子勃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与我拿下这该死的和尚。”
  监国太子的智量深广,示人以柔弱,乃是因为父皇太过英明,所以兢兢业业,希图自保。此次献武大帝北征,他知道三王必将蠢蠢欲动,靖王在鞠城所设的计谋,他通过自己的线报了然与胸,早有了因应之道。只等靖王动手,自己再后发制人。没想到半路上杀出这个瞎眼老和尚,所说的话,是一个作为忠心的臣子,不能听也不忍听的话。万一有人从中构陷,以父皇多疑的性格,有了这样的口实,只怕大理寺的诏狱就是他下半辈子的居所了。
  鞠城一旁用来休息的一处大厅之中,名为“槐抱堂”。监国太子与三王在上所落座之后,大是头疼,现在身边各位朝中清贵子弟都在,不可能一个个的杀了,到时候总是要出去的,出去了难保不说嘴的。
  瞎眼老和尚已经被搜了一遍身子,身上除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别无长物,监国太子将琉璃瓶拿到眼前,晃了一晃,里面除了一小半瓶的水之外,就是一个又一个小点,或黄或白或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不敢打开,怕着万一涌出什么毒气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想盘问吧,又不知道从那里盘问起。
  梁王倒是先说话了,道:“老和尚,你的幕后到底是何人主使,怎么敢说这种狂悖的话?这可是抄家灭九族的罪过啊。”
  魏王小声的提醒他,道:“做和尚的,没有家。”
  “没有家,也要把你凌迟了,老和尚啊,知道什么是凌迟么,就是一刀刀的割你身上的肉?”
  监国太子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心想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要把审问的主导权握在自己的手上,当下道:“和尚,你方才说,你看见了天子气。那这会,天子气又在那了。”
  “就在这大堂之上。”
  整个大厅哗的一声,有一个清贵子弟,正捧着茶杯,一个接不住,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瞎眼老和尚舒缓地道:“上坐的四位,每个都想做皇帝,却反而这么害怕天子气?实在是不应该了啊。只是天下归于一家,天子只有一个,若没有坚信天命的心,也不配做天子哈。”他说到这里,头缓缓地从四王身上转过,就好像他的眼睛并没有瞎,四王给他这么一瞧,整颗心都寒涔涔的打了个突。
  监国太子转移话题,拿起琉璃瓶问道:“瓶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龙。”
  “啥???”
  “龙。”
  “再说一次。”
  “龙。”
  “天上的龙???”靖王哑着嗓子开口了。
  “龙无所不在,他们变化气质,或高举,或潜藏,或在天上,或在土中,当然也在人间。”


  正在这时,霹雳之声爆响,绕户外不绝。一阵狂风不知道从何而起,将“槐抱堂“的两扇大门猛的推上,室内突然变得一片昏暗。随着天色越来越黑,从窗户可以望见翻滚的乌云,一层层越来越低的压迫整个大地,槐抱堂的房檐上瓦片被雷声震得仿佛每一片都在抖动。但是这么大的雷声,这么大的乌云,这么狂的风,却没有一滴雨从天上下来。这样奇异的天气,堂中每个人追溯自己所活过的岁月,也从没见过。
  眼前突然一片光亮,槐抱堂的整个屋顶都被狂风掀走了,众人抬头望天,只见云端之上盘旋飞舞的一把剑上,站着一个小姑娘。
  瞎眼老和尚道:“苏姑娘来了啊。”
  “臭和尚,怎么又是你?难道又要坏我好事。你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就给我,我也不稀罕。”
  “苏姑娘的脚下,可是天子剑?”
  “你这个秃驴倒是识货,不错,正是汉高的斩蛇剑,我刚刚从大国师那里千方百计的抢过来。怎么,你想受死么?想试试这把剑的威力。”
  “土徳皇气在那里,天子剑总是要到那里,只是这回,这里还有天子气,苏姑娘,你的天雷引,未必有用。”
  “天子气??”
  云端上的苏姑娘娇笑了起来,看来中土的老皇帝是死了。那个老家伙我原来见过一次,可无趣的紧,这回我倒是要仔细瞧颗瞧颗。”
  天子剑犹在天上盘旋,苏姑娘的身影已经一晃来到大厅之中,罗裙飘飘从云中而降。身上玉珮撞击有声,她的肌体胜过皓雪那么洁白,她的容颜胜过荷花那么娇艳,生得是明艳绝代,光彩溢目。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天上的惊雷,大地的狂风。
  苏姑娘走到近前,大家才看仔细了她穿着黑色薄绸衣服,拖着白色的罗纱帔肩,戴着翠翘凤凰的帽子,足登琼文九章之鞋。她的目光情意绵绵的从监国太子和三王面前经过,然后走到监国太子面前,托起他的下巴,监国太子想要抬起手来拂开,却怎么够也够不着,原来早已和苏姑娘站在了天子剑之上。
  苏姑娘低下头,着实的用梅花一朵的樱唇在监国太子的唇上咬了一口,咬出细细的血珠出来,她柔声的道:“果然是一位很帅的天子啊。”又叹上一口气,道:“天子啊天子,你觉得,我漂亮么?”
  监国太子想说话,可是眼前的一张脸是那么绝代倾城,以至于他一句话也说出不去,只能点头。
  苏姑娘似乎很不满意,说道:“我现在已经是天上的仙人了,在人间五岳云游,可是日子久了,不知道为什么,那风箫之管也愁得没有心思听了;当我看到春天来了时候,红杏在枝头艳丽地开放,碧桃绽出芳香的花蕾,使得我枯萎的心又荫动了起来。天子,你低头看看,双蝶在芳草之中飞舞是让我多么的难过,流莺在树丛啼叫又让我难以克制自己的妒意。鸟虫都无不双飞,全能成对,我做了什么啊,居然孤苦伶仃以至于到了今日。天子啊。我现在看到了一生,你是那么的刻苦治学,才华四溢,是那么的纯真朴实,智量深广,所以我们这次这样的相见,难道不是缘分,现在,我愿托身侍奉,喊你一辈子的郎君,不知道天子的雅意如何?”
  监国太子听到此处,低头望下看,只是整个大地生气蓬勃,到处鸟语花香,郁郁葱葱。一转眼间,仿佛换了人间。他渐渐回过神来,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位苏姑娘是仙人,如果仙人都似的这般又搂又抱的,天人三界还有秩序么,只是现在命悬人手,硬气的话是不能说,又心想,如果自己真的身上有天子气,便该堂堂正正的抵挡。于是说道:“予出身帝皇之家,从小接受的圣贤的教导,这么多年的努力,所做的准备,无非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使得所有的老百姓安居乐业,使得人间成为清平世界。在完成上天交给我的使命之前,实在是不敢当神仙的眷顾。决意如此,希望您及早回车。”
  “回车??呵呵。好一个有骨气的天子,”苏姑娘遭到拒绝,也不生气,明眸蕴含深情,继续对监国太子说:“逝去的流水难以停驻,偏西的太阳容易坠落,花草树木不会停止生长,草薤上的露水 也不会留得很久,轻沤的浮水,也只能停留片刻,微弱的灯烛迎风,不过瞬息即灭,虚争意气,能得几时?你后宫之中,必然有无数的美女,依仗完美的容颜而得到你的宠爱,可是她们不久就会变得槁木一般。怎么能像我这样,与天地同寿,永远保持现在的容颜呢。你现在青春正茂,贵为天子,想的当然是安邦治国的大计,可是你看青史上那些最杰出的君主们,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他们到老了,那一个又不是沉迷于方士的胡说,天子啊,到了你衰老的那一天,靠什么坚持下去呢?你治下的臣民们,又有谁能帮你多活一天呢?”
  苏姑娘说到这里,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枚青色的药丸,说道:“昆仑顶上的莲花山上有一颗大树,唤做建木,日照无影,花实为起死回生之神药,十年一开,开时,扶摇直上,百仭无枝,下通于地,上接于天。我花费了百年的守候时间啊,做成这样一粒还春丹,你若是吃下它,你就可以和周穆王笑傲尘世间的一切君主。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个天子都能遇上的。”
  监国太子一百个不信,不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当下怒目道:“予虽然是凡人,但是信心坚定,有如铁石,你又是什么妖精,苦苦欺凌逼迫我?你不用再多说,予今日便是死,也不会从了你的心意。”
  “予予予,嗨,看来,又是个榆木疙瘩啊。”


  苏姑娘面容一端,解开头上的长发,左手捏了一个法诀,直指天空,长啸一声:五雷急急如律令。顿时狂雷再起,比之前加倍浩大,从天而来,从四五里之外而来,有如千面皮鼓在云中,槐抱堂之外的槐树也站立不住了,都被卷向云中,在天雷的环伺之下,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乱动,有些人躲到桌子椅子下,有些人紧紧的抓住窗户。在槐抱堂中的靖王突然遍地打起滚来,用嘴巴使命的咬住自己的大拇指,可是他的右手整条胳膊瞬间粗大起来,变得是那么的黑,黑得所有的筋血骨肉都在走动。
  “驱”。随着苏姑娘在云中的一身断喝,靖王一声令所有人胆寒的惨叫,一股黑烟自靖王的右手涌出,黑烟聚而成形,一条黑龙张牙舞爪的出现在天空之中。一摆首一摆尾,便来到天子剑旁,绕着天子剑不断的行走。
  苏姑娘嘿嘿喜笑,将监国太子先从天子剑推了下去,再一反身,骑上了黑龙。
  监国太子从浩浩的云天下来,叹了声我命休矣,只好闭上自己的眼睛。

  苏姑娘抓着黑龙的龙角,摆来摆去,只顾自己玩的高兴,等他想起了监国太子的时候才瞄上一眼, 看见槐抱堂的瞎眼老和尚站了起来,左脚脚跟点了一下右脚的脚背,整个人有如利箭离弦,一跃便到半空,接住了监国太子,再徐徐的落下。
  众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相信人间竟然有这种神通。都全部拜服在地。
  苏姑娘在天上骑着黑龙,瞬间在三山五岳逛了一圈,又回到了鞠城,对着瞎眼老和尚道:“总不枉费本姑娘辛苦抢来这把天子剑,这条黑龙真是神骏的很哪。臭和尚,你又拿起你的芥子瓶做啥,是不是想我用天子剑毁了它。”
  瞎眼老和尚安置好了监国太子,找到刚才掉落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芥子瓶,正待打开。
  “苏姑娘,龙者,天行之神兽,往往泽润一方,他们一旦发力,则捶山岳而碎丘陵,百里为江湖,万人为鱼鳖,若然激怒了他们,则摇天光,憾地轴……”
  “咂咂咂,老和尚你又来了,我待问你,你的芥子瓶中抓了那么多条龙,我才抓了这么一条,就你玩得,我玩不得。”
  “苏姑娘差矣,芥子瓶本非我有,乃是受豢龙氏所托,代他看管。至于这条黑龙原是从天池走脱,不比寻常小龙,身挟土徳皇气,事关天下苍生气数,玩笑不得啊。”
  “臭和尚,你又不是苍生,玉皇大帝管的都没有你宽,你比他大啊。不管了,这条龙本姑娘就是喜欢,有本事亲自来取,姑娘我走了。”
  说到这里,苏姑娘一拎黑龙身上的龙鳞,那黑龙一个吃疼,冲天而上九重,瞬间不知所踪。黑龙的尾巴在地面上一划,整个大地晃了一晃,裂出一道清泉,这清泉奔流起来,足有百丈,后来被称之为“百丈泓”,是京师的名胜之一。


  事发突然,结束的也那么的突然,每个人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尘土,互相用眼神安慰,这时候,忘记了谁是天子,谁是清贵,只是看着浩渺的云天,却不敢看身边的瞎眼老和尚。
  瞎眼老和尚正撕下自己的衣摆给靖王包扎伤口。靖王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一条右臂,他用左手捧起自己掉落在地上,几乎变成一块黑炭的手臂,一时哭一时笑。这时候龙骧骑、虎豹营、神卫军的首领一一进来,伏地向监国太子请安,一起用不屑的眼神扫了靖王一样。
  靖王明白过来了,自己机关算计,实际上有如一只小鸟,怎么左冲右突,也脱不了哥哥早设下的网罗,真是太可笑了。他突然嚎叫起来,跑到监国太子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可是又放下,整个人跪倒了,喃喃道:“哥哥,皇位是你的,弟弟我再也不争了。”
  监国太子退了一步,道:“靖王不必如此多礼,人活着,不到最后,总是要争上一争的。予虽贵为太子,其实并没有值得一说的功绩,一切还看父皇的意思吧。”
  “哥哥,不用笑话我,这世界上有重瞳的帝王,那有独臂的君主。今日只问哥哥一句,若是哥哥当了皇帝了,能不能饶弟弟一条命。”
  魏王和梁王也相随跪了下来。堂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监国太子端正身子,指天发誓,只要他活的一天,必定与诸王情谊和美,曲加优容,有始有终。缓了缓,又走到靖王面前,说道:“事情发生的太快,做哥哥的,有些地方还不太明白,过几天,会让你大理寺报到,予向着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保证,哪怕弟弟什么也不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时候,槐抱堂外一阵马蹄声骤,进来了随献武大帝出征已久的谒者司领,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槐抱堂一片狼藉,却毫不动容,在侍从们铺上香案之后,他唱了一声,领圣旨。
  所有人跪了下来。
  一刻钟后,整个鞠城的所有官兵齐声高喊——圣主升遐,襄王即位。
  圣主升遐,襄王即位。这一天是甲寅年的春三月癸卯日,从今天开始了太宗皇帝长达十四年的中观之治。

  监国太子即位之后,便从长春宫迁了出来,这个宫殿园林繁茂,花木无所不有,芳菲长如三春节,所以监国太子的生母懿仁天后拟了这个名字,后来懿仁天后被废黜,献武大帝要将这个宫殿的名字消抹去,是监国太子苦苦哀求,方才保留了下来。后来监国太子进封襄王,自置群僚,所以京师又都把长春宫叫做襄王府。现在襄王即位了,因为避讳的缘故,于是又叫回了长春宫。
  在监国太子开府的时候,这里设有政事堂,在他监国的时候,他并不在皇宫,而是在这里处理全国各道的政事。政事堂之后,又有五房,有堂侯官十五人。每岁长春宫在酿酒方面的支出是十五万贯,不过这倒不是因为监国太子爱喝酒,而是献武大帝时时过来,一过来了,其他三王就得过来,群臣也得过来,到了晚上,教坊声妓无一不来。一整天的恩赐酒食,按照翰林院文士的说法,这叫做太平有象。
  现在的长春宫成了一所佛寺,主持是从十方寺请来的高僧智广大师,不过善男信女们来长春宫,往往不冲着智广大师的面子,而是冲着僻居芥子堂的瞎眼老和尚。人人都知道这个老和尚神通广大,但是到底怎么个神通广大法,却谁也弄不清楚。还有些游闲子弟就是因为瞎说,被送进了监狱了。至于为什么因为瞎说而送进监狱,也没有官员愿意弄明白,弄不明白就一直关着,京师的监狱里头,总有一些人一直不明不白的关着,关到死。有时候会有大赦,但是大赦来大赦去,是永远不会赦到这些人的。
  监国太子,也就是太宗皇帝刚刚登基,时常微服出游,体察民情,有时候逛的累了,又会从长春宫的后门进入自己的旧日居所,歇上一歇。歇息的时候,就会叫过芥子堂的瞎眼老和尚过来说话。
  这一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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